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論跡不論心
一台嶄新的豐田,緩緩停靠在中環文華酒店停車場。
一位穿著灰白色西裝、頭髮花白的中年鬼佬下了車,大踏步地往文華酒店一樓的咖啡廳走去。
鬼佬高層廉署專員班乃信,早就已經等候在這裡,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露出笑容道:「亨利,這裡。」
「托馬斯。」
中年鬼佬大踏步地走到班乃信面前,與其握了握手。
「坐。」
「請坐。」
「先生請問喝點什麼?」
女服務員拿著菜單款款走來。
「一杯美式咖啡,謝謝。」
「給他來一杯美式咖啡。」
班乃信知道友人的口味,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這麼多年了,你沒有忘記我的口味。」
中年鬼佬笑呵呵看向班乃信:「托馬斯,說起來,我們已經有整整5年時間沒有見面了。」
「是啊,我仍然記得,
那年,我們聯手拘捕了140名九龍區的警官,引發了香江第一次警廉衝突……
最後還是麥麗浩爵士,為了安撫警隊,出面頒布局部特赦令,這才平息了第一次警廉衝突,怎麼樣,那麼多年沒來香江,感覺如何?」
班乃信拿出一包白色萬寶路,自顧自地抽上香菸,話語裡透露著一絲回憶。
中年男子掏出皮夾子,拿出一支廉價的玉米棒製作的菸斗,又取出一些菸草菸絲放入其中,接著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地吸了幾口:
「更加繁榮了,街道還是和以前那樣狹窄,街上的道友也少了,但是這個城市裡總是有那麼一些臭蟲,讓人避之不及。」
「你現在作為警務處的行動副處長,過來跟我這個廉署專員見面,你就不怕警員們對你有話要講?」班乃信笑著道。
沒有錯。
中年男子正是新上任的警務處行動副處長——顏理國。
吸了口煙,感受著菸草的芬芳,顏理國緩緩道:「當年我受倫敦警察廳總監馬克爵士的委託,調查蘇格蘭場的警隊貪腐問題,在半年我們就接到了宗投訴,在那一年,我調查了整個蘇格蘭場的警務人員,最後有60名警務人員被革職。因為這件事情,我被蘇格蘭場的警務人員,私底下罵做禿鷹。」
「為了平息當時的風波,我被馬克爵士借調到香江,成立廉政公署提供意見……事實證明,我做的沒有錯,擠出一些膿瘡,更加有利於這座城市的發展。」
「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僅僅因為警員們對我有意見,難道我就不做事了?」
講到這裡,顏理國朝端來咖啡的女服務員道了聲謝:
「謝謝。」
班乃信點了點頭,頗為贊同道:「你說的沒有錯,所以這次你準備擠爆那些膿瘡?」
「政治部,我來香江的第一個月,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警隊的匿名舉報信。政治部部長河國榮,與洪興集團的董事長陳嘉駿爵士,私底下有頻繁的接觸。」
語不驚人死不休,顏理國緩緩道。
「這可是一樁大案子,很棘手。」班乃信立即臉色冷峻。
「沒錯,舉報信的內容,讓人為之瞠目結舌。除此之外,雙方還在濠江的賭廳展開合作,這可是世紀大醜聞。」
顏理國鏗鏘有力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黑惡勢力團伙的頭目,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女王大人的新年授勳名單之上,而且還是政治部部長所推薦的。看來軍情五處的精英們,在香江過得樂不思蜀啊。」
「除了政治部之外,還有反黑組的警員,也得接受廉署的調查。」
「我希望你們廉署能幫我擠出膿瘡。」
班乃信道:「反黑組?」
「對。我極度懷疑,洪興這個社團在藉助警隊之手,剷除異己。」
顏理國抿了一小口咖啡,從西裝的內襯取出信件,放在了班乃信的面前:「這封是舉報信,你們廉署的行動要迅速一點。」
「明白了。」
班乃信將信件放入西裝的口袋。
顏理國又道:「相關行動已經在暗中謀劃,只有剷除掉這些保護傘,我的行動才能徐徐展開。」
班乃信舉起咖啡道:「那麼,慶祝一下第一次警廉合作。」
「合作愉快。」
……
虎頭奔緩緩停靠在陳氏莊園門口。
「大SIR,到了。」政治部探員楊錦榮輕聲道。
「你在外面等我,如果超過半小時我還未出來的話,那麼你就先返回去。」
河國榮睜開雙眼,丟給年輕的楊錦榮一包紅萬。
