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酒吧男廁。
普通尿池，門板隔著的馬桶間，再加上地上放置的薰香。
讓這裡並沒異味，甚至還能感到幾分心安。
不過此時，男廁內的倆男人，都沒把注意力放在這些外部設施上。
大東為人謹慎，他先是推開一扇又一扇的木門，當確認無人，方才話語道：
「倫哥，我不明白！」
古惑倫雙手把著龍頭，還真就在對著尿池放水。
聽得此話，並不意外。
他是真正看好大東，絲毫沒有含糊，直接道：
「你不明白我們東興五虎為什麼不是內部提拔，而是去外面引援。」
「是！」
大東一臉嚴肅，乾脆將心中疑慮盡數拋出：
「我也不明白房間內那麼多叔父、老大，為什麼就沒一個反對的。」
「就倫哥你們說的那個烏鴉，我也聽過他的名號。」
「那不過就是一個城寨爛仔，亡命徒而已。」
「他打黑市拳再厲害，也只是打手啊。」
「我們東興五虎地位崇高，江湖共尊，就這麼隨隨便便授予一個打手？」
「呵！」
聽到這裡，古惑倫笑了。
古惑倫長相本就英俊，一身西裝更顯斯文，這會兒的笑容卻是有些古怪。
他拉上拉鏈，這才看向大東，玩味道：
「是誰告訴你，東興五虎江湖共尊的？」
「笑面虎你也認識，你覺得他那人怎麼樣，今晚這麼占你便宜，你尊敬他嗎？」
「這………」
大東一愣，隨即道：
「可大家都這麼說！」
「不是大家說。」
古惑倫搖頭，復又肯定道：
「是我們東興自己人說，準確點，是我古惑倫傳出的風。」
「你，你……倫哥，你為什麼這麼做？」
大東完全想不到事實會是這樣。
畢竟「江湖共尊五虎」，這得是事實，別的社團才會真信啊。
要不然自己人傳這種話，只會讓人家笑話東興自吹自擂，也不會有人真信。
簡單來說，這種謊話，不是騙外人，完全是在騙自己人。
「你知不知道五虎的歷史？」
古惑倫不答反問，認真道。
「知道，我曾經聽一些江湖前輩聊起過。」
大東點頭，雙眼中帶起一抹崇敬道：
「當年有一位強人，本是搬運碼頭苦力，姓林名三，外號大鼻林。」
「他見碼頭上有工頭欺負弱小，便為他們出頭，一對鐵拳，打遍四方。」
「為了保護弱小，他又成立聯誼會，收四方苦難兄弟。」
「由於成立聯誼會的地方在北角東興大廈，所以我們就叫東興。」
「而當時林爺手下最能打的五位，就是第一代五虎。」
「分別為虎霸王、紫老虎、白額虎、吊晴虎、矮腳虎。」
「正是他們，為我們東興打下諸多地盤………」
嘶………
古惑倫眼見大東越說越興奮的架勢，對於這個小兄弟又多了一重認識。
這位小兄弟幻想英雄主義嚴重啊。
他講的這些，倒不是說假，只能說是後輩江湖人士美化之後的版本。
現今江湖上的社團，在創立的初期。
幾乎都是一群底層人士不甘認命，奮起一搏，僅此而已。
他們沒本錢，沒人脈，能搏的，就那條命。
結社，完全是為了聚勢，人多力量大。
其實和古代上梁山差不多。
「怎麼就保護弱小了？」
「哎！」
心下嘆氣，古惑倫倒是不忍心打破自己看好這位小兄弟的美夢，擺手道：
「行了，你說的這些我也知。」
「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代五虎最後是什麼下場？」
說起這個，大東一怔，對於社團中最有名的前輩，他當然知道。
「他們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
「為什麼他們死，別人不死？「
「我們東興那麼多的叔父，他們名聲沒有五虎響。」
「本事也沒五虎大，他們怎麼就沒事？」
古惑倫確實算是位好老師，他沒有正面回答，不斷採取反問的方式。
大東可不笨，相反特別精明，只不過是過於忠心社團。
聽得這些反問，大東稍加思考，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試探道：
「五虎名聲太響，人人都想踩著他們揚名？」
「不錯！」
古惑倫點頭，侃侃而談道：
「我告訴你知，當年每個社團，幾乎都有名聲最響的人物。」
「和聯勝有八金剛，和合圖有九巨人，我們東興有五虎，長樂有十傑。「
「其他社團，各有各的牌面。」
「可牌面就是牌面，做了牌面，就要承當最大的風險。」
「老頂明白這個道理，房間內的那些大哥混的時間長了，也大多明白。」
「所以他們從不推薦自己人做五虎，而是支持引援。」
「因為他們都知道，十年五虎十年血，五虎不是個好職位，是會死人的。」
說到這裡，古惑倫正色道：
「大東，我知道你忠心社團，但為社團做事，有很多種方式。」
「能擦亮社團招牌的，從來都不是什麼牌面。」
「他們都是被推出的箭靶，你現在明白了嗎？」
「可他們也是我們自己人啊！」
大東顯然不是特別能領悟古惑倫的話，或者說是不能接受。
畢竟今晚這番話，打破了他太多幻想與認知，剩下的全是血淋淋。
要不是說這話的，是東興首智古惑倫，大東連半句都不會信。
「我沒說他們不是自己人，五虎有事，我們東興哪次不護著他們。」
「我只是說五虎職位太兇險，那些老大不願讓手下去做而已。」
古惑倫並不見怒，反而更加欣賞大東。
簡單解釋之後，拍了拍大東肩頭，話道：
「好了，上廁所也用不著十幾分鐘，你手下小妹的節目應該差不多開始了。」
「走吧，我們回房間看節目。」
「今晚我跟你說過的話，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嗯！」
大東深吸口氣，不再那麼糾結，但內心還是有一疑問，脫口道：
「倫哥，笑面虎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聰明，他為什麼肯做五虎？」
「就是因為他太聰明！」
古惑倫意味深長說出六個字，幽幽道：
「太聰明的人，往往都覺得自己與其他人不同，會是一個例外。」
「就算其他老虎有事，他自己也不會有事。」
「你覺得他為什麼聽說烏鴉能打，馬上就支持了？」
「他和烏鴉又不認識。」
「還不是想替自己找一面盾牌！」
「嘿，希望一切真能如他所願吧！」
最後一句後，古惑倫帶頭走出了廁所，大東也趕忙跟上，雙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