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譎，瘋狂，邪惡。
顧長生無法單純的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他所看到的景象。
殷紅的色調讓他感到炫目。
腐爛的氣味伴隨著濃重的霉臭衝擊著他的鼻腔。
佛塔後的世界，並不是端莊肅穆的佛家聖地，而是真正的地獄降臨人間。
血肉混雜著內臟糊滿了牆面，地板仿佛是活著的一般，在不斷的蠕動著。
最讓顧長生感覺匪夷所思的，是在這片人間煉獄中，竟然生活著上百號人。
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置身在天堂之中。
「這些人是……千佛寺的信徒？」
顧長生皺眉，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判斷出了他們的身份。
他萬萬沒想到，千佛寺的禁地之內，竟然豢養著這麼一大批信徒。
而且，這還只是九層佛塔的第一層。
如此說來，整個九層佛塔內，豈不是存在著數千信徒？
他們又為何會被關在這裡？
「我佛慈悲。」
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突然在顧長生身側響起。
他轉過頭去，發現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者發現了他，正在跟他搭話。
「公子是新來的家人嗎，歡迎歡迎，找個地方隨便坐吧。」
坐？
坐哪兒？
地面全是肉團與血水，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但老者卻絲毫不在意，仿佛是坐在柔軟的大床上一樣，臉色安詳又平靜。
「老人家，你在幹什麼？」
顧長生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
「我在吃飯啊。」
老者笑著開口，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似乎不知道顧長生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說話間，他又往嘴裡送了一口食物，露出了滿足的神色。
顧長生深吸了口氣。
在他的視線中，老者吃的可不是什麼食物，而是一塊腐爛生蛆的碎肉。
濃黑的汁水，伴隨著他的咀嚼，沾滿了他的嘴唇。
那塊碎肉主人的屍體，就倒在旁邊。
他已經死了有些日子，屍體膨脹開來，產生了巨人觀。
蛆蟲跟老者一起分食著他的軀體，仿佛是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美味。
最讓顧長生感覺難以理解的是。
那具屍體的臉上，沒有半點恐懼跟痛苦，竟滿懷幸福與微笑。
「這些人，全都瘋了。」
「在他們的眼裡，這些腐肉，竟然是美食。」
「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難道便是他們心中的極樂世界？」
顧長生臉色有些凝重，他早猜到千佛寺可能有些問題。
但沒想到，千佛寺的人，竟然瘋狂到了這種地步。
他們簡直就是魔鬼在人間的代言人。
「公子，你剛來，肚子應該餓了吧。」
「來，不要客氣。」
「在樂園中，不管是食物，還是美酒，都是無窮無盡的。」
「讚美我佛。」
老者吞下最後一口腐肉，而後又從旁邊的屍體上撕下一大塊，熱情的遞給顧長生。
見顧長生不為所動，他馬上恍然大悟。
「公子應該是渴了吧，那確實會影響胃口。」
「你等等。」
說話間，他從旁邊搬來一個木桶，掀開了上面的蓋子。
下一秒。
濃郁到讓顧長生都有些頭皮發麻的血腥味，從木桶中湧出。
「這裡面的美酒，勝過世間一切的酒水，皇帝老兒都嘗不著咧。」
老者笑著，指著酒桶，盛情邀請顧長生。
顧長生定睛一看，差點作嘔。
這木桶里的哪兒是酒，分明是濃郁至極的鮮血，還有一顆痛苦掙扎著的人頭。
他似乎還沒死透，眼睛瞪出了眼眶，嘴巴張大到了極限，在那一動一動的。
他似乎想呼救，但每一次張嘴，便會灌入大量的鮮血，讓他的痛苦多加一分。
人肉為食，鮮血作酒。
地獄，也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
一道歡快的聲音在顧長生身後響起。
「大哥哥，這是我剛采的鮮花，送給你。」
「歡迎你來到樂園。」
顧長生轉身一看，是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帶著燦爛的笑容，跑了過來。
她給顧長生遞出了一束鮮花。
看到那束鮮花的瞬間，顧長生的表情頓時為之一僵。
因為那竟然是一截鮮血淋漓的腸子。
它被紮成了鮮花的模樣，上面還點綴著一些破碎的心肝肺。
小女孩的笑容天真無邪，但她的臉上跟雙手，卻被鮮血給完全染紅了。
「這些該死的妖僧，連小女孩都不放過？」
顧長生深吸了口氣，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
「小妹妹，你的父親跟母親呢？」
「喏，就在那裡。」
小女孩指了指她身後不遠外。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臉上也洋溢著跟周圍其他人一模一樣的笑容。
「依依，不要嚇到大哥哥。」
中年夫婦也發現了顧長生，二人接近了過來。
「公子應該是第一次來到樂園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比你還驚訝呢，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美妙的地方。」
「我佛慈悲，極樂世界竟然真的存在。」
中年男子面帶微笑，雙手合十，臉上滿是虔誠。
「這裡有享用不盡的美食，有數不盡的快樂，沒有紛爭，也沒有憂愁。」
「公子不用拘謹，盡情享受吧。」
顧長生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你管這滿是血肉跟蛆蟲的地方叫極樂世界？
「這些人，是被洗腦了麼？」
「他們眼中看到的世界，似乎與我完全不同。」
顧長生四處觀望了一下，是要尋找通往上層的通道，但卻沒有發現。
他剛想開口，試試從這些人的口中得到一些情報，卻突然聽到一道慘叫聲響起。
「啊！」
那道慘叫聲，是顧長生至今為止，從未聽過的悽厲。
他本以為，這道慘叫聲，會讓這些人清醒一些。
卻不料。
佛塔內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們詭異的紛紛起身，目視著慘叫發出的方向，動作統一，開始鼓掌，似乎是在祝賀。
「他成佛了。」
「真是令人羨慕啊。」
一家三口中的父親不斷的鼓掌，滿臉羨慕。
「夫君，大師說過，你也有慧根，你也總有一天會成佛的。」
一家三口中的母親安慰著，她的眼中也帶著幾分羨慕。
「依依，依依也想成佛。」
就連那個小女孩，也是滿臉的嚮往。
顧長生啞口無言。
因為他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麼佛，而是一個扭曲得不成樣子的人。
他渾身鮮血淋漓，四肢糾纏在一起，身體彎曲成詭異的角度。
這模樣，顧長生曾經見過。
血肉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