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九章 頭獎(中)

  火花濺射到揉成棉花狀的樹葉碎片上,卡西亞輕輕吹氣,一縷灰煙冒出,一兩個呼吸後便見火星。從一旁胡亂抓來大把樹葉,火星在其後變成火苗,在噼啪聲中燃燒了起來。

  卡西亞抱來更多的樹葉,一些落下的枯樹枝這時也被搭上去,乾燥環境成為最好的助燃劑,竄起來的火焰帶出上升熱氣流,上空的樹葉開始微微晃動起來。過後只是不斷添加樹枝的過程,等到一顆樹木上流出的樹脂被引燃,卡西亞拍拍手去到遠處裸露的岩石邊緣,看著正行駛而來的小型飛空艇會有何動作。

  煙霧已經升起,晴朗無雲的天空下異常醒目,整片藍色天空下,此刻也只有那煙霧與其他東西完全不同。坐到岩石上的卡西亞拔出轉輪手槍,靜靜等待小型飛空艇的靠近。

  停下來是卡西亞最希望看見的結果,最開始的碰撞之後,他有信心控制好力度,讓對方不會過度猜測自己實力的情況下,找到與對方靜下來交談的機會。若對煙霧視而不見,徑直去到包圍圈處,卡西亞只能另想辦法找到伊莎他們,繼續從另外的路線繼續深入山脈中。

  突然間,卡西亞似乎明白了一路上特李維康和阿道夫兩人的感受了,那張無奈且苦澀的臉並不是裝作樣子,而是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他們兩人帶著自己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情況與自己現在帶著伊莎他們沒有什麼不同。一大半心思註定會放在他們身上。

  小型飛空艇已經進入聲波脈衝的球形範圍中,卡西亞直接開啟低聲波,無形波紋盪了過去。這時向樹林中靠了靠,卡西亞還不希望敵人觀察煙霧的時候一眼便看見自己。在樹木間緩慢穿行,幾個呼吸後,飛空艇將兩者的距離拉近了兩千米。

  「進入極限射程了。」喃喃自語的聲音下,卡西亞沒有絲毫掩藏自己的目光,在聲波脈衝的指引下,筆直地盯住了飛空艇超過五十米的橢圓形殼體。

  同一時間,飛空艇上,慕斯站在圓窗邊,帶著笑意看向下方煙霧升起的那片位置。

  站在那裡有些時間了,控制室的人發現升起的煙霧後立即匯報給了他,那會兒他還在與幾名副官一起,商量著過後會遭遇的一些情況的應對方案。

  除了感覺到驚訝,慕斯更多的還是迅速增加的好奇。從未想過敵人會這般做,一時間想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使得慕斯在決定上出現了猶豫。這是年齡帶來的壞處之一,逐漸失去年輕時的靈性,不知不覺且是自然而然間,便會主動思考很多。做事開始遵循一定規律與流程,反常成為自身大敵,說成謹慎與小心翼翼是讚揚,也能說成經歷的事情太多,心中對一些事物存在了下意識的抗拒也正確。

  一直存在這種想法的不僅僅是慕斯——自己若是不那麼聰明,腦袋的轉動速度不會那麼快該有多好。逐漸變成只為不斷在各種選擇中理智地去找到最優解的機器,慕斯所處的人群里,很多人會這樣自嘲。

  算是一種對他們這種群體的不算最直觀的寫照,年齡讓他們不具備任何優勢,家族在他們身上找不到可以傾斜資源的未來潛力,靠著無規律的隨機性,也確實吸引不了「投資」。

  小型飛空艇放慢速度,下降高度,緩慢靠近那一道升起的微弱煙霧。飛空艇外殼上,每一扇圓形窗戶後都是幾雙眼睛,從各種角度觀察四方。溫度感知重疊了數層,落於下方的樹林裡。

  「對方不會聽不見飛空艇升力裝置的聲音,所以拿道煙霧絕對是在敵人看見我們後,故意做給我們看的,就是為吸引我們的注意,要我們知道下方有人正在等著。」慕斯沒有說話的情況下,副官們開始對信息的分析。

  「時間與距離相互結合計算,下方敵人是包圍圈那幾人的機率無限接近零。六號,這樣去稱呼吧,那個槍械槍法極為準確的人,就是他了。」

  「溫度感知顯示下方除了火焰就沒有一個人。那支隊伍中有很多人並不具備控制自身溫度的手術能力,所以排除隱藏在其他地方的選項後,下方的實際人數大於等於一人,但也不會超過五人、、、」

  「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對方是不是想和我們談一談?」很多隊伍內有女性成員的理由大都是相同的,性別差別在手術者中同樣適用,並且因龍類組織的同化融合,使得這些區別更大。思考方式與男性具有一定區別,很多選擇決定通常需要女性的思維方式在最後做出一些糾正,「將包圍圈處發生的事情看成一種籌碼的證明——我能殲滅兩支隊伍,也就能殲滅其他隊伍。即使我們過去了,但最後的碰撞下也能和我們達成數量上的互換。」

  「但對方也知道這東西沒有意義,因為我們一直在思考對方為什麼要這般早的進場。看成以一個正確流程的話,他們完全是在不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不合適的地點。」

