第十一章、Cosmic Holiday(二)
派屈克·薩拉,也就是這位首先釣上了一條魚的,面容不怒自威的灰發中年男人。
他來自的December市,60年正式被選舉進入在理事國集團監視與壓制下的評議會擔任代表委員,因為發表過對獨立主權,尤其是軍事權訴求的觀點而被理事國當局劃分在反對派與「危險分子」的名單中,並在61年初遭受了一次藍色波斯菊針對他而策劃的自殺性爆炸襲擊。
所幸是他和他的家人在襲擊當時都受到了良好的保護,並沒有讓那些高呼「為了藍色與清淨的世界」口號的瘋子得逞,但在這之後,派屈克不僅在言論與行方面為都為之收斂了許多,還將自己的妻子與兒子隱名埋姓地送到了某個秘密的地方保護起來。
而坐在薩拉身邊這位依舊沒能收穫一條小魚的金髮議員則更是大有來頭——他的名字是西格爾·克萊因,祖籍斯堪地那維亞王國,祖上是貴族,移民後居住在Aprilius-1市內,用東亞那邊的話來說,就是「住在皇城根下的皇親國戚」。
與薩拉不同,克萊因是個十足的溫和派,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的。他不僅主張與理事國集團搞好關係,發展與理事國集團在各個方面的合作項目,還提出了一套名為「協商主權」的理論,通俗來講就是經過與理事國集團之間的友好協商,一點點地從他們手中取回的主權,而不應該毛毛躁躁,追求一蹴而就。
他的這種理論顯然非常受理事國當局的歡迎,因此從他59年進入評議會內以來,在政界的發展可謂一路綠燈、升遷不斷,僅僅不到六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做到了評議會二把手的位置,同時也是今年8月份時評議會大選中競選議長的熱門人選。
哦,如今在整個當紅的那位堪稱「天籟之音」的小歌姬拉克絲·克萊因,也正是他的親生獨女,也在62年西格爾的妻子病逝後,他僅剩的一位親人了。
作為溫和派未來的領袖,西格爾·克萊因此時卻跟派屈克這種「臭名昭著」的激進派,這種應該是自己在評議會內的政敵的人肩並肩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完全是一派老友作風,倘若是流傳出去,一定會引發整個評議會乃至身後那些監視者的大震動。
要知道如今在評議會內部,除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中立派,溫和派和反對派那可完全是針鋒相對的兩個政治派系,兩派之間的代表委員甚至曾在會議間大打出手,根本沒可能有一點合作的餘地。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兩位能在一起秘密會晤,要麼就是克萊因提出了從反對派中將薩拉拉攏過來的條件,要麼就是薩拉從一開始就是克萊因安插在反對派內的釘子,如今臨近大選,克萊因覺得根本不需要對在理事國打壓下不斷衰退的反對派勢力再進行監視,這是在將自己人從裡邊撈回來。
畢竟他一個即將當選議長的人,根本沒可能反而加入到反對派那邊去自尋死路嘛。然而,沒有任何人會想到,西格爾·克萊因本人,其實就是整個最大的反對派。
至於證據如何?要知道整個最為活躍的「黃道同盟黨」,這個目前為止最令理事國集團頭疼的激進地下黨派,就正是克萊因與薩拉在50年時一同組建的。在當初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僅僅是在批駁反對「糧食生產限制法案」的小小政治結社,如今已經發展成了最為龐大的一支陰影勢力。
在十幾年間,克萊因與薩拉雖然在政治上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是卻都在暗中為黃道同盟黨的發展壯大而盡心盡力,薩拉的激進派身份與他那些極具攻擊性的思想無疑是黃道同盟黨最好的一塊招牌,而克萊因的作用則更加重要——沒有他利用職務之便,偷偷劃撥給黃道同盟黨的灰色款項,黃道同盟黨不可能發展到如今規模。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黨內薩拉甘願身居次位,雖然他們二人被黃道同盟黨的黨徒共同稱為領袖,但實際上決定黨派發展大方向的,一直都是手裡握著錢袋子的克萊因,而薩拉則在近幾年越發地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衝鋒隊與自警團這些黨一手發展起來武裝隊伍上去了,畢竟他最為上心的,就是的軍事自衛權。
就在最近,由於手上有一些特殊渠道的「情報」,為了證實這些消息的真實性,他親手策劃了這次在Martius-3市的一次秘密行動——他下令在Martius市內發動起一次大規模的遊行示威,而派遣至Martius-3A的衝鋒隊員將會以此為掩護,想辦法臨時攻占下位於Martius-3A端的M5基地,並找到能夠證實這些消息的證據。