「明白了,大SIR。」楊錦榮接過香菸點點頭。
河國榮提起公文包推開車門,又整理了一下妝容,走到莊園門口,按下門鈴。
管家卡森看到是河國榮之後,立即打開車門:「河先生,我們少爺早就在等你了。」
「抱歉,今天處理了一些公務。」
河國榮朝管家點了點頭,獨自一人走進莊園內。
來到客廳,陳嘉駿正抽著雪茄與一位中年西裝男子聊天,陳嘉駿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看到來人是河國榮他便喊道:「阿榮,你先去旁邊坐一會兒,喝點咖啡,我這裡還有一點事情。」
「是。」
河國榮面露乖巧之色,朝陳嘉駿點點頭。
一旁,黃大文律師看到來人之後,瞳孔微微收縮。
陳嘉駿放下手中厚重的【英皇制誥】,抿了口普洱茶問道:「黃大文,我這兩天看了很多法律有關的書記,有一個問題卻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陳爵士,您可以講出來,我幫您提供一些思路。」黃大文看著面前梳著大背頭的陳嘉駿,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陳嘉駿這兩天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之前和陳嘉駿打交道,這個年輕人總是給人一種和善、親和力很強的感覺。
但是此時此刻坐在他面前的陳嘉駿,卻讓黃大文有些不寒而慄。
「如果有人想以侵權問題,打擊我們洪興在波鞋街和女人街的產業,我該如何規避,或者講對手如何打擊?」
這幾日,陳嘉駿翻遍了法律書籍。
這才發現為什麼香江八九十年代的侵權問題如此嚴重,簡而言之那就是沒有相關版權法律可以依據。
「陳爵士,我想問一下,女人街和波鞋街的相關產業,是否掛在國駿服裝廠名下。」黃大文聽到陳嘉駿問出的問題,微微一怔。
陳嘉駿簡要地概述了一下:「之前是有業務往來,從去年開始,國駿服裝廠接到相關品牌的授權和外貿業務之後,我就將這部分業務,給剔除了出去,這些工廠的法人,我都已經給他們洗底……」
將羅永就等新界仔全部剔除洪興海底名冊之後,陳嘉駿便將國駿服裝廠,相關A貨業務給剔除了出去,根據工序的不同,分為大大小小的100家工廠,這些工廠的法人,都是之前在洪興的新界仔。
有了這些工廠,與洪興相關的新界仔,可以在圍村招工,可以供給他們工作崗位,提升他們在宗族裡的話語權。
當初派出去的新界仔,目前羅永就已經成功成為一名排名靠後的議員,至於彭森等人則是成為鄉事委員會的委員,或者各個圍村裡的村長、副村長等等。
與此同時,國駿服裝廠還以優秀的工藝以及低廉的價格,吸引了好幾家國際大牌的OEM業務,所謂OEM業務也就是代工生產。
如此一來,A貨生意便可以用與國外大牌相同的速度,拿到最新款服裝的款式。
聽完陳嘉駿的概述,黃大文暗贊了一聲道:
「相關版權問題,在國際上是違法的,在香江是無法可依的,有些無法可依的情況是疏漏,有些無法可依的情況是方便鬼佬。版權問題,是疏漏,鬼佬自詡是紳士,不會賺這種錢。」
「若對手真的想以版權問題來打擊你,無法可依不代表無罪,版權問題在英吉利有相關法律依據,在內地也有相關法律依據。
但針對你這種情況,律師處理起來相當麻煩,而且單看任何一家工廠的業務,都是合法的,除非能得到洪興的海底名冊、帳簿,以及這100家工廠的帳簿,證明相關從屬問題,否則的話便無法給你定罪。」
陳嘉駿吸了口菸斗:「如果我想以版權問題,打擊相關同行,是有法可依對我更有利還是無法可依對我更有利?」
「那要看你想要做到什麼程度?」黃大文問道。
陳嘉駿立即回答道:「把他們全給咬死,吃掉。」
黃大文笑著說道:「那簡單,香江無法可依,當然可以參照英吉利法律,並且以這件案例作為香江立法的依據與標杆,但尺度更加靈活,也就是說胃口可以更大。」
陳嘉駿又問道:「黃大文,肥佬黎的律師名叫呂青洪,你對這個人熟不熟悉?」
「大哥,我這邊有他的相關資料。」
不遠處,政治部部長河國榮聽到熟悉的名字,出聲喊道。
陳嘉駿看了一眼河國榮道:「你過來。」
「是。」
河國榮提著相關文件,落座在黃大文的身側,拿出一些文件,慢條斯理地匯報導:
「黎彪在香江,是一個能成大器的梟雄人物,為了洗底給自己找靠山,他把三個孩子和空姐前妻全部趕去菲國。」
「他現任妻子名叫李雲琴。」
「他靠自污博取到現在這個太太李雲琴的同情,再用盡心思手段,耗費大量金錢把她追求到手。」
「之所以這麼做,原因很簡單,李雲琴有三個姐妹,大姐嫁給了香江政界青年駿彥梁森,二姐也就是李雲琴,最小的妹妹則嫁給了香江某個藝術名門,三個姐妹挑選的夫家剛好是一政,一商,一藝。」
