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四章 歷史學家 2

  時間接近凌晨,氣溫還沒有到回升的階段,更加冷了一些。重列依舊飛馳在鐵軌上,風的聲音在它的身邊呼嘯,鋼輪滾滾,巨大的重量化為震動,經由地面傳向遠方。

  車頂上有人,帶著細膩的白面具,打著強光手電,緩步走著。按照規定,他們每隔一個時間段,就得上來巡查重列的情況,也是為了觀察是否有敵人跟在後面。上頭對他們下了嚴格的命令,做事必須小心謹慎。這一趟列車,已經不能再遇到什麼重大事情了。時間上,本來因為先前的種種緣故,已經晚了一些。

  很長的列車,來回一次需要花掉半個小時左右。兩人一組巡邏著,身上沒有掛著火銃之類的常見槍械,只有更為順手好用的手槍和特製戰術刀。重列接下來要經過的地方,大都是有人居住的場所了,他們也要考慮自己裝備帶來的影響。雖然也有帶著那樣的火力,但都在牽引車頭裡面放著。

  「七號、八號,報告情況。」從通訊器里傳來聲音。七號將耳朵貼近,才能避開風聲的干擾。

  「目前一切正常,還未有情況出現。」他回答。

  「重列末尾的那節車廂著重看一下,上一下巡邏,就隱隱聽到了一些金屬碰撞的聲音。看現在是否還有,以便下一站提前通知那裡的維修人員做好檢修的準備。」一號隊長說,「還請小心一點,能不用強光手電,就儘量收起。周邊沒有多餘的燈光,你們將成為巨大的目標。」

  「了解。」通話在此結束,兩束燈光也在其後突兀消失。

  隨著兩人的腳步,不久後,他們來到末尾的那幾節車廂。風在這裡好像變得更大了。被重列軀體切割開的氣流於此匯合,發出實質性拍打般的碰撞聲音。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沒有了其他東西。兩人刻意在這裡停留了一點時間,乾脆坐在了車頂上,在風中捕捉著前幾個人說的那種金屬碰撞聲音。

  沒有,這是他們得到的結論。於是兩人起身,就這樣離開。但才走出不到一節貨廂的距離,數道沉重的碰撞聲音便接連傳出來。緊接著,在他們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有一塊笨重的東西從重列上掉了下去,擦出了一片火花,隨即也淹沒在了黑暗裡面。

  敵人的進攻?還是重列自身出現了問題?兩人暫時不能做出明確的判斷,在黑暗中沒有看到明顯的彈道線,也沒有聽到特殊子彈劃破空氣的聲音。他們更加傾向於是重列自身出現了問題。

  想打開強光手電,但身體上的警覺性制止了這個想法。現在還算有些白月光穿透薄雲層投射下來,在他們立即展開十字瞳孔後,視力頓時加強的情況下,周圍也並不是一片枯寂深邃的黑色。至少他們可以較為清楚的分辨出腳下漆黑的重列影子。

  在展開十字瞳孔後的片刻時間,他們感覺到了別樣的氣息,異常濃烈。或許是同類。兩人的腦袋裡面同時出現了這樣的想法。但作為手術者,能被真正稱之為同類的生物,好像除了手術者以外,就只有作為手術起源的第二類生物,龍類來了。

  或許就是具有龍類某些特質的野獸。兩人這時已經拔出了手槍,特製的加長型戰術刀也被握在了手上。確實有侵入了野獸領地中的危險感覺,並且那野獸好像就在他們身邊潛伏著,只等著他們露出破綻,就會撲上來咬破他們的喉嚨一般。

  但眼睛裡面,暫且什麼也未曾捕捉到,這野獸好像對於隱藏自己的身影非常在行,很好地利用了重列巨大的軀體作為掩護。七號和八號站在原地警覺了有幾秒鐘時間,原本想要前進的步伐卻開始往後撤退了。他們感覺到了威脅,因為在他們的感知里,作為敵人一樣的野獸好像離他們越來越近了,越發逼近喉嚨的焦灼感覺讓他們認為,目前不是靠近那裡探查的好時機。

  或許將情況通報牽引車頭那裡會好一點。七號心裡想,他身旁的八號也從肢體上贊同了這一點。八號的身體這時慢了一些,擋在了七號身前,視線平滑掃視著周圍,那東西就在他們身邊了,他身上的汗毛已經接受到了空氣中凝重的某種因子,正一根根變得堅硬起來。

