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三章 孤狼之名(十二)

  外面的地貌再度變了樣子,什麼痕跡都在暴風雪中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平滑的積雪,以及雪雲消散了些後,顯得更加明亮的光線。寒風還在一點,不大,最後的苟延殘喘,在天黑前大概就會完全停息。

  看著身後積雪中留下的長長痕跡,卡西亞又將目光放在葉捷琳身上,站在了原地。

  「怎麼了?」葉捷琳走過來,脫掉面罩喘氣。

  「沒什麼,只是再想關於考核的事情。」卡西亞收回目光,一面繼續前進,一面回答。

  在暴風雪停下幾個小時後,兩人拿上選好的武器裝備從山洞中離開。四下一片寂靜,積雪的「吱嘎吱嘎」聲也能傳盪開很遠很遠。山洞中的最後兩天,葉捷琳最終下定決心,不去參與名額的爭奪。

  賴以相信的女性直覺越發強烈,後來成為一種葉捷琳也無法抹消的信號,極大的影響著她的判斷。很久沒有出現的慌張感也在這會兒找上了她,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直覺通常只是一種引導樣的信號,葉捷琳並未從滿腦袋的思考中得出想要的答案。

  是什麼東西會離開自己而去?還是這感覺意味著威脅性命的危險正在逼近?走在卡西亞後面,葉捷琳顯得有些分神,很多時候並不能趕上腳步。她還在回憶著之前的決定,那時將注意力放在了就近的事物上,身邊除了卡西亞,再也沒有其他人。

  她明白若是想要去爭奪名額,不會是靠著自己,而是一旁的卡西亞。是意味著卡西亞會出現危險嗎?無論怎麼想,葉捷琳都繞不過這一環,於是在那時放棄了考核前的計劃。既然有這種直覺出現,她就不會再讓卡西亞去冒險。比起名額,活著的卡西亞重要太多。

  前進幾個小時了,下午時分,兩人已離開原來的山峰處,筆直的路線將他們帶到更加遠離中心地域的一處外圍山峰邊。在這裡開始遇見許多撤離下來的考核者,大都沉默不語,不知道是暴風雪擊碎了他們的想法,還是其他什麼使得他們看清了自己的定位。

  難得平安無事,遠離中心地域好像意味著一種不再發生爭鬥的默契。路途中碰到也只是相互看一眼,便再度埋頭前進了。

  類第二類生物在這時也同樣消失,奇怪的一點。已經完全向著中心地域匯聚而去了?卡西亞不時會回頭看看身後,明亮光線與微風的天氣讓視野前所未有的開闊,能看見非常遠的距離,十幾座山峰在身後重疊起來,屹立的冰冷王座一樣,等著最後勝利的人一個個出現。種種跡象都在顯示那三十六頭兇猛生物快要出來了,類第二類生物開始有目的性匯聚便是跡象之一。

  不久後地勢開始上升,來到山腳位置,積雪變薄了些,腳下踩著的也是堅硬的岩石。考核者在山腳下一片片匯聚起來,失去了什麼的他們變得不再活躍,暴風雪凍結某種東西,使得他們像霜降下的雜草般,連同顏色也暗淡下來。

  與葉捷琳一起從一處處人群中穿過,兩人順著山腳繼續往前走。這裡也不是絕對安全,卡西亞想要帶著葉捷琳去最外圍的山峰處,那裡的危險係數最小。

  「那時再考慮如何脫身出來也行。」卡西亞心裡想到。

  大半小時便走完小半山腳的弧形距離,一片開闊的稍微凸起一點的裸露山岩平台出現在兩人眼中。自然成了人群的聚集地,無論是從中心位置退出來的人,還是從外圍地域向著中心進發的隊伍,都將這裡當成了一片臨時歇腳地,以及收集相應消息的地方。

  大約有兩千多人停留與此,嗡嗡的聲音從中心擴散出來。葉捷琳拉上想要立刻趕路的卡西亞來到山岩上,很快進到人群中。有很大一堆人明顯聚集在一片陡峭的山岩下,正在那裡觀察著什麼。

  視野里,是十來個用於關押類第二類生物的合金框子,不知被誰搬來堆積在了陡峭山岩下面。人們觀察的好像正是那些東西。

  「我想這裡不會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卡西亞說,在他看來,現在的時間段里,外圍地域對他來說已經不存在威脅。

  「就當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葉捷琳回話,這時和周圍的大多數人一樣,沒有脫掉面罩使得聲音帶著重音,「過去看看,堆起來的合金框子上好像掛著東西。」

  走在前面,不過幾十米遠,陡峭的山岩前,葉捷琳看清楚了合金框子的全貌。被當成了支架,十幾個大框子分立堆疊兩邊,固定在了山岩上。搭起來支架間,牽著一條合金繩子,東西就掛在合金繩上。

  一看是十幾塊堅硬的冰塊,眯起眼睛,除掉冰塊稜角反射光線的影響,便能清晰看見冰塊裡面凍結起來的屍體。好像琥珀般,屍體上的劍傷與被槍打出來的洞口清晰可見,連同死亡時的表情也被完整捕捉到,保留了下來。

  這時葉捷琳注意到在那十幾具屍體後方的岩石上,還有一排模糊的字,是用火銃點射寫出來的文字。一場暴風雪後,岩石被抹掉了些,更加看不清楚。只是那串數字間上可見的幾個字符,以及最後一塊像太陽的齒輪標誌,不難讓葉捷琳聯想起什麼。那是倫納德家族的標識。

  葉捷琳轉過身,在身後十幾米遠找到了站在原地的卡西亞。來到旁邊時,卡西亞收回看向那些屍體的目光,轉而落到葉捷琳身上。

  「大家族做事情都是這樣嗎?」卡西亞沒有感情的問,「我是指裡面的一些人,少數人。根本不認識,只是途中遇到,一起趕路不到半天時間而已。唯一的訊息就是他們其中兩人的名字,一個叫娜娥迷,一個叫盧修斯。」

  卡西亞再度抬頭望向被掛在中間的兩具屍體:「都是小家族,他們還說考核結束後,有機會可以去他們那裡看看。」

  葉捷琳順著卡西亞的目光看過去,娜娥迷與盧修斯都是被一槍穿透腦袋。故意使用了威力不大的小口徑手槍,這樣可以讓額頭上的洞口非常清晰,而不會照成臉面也被子彈炸開。

  「和你想的一樣,只是一些人,少數人。很多人並不會這樣做,還是有基本的底線存在。但大家族中的族人加起來太多了,為了保證延續,年輕一代更是如此。因為上層的人知道成長過程中,有很多年輕一代會折損掉,所以他們的基數足夠大。」

  「需要我幫忙嗎?以前一直都是你在我身邊,現在可以看成是我在你身邊了。現在是考核中,倫納德家族的人全部在考核中死亡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至於考核結束後,我會儘可能幫你處理。」

  「考核之後嗎?」卡西亞喃喃說了一句,隨即,面罩之下突然傳出來一道好像是戲謔的笑的聲音,「無論是考核中,還是考核後,我想他們也都只能靠著這種方法來表達自己的可憐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