然而,行動失敗了,而且是一場大失敗!一場令人極為痛心的失敗!不僅參與遊行的普通民眾遭到了屠殺,在Martius-3市活動的衝鋒隊員,包括他從自己名下抽調過去的那二百名精英衝鋒隊員在內全部都被逮捕,負責指揮本次行動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同志也被人刺殺。
作為黨內為數不多的掌握著系統軍事理論的戰略家,薩拉對於李斯特的信任,就像是克萊因對他的信任一樣,他與他的妻子在Martius市的功勞有目共睹,完全能算得上黨內的三四號人物,而這次的計劃也是由薩拉本人同李斯特一起研究制定的,就算是失敗了,也已經留足了全身而退的餘地。
但是李斯特死了,他的屍體被人在聖歌德教堂的鐘樓下發現,置他於死地的不僅僅有高空跌落,還有一發從後頸打入從胸前穿出的子彈。
警方的檢驗表明,這枚子彈是從李斯特自己的佩槍中射出來的,被拆卸成一地零件的槍身在鐘樓內被找到了,也因此完全排除了李斯特是「自殺」的荒謬推論,而那裡正是兇手將李斯特推落下來的樓層。
只可惜並沒有從槍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紋,但越乾淨反而越可疑,兇手的身份也正是因為這個化驗結果不言而喻——除了國家機器培養的專業特工,少有其他人能夠做到這樣乾淨的地步。
換句話說,是理事國的特工殺死了李斯特。考慮到李斯特本人的黃道同盟黨身份在理事國那邊根本就沒有案底,而他為這次行動挑選的指揮場所在黨內也都是尚未公開的秘密……也就是說,這位刺殺了李斯特的特工,在本應完全沒有目標樣貌特徵與隱藏位置種種信息的情況下,找到並幹掉了自己的目標。
騙鬼呢?
薩拉自然是知道這種可能性完全是不可能存在的,那麼剩餘的答案也就只有一個了——黨內,出現了叛徒!
而這也是他緊急聯絡克萊因面談的真正原因,理事國在內部的滲透無處不在,如今黨內也已經確定出現了叛徒,再想著通過親自面談之外的其他方式聯絡,根本就是在自尋死路。
「芬里爾,你帶人到外圍去吧。」派屈克·薩拉對自己的衛隊長吩咐道,一頭蒼髮的墨鏡男點了點頭,向身邊的屬下們揮了揮手,領著他們片刻不做耽誤地離開了湖畔空地。
「你們也走吧,格拉斯。」西格爾·克萊因嘆了口氣,也對自己的保鏢主管點了點頭,「注意一點兒,別把不該放的人放進來。」
「是。」一直跟在西格爾身邊的光頭麻溜地應了一聲,也帶著己方的保鏢撤離了這個區域。
看著黑衣人們消失在附近的樹叢與道路轉角,西格爾也索性放下了手中的釣竿,看著在身邊慢慢坐下來的老朋友,抿了抿嘴:「帕克,你知道紀律的……我們兩個直接見面的風險太大,所以才約定好了只能通過信使交流。」
「相信我,西格,你不會希望通過你的信使來了解這件事情……」派屈克堅決地搖了搖頭,「而且如今我已經難再信任除你之外的其他人了。」
西格爾聞言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了?是有關你的人在Martius那邊搞出來的亂子的嗎?」
「是的。」派屈克點了點頭,「有關這件事,其實我是要檢討的……」
「你當然要檢討!」西格爾有些氣憤地質問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在評議會內已經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考慮過這件事發生後我們的組織會在民眾們的心裡留下一個什麼樣的印象?!三天前你找我批准行動的時候,可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派去了武裝人員!!!」
「事關重大,西格,我不得不冒險……」派屈克似乎想要解釋,卻被西格爾直接揮手打斷。
「先不要談這件事了,」西格爾再次嘆了口氣,「雖然我對你向我有所隱瞞的事情感到非常傷心,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除了吸取教訓以及做出補救之外沒其他什麼能做的了,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所以還是先談談你這次找我到底是什麼事情?」
派屈克點了點頭,神色嚴肅了起來,湊近到西格爾的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西格……雖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我們的組織里,出現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