  七號立即插回戰術刀,手才碰到通訊器,即將按下按鈕的時刻,原本還帶著一點溫熱的背部剎那間便布滿了冰冷的汗水來。

  自己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在那裡晃動著。他此刻細細吸入一口氣,握著手槍的右手正輕輕收回。在他欲轉身過去開槍的剎那間,他便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纏繞住了。那是異常堅硬,且鋒利的東西,好像一根布滿無數尖利倒刺的鋼纜繩子般。那東西繞在他的胸口上,好像毒蛇捕捉獵物時的動作,僅僅是稍微纏繞緊了一點,他身上的薄棉襖,以及下面一層用堅韌材料做成的衣服便全部被撕裂開了。那些鋒利的倒刺進一步劃破了他毫無任何防禦力的皮膚,將胸膛上那一圈的血肉全部刮開,直接露出雪白的骨頭。

  七號身體上很痛苦,一方面是身體被撕裂,還有一方面是那鋼纜繩一樣的東西力量巨大,正在瘋狂擠壓著他的胸膛。呼吸在這瞬間也近乎停泄的狀態。

  他想要立即呼喊,因為被那東西纏繞上的瞬間,他發現自己身前的八號還並未發覺自己這裡的情況。八號依舊注視著前方,警惕著敵人從他的前方進攻過來。

  沒有呼喊的力量,下一刻,隨著幾聲骨頭碎裂的聲音,七號已經不能呼吸。他知道自己的肺部在擠壓中被破壞了,喉嚨處想要發出一點聲音來,現在也變得極為困難。但好在骨頭碎裂的聲音被八號聽到。

  身體在這時猛然轉了過來,八號已經顧不得太多,他同樣被身後碎骨的聲音和那濃郁的野獸氣息驚嚇出了一身冷汗。本不該這樣,他們也是經歷了嚴格訓練和選拔出來的精英人員,能在心理上嚇到他們的東西本就不多。但現在,他感覺自己明顯像一個小孩,走在路上碰到了一隻咧開嘴巴的惡狼般,身體本能地在讓他趕快逃走。

  顧不得那麼多,轉身的時候,他打開了強光手電。卻正好看到身後的七號被什麼纏繞住了,只有一瞬間,但他依舊看見了。好像是一條渾身布滿漆黑鱗片的毒蛇。那些鱗片異常粗糙,是未經任何打磨過的毛坯,上面還有成片的鋒利毛刺,現在已經深深扎在了七號的身體裡。

  七號原本健壯的胸部,在那黑鱗毒蛇的纏繞下收縮了一半,鮮血流出來,那些鱗片沐浴血液,反而有了更加光滑細膩的感覺。

  八號瞬間開出數槍,在手電光線的帶動下,緊跟著那條布滿黑鱗的東西。幾乎都打空了,速度奇快,根本不給他瞄準的機會。而唯一打中的一兩顆子彈,也只在上面擦出了點點火星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八號的腦袋裡頓時思緒飛躍。為了任務的方便,他們都配備了較小口徑的手槍,但即便是較小孔徑,也只比普通適用孔徑小一點而已。這些影響都能被質量極佳的白金子彈完全蓋過,論威力,這手槍打出的子彈,絕對是可以在重列的黑鐵鋼板上打出凹坑來的。而普通配備白金子彈的制式火銃,也只能讓重列的黑鐵鋼板出現子彈頭大小的痕跡而已。

  在他驚訝的時刻,「嘭!」的一聲響動,眨眼間的事情,七號的身體從八號眼睛裡消失了。那具待死的軀體被提了起來,隨即在那一條黑鱗毒蛇樣的東西的控制下,甩過一個巨大弧度,狠狠砸在重列側面的黑鐵鋼板上。強光手電的餘光下,八號分明在疾馳的重列上面,看到了斷成兩節的七號的身體落下了列車。

  「必須離開這裡!那東西我還不能對付!」八號身體就要往前跑,腳踝那裡卻傳來疼痛。緊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然後巨大的加速度讓他的腦袋出現一點眩暈感。他這時大吼,期望牽引車頭那裡的人可以聽到。但聲音才傳出來,就被迫中斷。是否真實到達了牽引車頭那裡,他也未曾知曉。

  因為下一刻,當他的眼睛裡,周圍流動的景物全部凝泄時,不知為何,他發覺自己已經置身在了重列的車底。那布滿黑鱗的繩索狀東西也在這時鬆開了他的腳踝。

  沒有絲毫抵抗的力量,他被重列的鋼輪碾壓了過去,連同骨頭碎裂的聲音都完全隱沒在了鋼輪和鐵軌之間的噪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