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元旦,楊葉帶著《少林寺》橫空出世。
旋即以香港為中心,席捲各國電影市場,每到一處,必然在當地影壇造成震盪,引起人們的強烈反響。
當時的華人媒體評價楊葉開創了真功夫電影的先河,是繼李小龍之後華語電影的第二個里程碑。
《少林寺》的全球票房突破一億美元,楊葉飾演的覺遠和尚也成為世界影史上的一個經典形象。
十八年後,當楊葉在《功夫》結尾致敬《少林寺》,再次以覺遠的形象示人,放映廳里很多人哭了。
這一刻,他們回想起了少時跟著家人去電影院看《少林寺》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時,他們坐在爸爸媽媽的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銀幕,連手裡的零食都忘了吃。
那時,他們沉寂在電影的世界裡,幻想自己和覺遠一樣,擁有神奇的功夫,懲奸除惡,維護世界和平。
現在,他們長大了,少時美好的夢想大多都已經幻滅,許多回憶也只能珍藏在心底。
現在,楊葉卻用一個鏡頭,將那些回憶全都勾了出來。
那些美好的夢想,真的幻滅了嗎?
沒有,它們只是被塵封了。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普通人,對於那些傳奇英雄而言,他們的一生只能說是碌碌無為。
但是沒有人會甘於平凡的,那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
於是,一些平凡的人會把自己的夢想投射給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所謂的偶像。
大致的意思就是,我知道我這輩子可能沒有辦法光芒璀璨了,所以我把我的一點微薄的力量貢獻給你,你來替我發光吧!
楊葉就是這樣光芒璀璨的偶像,從二十年前他出道的那一刻起,就帶著無數人的夢想在前行。
所以,當人們看到楊葉再現覺遠的形象,如同流星經天,劃破長空的時候,眼淚就止不住地流出來了。
現在的覺遠,比當年更加強大,但也更加悲憫。
他雙手合十,默然不語,當火雲邪神想要再施偷襲,他只是輕輕出掌,掌風過去,身後的房屋被訇然洞穿,但火雲邪神卻什麼事都沒有。
這一刻,他終於成長為了懲奸除惡,維護世界和平的功夫大師。
金針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火雲邪神的暗器在他的手中如蓮花綻放,如竹蜻蜓一般,飛向遙遠的天際。
「這是什麼掌法?」
「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沒有什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類說教,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語,便讓邪神跪了下來,心服口服。
「我輸了!」
這一刻,他的精神再次升華,變成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了。
已經成了神的人,該何去何從呢?
蓮花暗器從天邊飛過,化作一朵小小的白花,落在了啞女的身旁。
啞女看到那朵花,覺得很美好,她推著冰淇淋車,繼續往前走,看見一個吃棒棒糖的小孩,看見了一家糖果店。
原來,成為神之後,他卻開了一家糖果店。
他看見了啞女,他走了出去,他們相對而立,四目相接,剎那之間,夢回童年。
他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了糖果店。
神最終回歸了平凡,完成了心靈的救贖,找到了真愛!
這是一個完美的結局,電影院裡觀眾們被感染了,暴發出熱烈的掌聲。
然而……這部電影不僅僅於此。
人們忽然發現,在背景中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物,都是電影裡之前出現過的人。
醬爆正在泡妞,四眼仔摟著阿珍招搖過市,洪家鐵線拳和他們擦身而過,神鵰俠侶依偎著從遠處走來,城寨里的牙醫正站在路口指揮交通……
這個結尾太他媽的神了,人們忽然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虛構的?
之前那些離奇古怪,荒誕不經的種種奇遇,只是男孩的一個武俠夢?
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其實只不過是男孩每天所見所聞的一些普通人,經過男孩的幻想,才化作了電影中的武林高手?
或者說,在男孩的幻想的世界裡,武林之中臥虎藏龍,每一個你身邊看似普通的人,其實都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這個結局讓電影產生了一種莊周夢蝶,是耶非耶的味道,實在太耐人尋味了!
