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我是人類一手造就的黑暗
「鐺——叮——」
毫無優美可言的鋼琴聲從康復訓練室內傳出。
偶爾還能聽見一名男子的憤怒咆哮和悲拗吶喊。
「不過去打個招呼麼？」
PLANT康復中心大門外，克魯澤看著裡面掙扎的男子問道。
「不了，以後會有機會的。」
諾爾看著尼高爾痛苦的表情，轉身離開了。
這時候就讓他自已一個人發泄一下吧。
得益於PLANT的全力救治，尼高爾已經從床榻上甦醒了過來。
但是因為腰部受損嚴重，雙腿幾乎已經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就是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雙手，也無法像曾經那樣靈活彈奏樂曲，甚至連最基礎的吃飯也無法自理。
這對一個將鋼琴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而言————或許永遠沉睡更適合他吧。
走在充滿和平氣息的街道。
看著來往歡笑的人群，諾爾心中不禁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明明自己站在這裡，站在這個世界，但卻沒有絲毫的認同感和融入感。
就好像自己和他們完全處於兩個世界一樣。
「是不是感覺這個世界很陌生？」
克魯澤的視線好像能看透人心一樣，站在諾爾身旁問道。
諾爾聞言表情微滯，神情稍顯複雜的看向了克魯澤。
克魯澤像是沒有發現諾爾的視線一樣，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對他們而言，這是一個充滿希望，充滿未來，充滿光明的世界！這裡充斥著人類的真善美，這裡裝滿了世間的一切美好。」
「溫暖的陽光，祥和的氣息，歡聲笑語的天堂——」
在這一刻，諾爾恍惚間好像在克魯澤身上看見了對光明的嚮往，對真善美的渴望，也看見了他對人世間一切美好的奢望，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那你又為什麼要選擇毀滅它呢？」
然而諾爾說完後自己都笑了，這是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克魯澤平淡的話語像是尖銳的刀針一樣刺進了諾爾的心中。
諾爾笑容逐漸凝固。
「你知道什麼是絕望麼？」
克魯澤看了眼諾爾的表情，眺望著遠處的繁華淡淡的問道。
諾爾聞言眉頭微皺，心裡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希望破滅時可以稱為絕望，但那是最淺顯的絕望，因為希望可以重燃。」
「可如果希望重燃後又被人無情掐滅了呢？」
「那是更深的絕望，但它依舊可以掙脫，因為人類的韌性是很強的！」
「當希望之火也無法照亮前行之路，當你滿懷期待的迎接未來，卻發現你本應擁有的未來被人無情掐滅，甚至你的整個人生乃至你的存在都只是一個試驗品——」
「介時，絕望也不過是一個淺顯的詞彙，可是這——依舊可以掙脫！因為人類相信奇蹟！」
克魯澤像是在回憶曾經一樣，出神的說道：「因為相信奇蹟，所以你開始掙扎，吶喊，信仰奇蹟，探尋希望·····」
「可是從未擁有的東西你又如何去相信？」
「從一出生就沒有未來的你，固執認為你曾經擁有過未來，相信你能擁有未來——」
「最後，直到你被自己所信仰的未來打入深淵，你懷抱的希望和奇蹟成為了將你打落深淵的絕望！」
克魯澤用最柔和的言語，訴說著他心中的黑暗。
他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波動，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
「所以，你是在跟我訴苦尋求安慰？還是希望我說一句不要剝奪未來讓你獲得一點兒存在感？」
諾爾心中有些煩躁，不過內心有所的堅持的他強壓著心中的煩躁嗤笑著看向了克魯澤，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這人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安慰人。」
「呵呵——」
克魯澤聞言呆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用一種輕鬆而調侃的語氣說道：「我還沒有脆弱到這個地步，況且我已經找到了我存在的意義並接受了它的存在。」
「存在的意義——你是說毀滅世界麼？」
諾爾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存在意義還真是——有夠別具一格的。
「毀滅世界？我為什麼要毀滅世界？我從未想過毀滅世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克魯澤否認了這一點。
「那你剛才說的意義是什麼？」
諾爾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克魯澤，他發現克魯澤這傢伙居然真的認為自己沒有毀滅世界，或者說否認自己有毀滅世界的想法！
「我的存在意義早已不是單純的我。」
克魯澤迎著諾爾的視線，笑著說道：「我是人類的夢想，人類的願望，人類的報應！比他人更強，比他人走的更前，比他人爬的更高——競爭、嫉妒、憎恨，被這些東西沖昏了頭腦！人類最終會被自己創造的黑暗所吞噬並走向滅亡——」
「而我！就是人類一手造就的黑暗！這是我的宿命，同時也是人類即使知道也回不了頭的道路！所以，毀滅世界的並不是我，而是人類存在本身！」
「我只是一個代表了人類惡意的集合體，以人類之惡存活於世，並沿著人類期望的道路前行罷了，所以毀滅世界的人從來不是我，而是——人類本身！」
聽著克魯澤這一番神經質一樣的言論，諾爾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或者說即使可以辯駁也沒有辯駁的必要了，因為這傢伙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或者說，克魯澤已經將自己和這個概念混淆融合了，並重新構築了一個『完美』的自己，完美的，以人類名義實施一切的自己。
所以他不會有任何的負罪感。
忽然，諾爾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問道：「你說這些誰又能懂呢？」
克魯澤聞言表情微滯，顯然諾爾的回答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過在略微沉默後，克魯澤笑著說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你話——我相信你會懂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諾爾聽完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什麼叫我遲早會懂？
「知道為什麼我和迪蘭達爾為什麼這麼看重你麼？」
「為什麼？」
「除了你身體的特殊性以外，還因為你本質上和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如果有機會你可以去孟德爾看一看，那裡有些地方保存的還算完好。」
克魯澤說完拍了拍諾爾的肩膀，轉身坐進了車內，朝著表情凝重的諾爾說道：「我真的很期待你知曉真相的那一天。」
諾爾看著克魯澤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凝重和不安。
孟德爾————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難道我和克魯澤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