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拉上來！」

  一伙人拽著一根繩子往上拉，很快就將攝影師鍾志文拽出水面。

  楊葉抱著鍾志文的腿，也跟著被拖了上來。

  岸上早已備好兩個桶，裡面預備著熱水，兩人被扶著坐進桶里，頓時一陣溫暖。

  「薑湯，薑湯！」

  徐風親手端著一碗薑湯，扶著楊葉，餵他喝下，鍾志文也被另外的人扶著餵薑湯。

  冬天，山林里的溪水奇寒透骨，兩人在水下呆了兩分鐘，一上來就混身發抖，根本端不住碗。

  徐風餵楊葉喝下一碗薑湯，也不顧別人異樣的目光，摟住楊葉問道：「好些沒有？」

  「我沒事，看看阿文！」

  鍾志文帶著水肺下去的，條件其實比楊葉好得多。

  楊葉光著身子，還得表演。

  不過楊葉每天鍛鍊，多年來從未間斷，身體素質比鍾志文好太多了。

  所以他還能說話，鍾志文反而兩排牙齒在打架，根本無法開口。

  好容易緩過來一點，鍾志文開口說道：「我我我沒……沒事！」

  「拍到了沒有？」

  「距離有點遠，效果不太好！」

  「那先休息一下，等會繼續拍攝。」

  楊葉在熱水裡坐了一會兒，恢復了體力，便爬了出來，徐風連忙用毛巾幫他擦乾，再給他裹上一條毛毯，心疼地道：「幹嘛要第一天就拍水下戲？等到夏天再拍不好嗎？」

  楊葉笑道：「夏天的溪水太渾濁了，沒冬天的效果好。」

  這年頭華語片極少有水下鏡頭，就算有，也是弄一個玻璃缸，攝影師隔著玻璃糊弄。

  楊葉要拍攝莫那·魯道在溪水下躲避子彈的鏡頭，根本糊弄不了。

  所以他特意找尼康購買了一套水下攝影裝備，讓鍾志文穿著水肺跟著他水下拍攝。

  只可惜水下攝影，條件太過苛刻了，這年頭的設備也不是很先進。

  在水面之下，波長較長的紅光和橙光會被水分迅速吸收，使得畫面泛藍。

  所以攝影師必須儘可能的貼近拍攝對象，以減少色彩的損失。

  這個距離超過一米，就不能接受。

  剛剛那次拍攝，由於溪水太冷，裝備太重，鍾志文一時無法適應，因此沒有把握好距離，拍出很好的效果。

  楊葉想了想，說道：「找根木棍過來，打入水下，阿文你下水之後，就抱著木棍拍，不要動，我定點跳，直接跳你面前，這樣就不會出錯了。」

  這個辦法好，鍾志文休息好之後，下水試了試，乾脆就用繩索把自己綁在木棍上，反正他帶著水肺，不會溺水。

  「3、2、1，Action！」

  楊葉看好位置，「刷」地一聲跳入溪水，精準地落在鍾志文的面前……

  徐風盯著手錶，兩分鐘一到，立刻喊道：「快，快拉上來！」

  眾人一使勁，連人帶木棍，把兩人給拉了上來。

  鍾志文顫抖著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這次拍攝成功了。

  ……

  楊葉和鍾志文裹著毯子休息，華慧英帶著其他的攝影師繼續拍攝。

  這場戲講的是馬赫坡部落的莫那魯道長到了十五歲，他的老爸魯道·鹿黑率領族人，一起幫他出草。

  溪流的一邊，干卓萬部落的兩個獵人正在打獵，他們彪悍地幹掉了一頭山豬。

  便在此時，馬赫坡部落忽然偷襲，用獵槍殺死了二人。

  莫那魯道出場，他跳下溪流，游到對岸，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收割兩顆頭顱，又扛起被干卓萬人打死的山豬。

  不僅要殺人，還要搶奪戰利品！

  部落之間的鬥爭就是這麼殘酷、野蠻！

  「莫那！」

  「莫那，干卓萬人來了！」

  「快跑啊，快點！」

  「快跑，山豬不要了！」

  莫那彪悍異常，仍不肯放棄山豬，將山豬扛在肩頭一路飛奔，卻也因此，山豬幫他擋了一槍。

  兩個部落隔岸開火，各有死傷，莫那魯道越過溪流，成功逃脫！

  ……

  群演演完之後，楊葉重新上場，柯受良將埋炸點的位置一一指給楊葉看。

  楊葉看一遍之後，一一記住，表示可以開拍了。

  隨後，楊葉進入溪水之中，場記打板：「Action！」

  楊葉從水中一躍而出，按照設計好的路線一路飛奔，炸點在他的腳邊一一爆開，驚險無比！

  「OK，完美！」

  柯受良感嘆道：「跟楊少拍戲就是爽，只要跟他說一遍，他就會記住，絕不會出錯。」

  羅禮賢也道：「反倒是我們擔心會出錯，他卡點太精準了，藥量沒定好的話，說不定就傷了他。」

  ……

  甲午戰爭失敗，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清朝將台灣島割讓給日本！

  島上的客家人不服，開始組織起來，進行了英勇的抵抗，這就是著名的「乙未戰爭」，

  乙未戰爭是台灣島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戰爭，以客家人為主，閩南人，大陸人、原住民也參與其中，全民抗日，持續了一年之久。

