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希眼睛很亮,眸子裡映著江礪的身影。
她面上沒有一絲的急躁,安安靜靜地仰頭看著江礪,但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垂在膝蓋上的手早就因為緊張而濕濡濡的。
她在等江礪的回答。
江礪迎上聞希的視線,沒躲。
他的目光從聞希的眼睛一路往下,划過小姑娘挺翹的鼻子和水潤的嘴唇,落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上。
聞希戴著一條手工編織的項鍊,項鍊的吊墜被隱了一半藏在衣服的領口之下,但憑著露出來的那一半不難分辨出是之前演習時他見過的那個紐扣。
明明昨天在火車上他才還給她,也不知道聞希什麼時候弄了個編織繩帶上。
江礪看得有些心癢。
突然就很想抬手摸摸聞希。
剛剛聞希被要微信的事換了別的女人他估計連眼皮子都不會掀一下,但是換了聞希,他就忍不住想要多管閒事。
所以說。
算是……介意的。
江礪搭在椅背上的手剛動了下,林燭就舉著手機咋咋呼呼地跑了過來。
「希希,余琛給我打電話了。」
聞希尷尬地輕咳一聲,和江礪同時收回了視線。
她轉頭看向林燭,「他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余琛和林燭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兩人認識還完全是因為聞希的關係,但也僅僅只有聞希這個紐帶在中間聯繫。
林燭看了江礪一眼,欲言又止。
江礪明白林燭這是有話要跟聞希說,既然覺得他不方便聽,他也不會厚著臉皮留下。
他起身,說了句「我出去抽根煙」,然後將談話的空間讓給了兩個姑娘。
聞希沮喪地看了眼江礪的背影。
江礪沒能給她想聽的答案。
她對周圍的人事物一直很敏感,這麼些天她其實能感覺到江礪對她的縱容與妥協,但是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江礪明確的表態。
兩個人到現在這樣,一直是聞希在努力靠近江礪,但是再往前,她就有些猶疑了,她害怕江礪最後會和聞洪海余詩敏一樣,把她當成可有可無的存在。
林燭察覺到聞希的失落,後知後覺地問她:「希希,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和江礪了?」
聞希在心裡嘆了口氣,輕輕搖了下頭,問:「你剛剛說余琛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林燭差點忘了正事。
她把手機的通話記錄翻給聞希看,上面顯示著五個小時之前和一分鐘之前余琛分別給她打了個電話。
聞希沉吟:「他找我?」
林燭點頭:「今天中午你打完電話一會兒,余琛就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你昨天明明回來了但是今天去你家卻沒看到你人。」
「那你怎麼跟他說的?」聞希有點摸不准,不知道余琛找她為什麼不直接打她的電話。
「我能怎麼說,我又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和江礪的事,只能騙他說你昨天住我家。」林燭說完撇撇嘴,她其實一直對余琛沒有太多好感,覺得他對聞希的關注程度遠遠超過了一個表哥的程度。
「那你剛剛慌什麼?」
「他說要請我們兩個吃飯,我就說我們兩個下午要出來玩,當時睡得迷糊沒多想,他一問我就順手把你發的密室逃脫的地址轉發給他了。」
「然後他剛剛又打電話里說正好經過商場樓下,讓我們三個順便一起吃個飯,可是這不是還有趙一愷和你警察哥哥在嘛,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林燭說著的時候,聞希重新調出自己的微信,她剛剛正打算看余琛的消息,結果被工作人員打斷後一直沒來得及看,自然也沒回復。
果然,他發的內容就是說他剛好在附近問聞希方不方便一起吃飯的。
林燭戳了下聞希腰上的細肉,問她:「余琛不知道你和江礪的事兒吧?」
「沒給他說過,我喜歡誰又不用和他報備。」聞希又看了眼和余琛的聊天界面,有些心煩,「那你剛剛電話里怎麼和他說的?」
林燭沒有絲毫愧疚,笑笑:「什麼都沒說,裝作信號不好掛了。」
聞希看了眼門外站著的江礪和趙一愷,指著林燭和自己的手機說:「我賭三分鐘中之內他還會打來。」
余琛做事很固執。
從他高三任憑他爸余致航軟硬兼施,也非要輟學去打電競,而且還孤注一擲打出了很搶眼的這件事成績來看,他就不是那種輕易會妥協放棄的人。
果不其然,聞希話音剛落,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她沒什麼表情的接起,余琛的聲音就傳進耳朵里:「希希,今晚叫上林燭我們一起吃個飯?」
聞希頓了下,解釋:「除了林燭,還有其他朋友在。」
余琛很快接了句:「男的女的?」
但見聞希遲遲沒有回答,他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敏感,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要不一起叫上?」
「是你不認識的朋友。」
「朋友都是不認識到認識的嘛?」余琛的聲音帶著些笑意,「怎麼你這是不相信我的社交能力?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林燭和聞希坐得近,近乎將通話內容聽了個全。