……
電影放映完之後,在放映廳里掀起了熱烈的討論。
本時空的觀眾對楊葉的《功夫》的態度,和原時空的觀眾周星池版《功夫》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周星池版的《功夫》出來的時候,有很多差評,甚至逗拌都沒有過7分,只有6.8。
因為《功夫》這部電影,對於周星池來說,反差太大了,人們一時之間,根本適應不了。
周星池之前演繹的角色,大多是油嘴滑舌,好色怕事,偶爾出賣出賣朋友的逗比。當然,內心都是善良的。
而那些電影的風格都是以喜劇為主,非常的搞笑,非常的接地氣。
但是《功夫》卻忽然走起了黑暗的風格,電影一開場就血洗警察局,跟著就血洗斧頭幫,跟著就血洗豬籠城寨……
一場接著一場,場面不斷升級,高手紛紛被殺,看著根本不是周星池的電影,而是吳宇森、昆汀的那種暴力美學。
而且,在表演上,周星池也不再繼續之前的逗比搞笑風格,而變得嚴肅大氣,返璞歸真,趨於內斂。
因此,當時好多人都無法接受,認為周星池已經江郎才盡,說他搞笑不夠,特效來湊。
更有國內的媒體對周星池大肆抨擊,說他贏了票房,輸了口碑什麼的。
當然,這個媒體搞不好是縫小肛的水軍。
但其實,周星池在《功夫》里最後展示出來的形象,才是他內心之中最渴望成為的形象,勇敢、強大、正直、寬容。
他兒時的夢想,是成為李小龍那樣的功夫高手,但沒有機會,他只能選擇李小龍的第二職業,成為一名演員。
當演員他也沒有成為動作演員,而是成為了一名喜劇演員。
當他功成名就之後,他發現很多人並不尊重他,而只是想看這個屌毛在電影裡出洋相而已。
他其實……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所以,他後來不演了。
……
對於楊葉來說,他本身就是貨真價實的功夫高手,在他拍的幾乎所有的功夫電影裡,他都是吊打一切的存在。
有限的幾次死亡,要不就是心甘情願死在女人手裡,要不就是忽如其來被人暗算,從來沒有真正被人擊敗過。
這部《功夫》雖然經歷了從弱到強的過程,他卻事先就說了,這部電影是帶有自傳性質的,是講的他出道之前的事。
儘管電影拍得是是而非,人們看完之後,仍是一頭霧水,對於他的過去,反而更神秘了。 但卻不會出現像周星池版《功夫》那樣,因為反差太大,而不適應,不接受的情況。
另一方面,人們還沒有經歷好萊塢特效大片的洗禮,對於《功夫》里展現出來的特效場面,感覺是非常震撼的。
徐刻感嘆道:「有一位古人說過,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余詞盡廢。在我看來,楊導演的《功夫》一出,市面上的武俠片,恐怕都要被終結了。」
徐刻是一代武俠電影宗師,他發出《功夫》將終結一切武俠片的感嘆,讓現場許多人大吃一驚。
主持人問道:「徐導演何出此言呢?」
徐刻道:「因為楊導演又一次對武俠片進行了革新。
其實我們香港的武俠片,是經歷過一代一代的變革的。
在粵語殘片時期,大家都是用非常簡陋的特效來表現武功,比如說《如來神掌》。
到了胡金銓、張徹兩位大師,他們開始一招一式,實打實地來表現武功,拍出了《龍門客棧》和《獨臂刀》。
直到楊導演橫空出世,他從《少林寺》開始,不斷革新武俠電影。
在《笑傲江湖》的時候,他利用凌厲的剪輯將武打變得飄逸靈動,煥發出了全新的光彩。
嗯,本人在《黃飛鴻》等電影裡,也對武俠電影做出了一些改變。
但是,在武功的具象化上,一直是無人去觸碰的禁區。
當我們看武俠小說的時候,曾經無數次想像,那些神奇的武功表現出來到底是怎樣的。
究竟降龍十八掌、黯然銷魂掌、乾坤大挪移是何等的炫酷?
獅吼功、小李飛刀、六脈神劍又是多麼的驚人?