  這一戰，日軍共出動了近衛師團與第二師團兩大師團合計3萬7千餘人，馬匹7千頭，其中還不包括軍夫與後勤預備部隊，最終傷亡近五千人，包括一名領軍的親王和一位少將。

  台灣方面，出動正規軍約3萬3千人，民間鄉勇與反抗軍數量無法估算，在這場戰爭中不但折損不少將領，日軍更是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無差別掃蕩，傷亡軍民至少14000人以上。

  在原版《賽德克巴萊》中，對這場戰爭用三場戲進行了簡單的介紹。

  第一場，日軍大將召開大會，指著台灣地圖說道：「台灣島是帝國的新版圖，未浴皇恩之地，雖然島上的人民好逞兇鬥狠，據聞要武裝抵抗我軍接收，但儘是散兵游勇，無需畏懼。基隆港登陸之後，自北至南全面掃蕩，必須使島民不再有狎侮之心，誠心臣服我太陽帝國之下。特別是由番族割據的心臟地帶……」

  日軍大將拔出指揮刀，指了指地圖上的中央山脈，「這裡的高山，林場，礦場……無限的寶藏呀……」

  第二場，客家人組織起來抵擋日軍侵略，卻是一群烏合之眾，分分鐘被擊潰。

  第三場，日本人抓住反抗軍的領袖示眾，周圍是留著豬尾巴的麻木看客。

  楊葉對此做了一些修改。

  第一場照搬原版；

  第二場表現客家人對日軍的英勇抵抗；

  第三場表現日軍對客家人村落進行慘無人道的無差別掃蕩。

  接下來，又回到正題，講述原住民抗日。

  一支日軍穿越幽深高峻的太魯閣峽谷，準備進入原住民居住的中央山脈，賽德克人早已依據天險，在懸崖之上等候多時。

  「放石頭！」

  一聲令下，懸崖上的石頭紛紛落下，將下方日軍的狗頭砸了個稀爛。

  各個部落在沒有事先進行溝通的情況下，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團結。

  ……

  「軌道車準備，Action！」

  鍾志文坐在軌道車上，操縱著攝影機，拍攝楊葉追殺日軍的特寫鏡頭。

  

  只見楊葉一身賽德克人的裝扮，手拿彎刀，狂飆而出，朝一個日軍首領追去。

  神奇的是，他居然和軌道車保持了相對的速度，使得鍾志文可以完美地拍到他追殺敵人時冷峻的面容。

  驕傲的莫那魯道，在割草的時候，絕不從敵人的背後揮刀。

  他奮起直追，越過一名鬼子軍官，手起刀落，霍然斬下……

  「怎麼樣？」

  「OK！奔跑的節奏控制得太好了，真的佩服！」

  鍾志文做攝影師也有幾年了，在麗視拍過十多部電視劇，他從來沒見過鏡頭感這麼好的演員，走位之精準讓人直呼變態。

  楊葉點點頭，吩咐道：「把現場收拾一下，道具石頭全部清理乾淨，不要留垃圾在這裡污染環境！」

  楊葉大聲吩咐著，忽然有人喊道：「導演，你的腳！」

  楊葉低頭一看：「操，又踢破了。醫生，麻煩過來給我包一下。」

  賽德克人是不穿鞋的，楊葉雖然特製了一批橡膠鞋，但效果也只能算是勉強。

  橡膠鞋在山林里經常會被扎穿，而且，由於腳指頭要露在外面，無意中被踢傷更是家常便飯。

  拍攝了不到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有人受傷，楊葉自己也受傷好幾次了。

  他運氣還算好，每次都是破點皮，流點血，傷害不是很大。

  他帶來的武行好幾個都扎穿了腳，送回城裡去休養了。

  「媽的，拍了八年戲，從來沒有這麼慘過！」

  楊葉吐槽了一句，副導演丁善璽笑道：「這樣的電影，以前沒有人拍過，以後也不會有人拍吧。」

  華慧英點點頭，說道：「沒錯，以後應該不會有人像楊少這樣，耗費如此精力，為少數民族說史了。」

  楊葉心想，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萊塢後來就拍過《風中奇緣》和《阿凡達》，不過他們的角度……非常的奇怪。