聽到這兒,她不屑地輕哼了聲。
余琛對聞希一直很好,聞希有些拗不過他,微微鬆了口:「那我問問我朋友再說。」
掛了電話,聞希和林燭大眼瞪小眼。
林燭:「你真讓余琛來?」
聞希煩躁地嘆了口氣:「你也聽到了,他都那樣說了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拒絕。」
林燭也知道聞希的情況,摸摸聞希的腦袋,有些擔心:「那萬一餘琛知道了你住江礪家去你爸媽那裡參一本怎麼辦?」
「他不會告狀的。」這個聞希倒是不擔心,余琛知道她的忌諱,她想了想說,「不過等會兒還是小心點儘量別提這件事。」
兩個姑娘商量到最後還是林燭叫了趙一愷和江礪進來,把余琛在附近想和大家一起吃晚飯的事轉述了一遍,當然省去了那些她和聞希的擔憂。
她朝趙一愷遞了個眼色,「事情就是這麼個事兒,所以你們應該沒什麼意見吧?」
趙一愷一聽,頓時就把這個余琛和上次江礪誤以為是聞希男朋友的男人聯繫了起來。
他看到林燭的眼色,下意識以為這是讓他答應的意思,趕緊說:「沒問題啊,既然是聞希小姐姐的表哥,那就都是朋友嘛。」
林燭:「……」
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趙一愷一眼,江礪她不敢使喚,但是讓趙一愷拒絕是同樣的效果,只要他不同意,這樣聞希就能自然而然拒絕余琛了。
但偏偏這個呆子根本看不懂她的暗示。
趙一愷無辜地撓了撓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林燭,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聞希看向江礪,等他的回答。
江礪若有所思地點頭,說:「我沒什麼意見。」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
余琛說要請客,所以吃飯的地方是他選的,在一家雅致且價格不菲的江浙菜館。
他們四個到的時候,余琛已經坐在包間裡等著了。
看到聞希的身影,他就笑著朝她招手,指了下身邊的位置:「希希快帶你朋友入座。」
說話的時候,余琛的視線似有似無地在江礪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收回來。
長方形的餐桌,余琛坐在首位,聞希林燭以及趙一愷江礪分別坐在余琛的兩邊。
等到大家都落座,聞希才給余琛介紹:「這是江礪,這是趙一愷。」
余琛笑得很友好,和他們一一握手:「這是上次救了我們家希希的警官吧?我家希希不懂事,麻煩你們照顧他了。」
江礪淡淡地笑了下,說:「言重了,我們職責所在。」
余琛點到為止,也不多說,而是轉身給聞希消下去的茶杯里重新到了一杯茶,狀似不經意地說:「你說你昨天都回來了也不回家,每次都去麻煩阿燭你也不覺得不好意思,阿燭以後我們希希要是再去找你,你別那麼好心地收留她。」
這話擱平時,聞希和林燭也就當個玩笑聽。
但今天,當著江礪的面,兩人同時一僵。
聞希下意識去看江礪,只是他始終表情淡淡的,也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怕露餡,林燭避重就輕地接了句:「余琛哥你這是在挑撥我和希希的關係啊。」
「我哪裡敢。」余琛貼心地拿了張紙巾,替聞希擦掉她晃到手上的熱水,才繼續說,「開個玩笑,阿燭你是知道的我在希希那裡根本沒什麼地位可言,還不得事事都順著她。」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膈應得慌。
聞希突然就後悔了。
她是腦袋被門擠了才會答應余琛讓大家一起吃這個飯。
一頓飯吃下來,聞希都怏怏不樂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裡作用,她總覺得余琛故意在說一些聽上去模稜兩可的話,像是特地說給誰聽一樣。
快吃完的時候,聞希和林燭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洗手間裡,林燭把水龍頭一開,就垮下了臉,「余琛今天是不是有病啊?他那些話說給誰聽?江礪還是趙一愷?」
聞希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沉默著沒說話。
林燭輕哼了聲,「希希,不是我挑撥離間,余琛對你十有**心思都不單純。說句難聽的,你和余琛兩個人本來就沒有血緣關係,有時候你最好還是避著他點。」
聞希捧了些水往臉上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不過阿燭,你說江礪會生氣嗎?」
昨晚是江礪好心收留了她,把床讓給她睡,可是她和林燭還在余琛面前打了波配合,愣是把他從這件事裡面摘得一乾二淨,就是再大度的人也會覺得心寒吧。
林燭也知道聞希在擔心什麼,頓了頓安慰聞希,「你私下好好跟他說說,你警察哥哥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除了這樣,也沒別的辦法了。
兩個人又在洗手間磨蹭了會兒,才往包間走。
包間門口的服務員笑著給她們開了門,門一開,江礪低沉的聲音就傳進了聞希耳朵里。
「我想你多慮了,我和聞希不會有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