「其中,梁森之前的上司名叫呂銘竹,他是香江立法局議員,著名左派律師,早就已經通過我們政治部的資格審查,成為我們祖家的走狗,呂銘竹有個兒子就叫呂青洪,太平紳士。」
河國榮並未直接點出呂青洪的身份,而是慢條斯理地將肥佬黎的政商關係全部給理了一遍,最後點出了呂青洪。
陳嘉駿聽到呂銘竹這個名字,就特麼的連瞳孔都收縮了起來。
他感覺到後脊背陣陣發涼。
呂銘竹和肥佬黎,他嗎的原來還有那麼深的淵源。
河國榮繼續道:「我們一直懷疑肥佬黎給呂銘竹捐獻了不少政治獻金,但呂銘竹是我們自己人來著……另外,香江警署新來了一位行動處副處長,顏理國。是他重啟了屠龍行動,那條龍,就是你,港島地下皇帝。」
「這是他的履歷。」
河國榮又將一份材料遞給陳嘉駿。
顏理國1948年入伍,兩年後復員,參加倫敦警察隊。
1969年任總警司,後調安圭拉島為警察隊負責人。後回國,又負責倫敦市警隊紀律處分組。
1972年任指揮官,1975年任助理警務處長。1979年任英格蘭及威爾斯警察總監。
1983年到香港,先任警務處副處長。1985年任警務處處長。
期間,顏理國於1975年在CIA受訓,並且就成立廉政公署,並且親自抓捕了葛柏這位鬼佬總警司,以及兩名鬼佬督察,另外還抓捕了四大華人探長,雷洛,顏雄,藍剛……
看到CIA這三個字母,陳嘉駿再度後背發涼。
這不是串起來了?
呂銘竹的大後台是美利堅,顏理國又特麼的在CIA受訓過。
這特麼的分明是CIA要對付他。
為什麼要對付他一個身價清白的商人?
有太多理由了。
首先,雖然陳嘉駿左右逢源,還是英吉利皇室授勳的爵士,但實則他的工作重心還是在國內,光光那座國駿工業園區就能體現。
是誰,在蛇口工業園區招商不利的情況下,高歌猛進去蛇口工業園區大搞投資?
又是誰,在鵬城圈了一大塊地,大搞工業園區?
都是他!
其次,他與霍英南、林銘澤這些左派商人走得太近,反而與英吉利在香江的大公司不怎麼親熱。
在狼人殺遊戲裡,狼悍跳警,無論發言多麼漂亮,投票和行為還是會出賣他的真實身份。
這就叫做,論跡不論心。
而肥佬黎,只是顏理國和呂銘竹放出來一條咬他的狗,主人正準備隨時拿他來訛人。
狗咬人一口,人總不可能反咬回去吧?
但肥佬黎偏偏是個人。
如果陳嘉駿反咬回去,對肥佬黎下死手,這反而是中了顏理國和呂銘竹他們的下懷。
黃大文覺得陳嘉駿有些杞人憂天,拿起茶碗道:「陳爵士,你不必驚。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呂銘竹和顏理國真的想搞你,也搞不動你。」
「如果不是顏理國和呂銘竹要搞我呢?如果幕後黑手,還另有其人呢?你們知道不知道,霍英南當初是被誰給打壓的嗎?」
陳嘉駿露出罕見的凝重之色,自問自答道:
「準確來說,真正打壓霍英南的不是英吉利,而是美利堅。原因是,霍英南當初走私了大量的火油、醫療用品到內地。」
黃大文握著茶碗露出駭然之色道:「你的意思是……」
發覺自己接下去的話有些駭人聽聞,黃大文立即噤聲,停頓了幾秒鐘之後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打壓你?」
陳嘉駿笑著搖了搖頭道:
「黃大文,美利堅是由多個部門組成的,但問題是下面還有無數的機構。
你聽說過CIA嗎?你知不知道,就因為我在港島,所以號碼幫、東星那些走粉的撈家,難以插足港島嗎?」
「另外,我再和你講一句,這些冰、粉的來源是緬北。」
「緬北那些軍閥的後台是KMT。」
「當初這些軍閥,向寶島要軍費,KMT和CIA聯合想了一個法子,那就是教會他們做冰做粉,軍閥們賣冰粉所賺到的錢,可以拿來去蘇美兩國購買軍火,同時還可以提供部分經費給CIA。
CIA這個部門的絕大部分經費,就是與全球各地的毒梟合作的,他們甚至還用飛機來運冰粉去美利堅,賣給尼哥。」
「這就是為什麼緬北那麼亂的由來。」
「我和緬北最大的軍閥,坤沙集團有仇。」
「因為坤沙在國內的好幾個下家,是我的人做掉的。」
「就連坤沙的左臂右膀,八面佛也是我弄死的。」
「你說坤沙恨不恨我?」
「坤沙恨不得生吃我的肉,痛飲我的血。」
「只要我不出事,他們就一天插足不了港島,只要我不死,他們就無法擴大生意。」
「是我斷掉了他們一半以上的水喉,所以我問你,在他們看來,我該不該死?」
黃大文被這一消息給震撼得無以復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