  比如迪士尼的《風中奇緣》，對美洲那段殘酷的殖民史進行了美化。

  寶嘉康蒂長著一張印第安公主的臉，卻是白種人的身材，她只不過是根據白種男人審美塑造的異域情調理想化美人。

  而《賽德克巴萊》是不做評判，真實再現了台灣原住民反抗日本侵略的那段殘酷歷史！

  從這一點來看，比《風中奇緣》和《阿凡達》都要高級得多。

  當然，《風中奇緣》的看點是美輪美奐的歌舞，《阿凡達》的看點是目眩神馳的特效。

  用先進的技術進行商業包裝，這一點《賽德克巴萊》拍馬也比不上！

  ……

  劇組每天就在山林中到處拍攝，無數的群演進進出出，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月。

  楊葉已經演完莫那魯道的青年時期，由張叔平親自化妝，把他打扮成了一個目光深邃，頭髮有些花白，臉上有著溝壑的中年人形象。

  拍攝繼續進行，這是一段馬赫坡和道澤部落在獵場相遇的戲。

  莫那魯道和鐵木瓦力斯仇人相見，分為眼紅，真田廣之飾演的小島源治連忙跑出來打圓場。

  小島源治抓住莫那的槍口，說道：「莫那，別誤會，我大兒子第一次打獵，是我讓鐵木帶我來的！」

  莫那大怒：「那也不應該來我馬赫坡的獵場。」

  鐵木不服：「在我叔叔的時候，這裡本來是我們道澤的獵場，是你們強占去的。」

  馬赫坡部落一個小青年囂張地道：「你們的獵場？那你們再搶去啊！」

  小島源治大喝：「夠了！」

  日本人發飆，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小島說道：「莫那，給我一個面子，可以嗎？」

  莫那道：「小島，如果你現在在馬赫坡，我一定給你面子。但你現在在屯巴拉，給我帶著這群紅腳鴆，滾離我的獵場。」

  「咔咔咔……」

  幾十桿步槍頓時上膛，火併一觸即發。

  便在此時，小島那個才幾歲大的兒子說道：「什麼你的獵場，我的獵場？全部是我們日本人的！」

  小孩一句話，把現場所有的賽德克人全都干沉默了。

  是啊，全是日本人的，就連出來打獵的槍枝彈藥，都是從日本人那裡領取的，領槍要登記，用完得還回去。

  還爭什麼？爭個屁！

  ……

  「OK，今天就拍到這裡，還有兩個小時天黑，趕緊下山。剛剛那個小孩，你演的很好，晚餐加雞腿！」

  「謝謝導演！」

  大家收拾好東西下山，楊葉對丁善璽說道：「老丁，我得請個假，香港那邊今年舉行第一屆金像獎，我肯定是要給面子去捧場的，這幾天你帶隊，我的戲跳過就行了。」

  丁善璽點點頭，說道：「行！」

  楊葉下了山，晚飯都沒吃，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台北林鳳嬌的家裡。

  林鳳嬌聽見門鈴響，開門一看，只見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奇裝異服，面容黝黑，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不由得一臉懵逼。

  「請問……您找誰？」

  「阿嬌，想死我啦！」

  「葉……葉哥？」

  楊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說道：「直接從片場過來的，都沒來得及卸妝，還好你在家。」

  「快進來，你吃飯沒有？」

  「沒呢！」

  「那我給你煮碗面！」

  「行，我先去洗個澡！」

  楊葉走進浴室，一陣搓洗，換上林鳳嬌為他準備好的衣服，走了出來。

  林鳳嬌已經煮好了面，坐在餐桌旁等著他。

  楊葉走過去，卻不吃麵，把林鳳嬌抱起來，放在餐桌上。

  林鳳嬌驚呼道：「幹嘛啊，先吃麵嘛！」

  媽的，在深山老林里憋了兩個月，當然要釋放一下。

  徐風只在劇組待了幾天就回家帶娃去了。

  林鳳嬌被楊葉吃完下面，便坐在餐桌旁，一臉滿足地看著楊葉稀里嘩啦地吃麵。

  「你是餓死鬼投胎啊？」

  「在深山老林里鑽了兩個月，都快變成野人了，哪裡忍得住！」

  林鳳嬌啐道：「我說的是面啦，流氓！」

  楊葉呵呵笑道：「最近見過清霞沒有？」

  「沒有，我們各自都有一部電影在拍，哪有空見面？」

  其實這只是藉口，她們以前也各自拍戲，還不是經常見面。

  而是因為，幾個月前，兩人一起陪楊葉荒唐之後，再見面就覺得很尷尬，所以就很默契地避免見面了。

  「你們是好姐妹，這樣怎麼行？打個電話叫清霞過來吧！」

  「不要了吧……」

  「明天回香港，你們倆不跟我一起去？」

  「哦！」

  林鳳嬌一想也對，答應了一聲，跑去給林清霞打電話去了。

  楊葉這個藉口找得挺好，因為二林都入圍了金像獎，自然得和楊葉一起回去。

  但實際上，楊葉叫林清霞過來，是因為在森林裡憋了兩個月，光林鳳嬌一個人的話，承受不住他的炮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