但是很少有電影、電視劇能夠真正地拍出來,就算有,也只是用拙劣的特效湊合一下。
那些拙劣的特效,根本無法表現豐富多彩、天馬行空的武俠世界。
但是這部《功夫》,卻以天馬行空,無所不用其極的特效,表現出了武功的驚人,滿足了我對那些武功想像。
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武功還可以有這樣精彩的表現形式。
他一開始也是一招一式,認真在打的,但是到了後面,就越來越厲害。
殺苦力強的時候,琴聲斬斷樹枝、水桶、貓、路燈、直至斬斷苦力強的頭顱。
這是比功夫更高的功夫的威力,提升境界了。
從這開始,楊導演對武俠的想像力開始傾瀉而出。
我們可以親眼看見琴聲的威力,它可以幻化出拳頭、寶刀、甚至面目猙獰的鬼怪。
它看似是虛的,卻比任何兵器都真實,都有威力。
這樣天馬行空的場景已經足夠精彩了,而後包租公的太極拳靈動飄逸,包租婆的獅吼功驚天動地,所到之處,如颱風過境,橫掃一切。
火雲邪神的蛤蟆功極其逼真,看了之後我就認定了,蛤蟆功就是這樣的,滿足了我對這門神功的想像。
而最後,那一記從天而降的如來神掌,竟然把地面直接打下去一個大手印,漫天的磚瓦展示了如來神掌驚天動地的威力。
這也就罷了,他的又一記如來神掌,竟然天崩地裂,洞穿了一棟大樓。
陽光從那棟大樓的手印里照射進來,如同佛光,莊嚴聖神。
火雲邪神心服口服,我徐刻也心服口服。」
徐刻說到這裡,竟然真的舉起雙手,對楊葉拜了幾下。
如果是十年之後的徐刻,見識過各種神乎其技的特效之後,他不至於此。
但是現在,他真的服了。
徐刻是一個非常驕傲,非常固執的人,在監製吳宇森的《喋血雙雄》時,吳宇森不聽他的,兩人鬧翻。
他就直接放話,吳宇森離開了他不行,雖然《喋血雙雄》成了經典,把他的臉打腫了,但他也沒有服氣過。
其實這幾年徐刻監製、拍攝了許多經典電影。
《黃飛鴻》系列、《倩女幽魂》系列,《新龍門客棧》這些,都是叫好又叫座。
但是現在,《功夫》一出,徐刻立刻就明白,人們看到《功夫》里這種神乎其技的打鬥之後,不會再滿足他之前拍攝的那些武打設計。
徐刻迷茫了,他不知道,前方的路應該怎麼走。
其實原時空的徐刻,也很快就迷茫了。
當他看了《侏羅紀公園》之後,他就明白,之前那些武打特效根本就不入流了。
為了尋求突破,徐刻決定返璞歸真,放棄花里胡哨的特效,走拳拳到肉的路線。
於是,他拍出了《斷刀客》這一經典力作。
然而,觀眾卻不買帳,票房只有330萬,血虧!
《刀》慘敗之後,徐刻將武俠片的套路用在時裝片上,拍出了《金玉滿堂》,票房大賺。
然後又拍喜劇片《大三元》,再次大賣。
然後開始闖蕩好萊塢,和尚格·雲頓合作的兩部動作片,票房都不足500萬,撲了個大街。
滾回香港,一部《順流逆流》,票房只有446萬,血撲。
孤注一擲,再拍《蜀山傳》,巨星雲集,驚天大撲。
沒辦法了,只能炒冷飯拍《黑俠2》,可惜沒有李連杰的黑俠,啥也不是,票房392萬,血撲中的血撲。
徐刻再次祭出武俠大旗,拍攝《七劍》,故事結構類似於黑澤明的《七武士》。
徐刻公開說,他要重走黑澤明的創作之路。
雖然這一次巨星雲集,聲勢浩大,但觀眾依舊不買帳,票房再次血撲。
差不多有十幾年時間,徐刻的電影生涯陷入最低谷,曾經有過3次退休的打算。
因為熱愛,不捨得放棄,又不甘心失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終於在2010年藉助劉樺的人氣,拍出《狄仁傑之通天帝國》,內地票房2.86億,成功翻身。
隨後的《神都龍王》、《智取威虎山》、《西遊伏妖篇》、《四大天王》、《長津湖》、《水門橋》全部票房大賣,並且憑藉《水門橋》重新問鼎票房冠軍。
但是對於楊葉而言,徐刻是個人才,他不會讓徐刻迷茫,他會指引徐刻,走上正確的道路。
因為……武俠時代的終結,意味著仙俠時代的來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