  「現在想要主動出來與我們協商作出一個人為修正?」拋出問題的副官正在尋找最合適的解釋接上,一旁慕斯的身上卻爆發出暴戾的氣息。他轉過身,鮮紅色的十字瞳孔讓幾名副官全部自覺閉上嘴巴。

  「準備好,我們下去。飛空艇上不能再呆著了。」慕斯去到房間的儲物柜上拿走掛在那裡的長劍,扭動著脖子說,「對方是想和我們談判,但不是你們想像的那般放低了姿態。不得不下去,否則要不了多久,大概是五到八分鐘,除了我們幾個,飛空艇上的其他人大概都得死亡。」慕斯察覺到了一個基本要素。

  走到門口的慕斯轉過腦袋看向身後幾人:「敵人早就給了我們信號,這時才發現是我們的失職。仔細用心去感受周圍,你們會發現多了某種東西。要有心理準備,在下面等著的可是和我們相同的獵物,不要死在下面了。」說著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聽覺很重要,對方的主要能力絕對與聲波有關。你們絕對要謹慎,這種無形的東西隨時都能達到致死量!」

  「大人,我們不是下去和、、、」等到慕斯身影沒入門外,才有副官詢問。

  「當然是談判,但包圍圈的兩支隊伍對我來說完全不夠。你們就能做到的事情,在我看來還不能成為籌碼。」聲音傳來時,飛空艇已經開始減速,高度進一步下降。副官看見下方的樹林離得自己越來越近,這才相互對視一眼走出房間。

  其他隊伍成員的隊長這時來到走廊,卻被慕斯一句話叫了回去。他們下去只會讓敵人找到擊殺的機會,除此別無作用。無需很多準備,懸停的飛空艇腹部展開,圓柱形的連接式防護板塊首先落下,形成一個圓筒狀防護圈後,繩子才從圓筒中心降下,保證下落地面的這短暫時間裡不會受到敵人的進攻。

  距離地面不過五六十米,慕斯直接抓住繩子,就此向下滑落。間隔兩三米,副官一個個跟上。等到副官全部去到繩索上,周圍的防護板上突兀響起巨大的撞擊聲,錚錚作響。

  是六道聲音,間隔時間過小,導致疊加起來如同爆炸。一塊凹陷已經出現在防彈防護板上,最後的一名副官當即報告情況,同時剛才他們還有些放鬆的心情徹底消散完全。與慕斯說的一樣,稍有疏忽,他們當中會有人死在下面。

  正當副官中有人說明確定了下面的敵人肯定有槍法準確的6號在時,爆炸般的響聲再度響起。聲音來自同一處位置,最後一名副官看過去,是看見防彈防護板正在劇烈擺動,凸起之處在數顆子彈的連續定點轟擊下突然炸裂,露出拳頭大小的孔洞。後續子彈繼續鑽過孔洞,擦過了他們正滑落下去的繩索。

  「繩子要斷了!小心!」或許是「嗤」的聲響,懸空感去到九人身上。最後幾名副官立即脫手繩索,靠著展開雙腳將自己支撐在直徑不到兩米的圓柱形防彈防護板上。子彈緊接著到來,依舊是準確的定點,全部打在最後那名副官腳支撐的位置處。力量傳遞隔著防彈板,雖不能造成實質性傷害,可這一份準確度,還有對位置的判斷讓副官感覺到了壓力。

  幾人立即落下剩餘的三十來米高度,去打慕斯身邊。隊形這時展開,槍聲似還有餘音,留在了樹林當中。九道目光疊加在前方弧形範圍,看見了正蔓延的火光,以及在樹林中散開了更大範圍的一片煙霧。

  「感知異常敏銳,不知道敵人是怎麼判斷到我的落腳點的。」最後一名副官輕語,「真的是聲音?回聲?那聽覺是否也太過于敏銳了?」

  「那是聲波。」慕斯看了地上那一卷落下的繩索,隨即抬起手,指著前方,「敵人就在那裡,距離在六百米左右。他正看著我們,當然,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中,包括我指向他的這個動作。」很感興趣的意味,「感知類當中的頂級手術開發項目之一,聽說到手術高階後還有後續的提升辦法。不過僅是現在這種就異常棘手了。回去後,你們可以到家族的資料庫中去找找有關的資料,以後若是遇到這類敵人,至少不會死得不明白。」

  「另一種溫度感知,是否可以這樣看?」有副官小心詢問,他們幾人警戒周圍,可什麼都沒有察覺出來,全在聽慕斯說了。

  慕斯搖搖頭:「不是。」他沒有繼續解釋下去的想法,「敵人的進攻剛才就開始了,這就是聲波難以察覺和對付的地方。若不是以往在任務中因為這種手術開發項目而有過慘痛的回憶,今天我也不會感覺到這些東西。看來對方還是給予了我們基本的尊重,至少放出了信號,就等我們判斷了。」

  手腕轉著那把藏青色材質的長劍,慕斯向著走著,「你們守在這裡。對方感知範圍應該超過一千五百米,包圍對他來說效果不是很大。我親自去看看就行了,你們當中有人死了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損失。」

  六百米不是很遠,到慕斯將距離拉近至百米內,卡西亞才給出信號,示意停下。這個距離足夠慕斯的感知籠罩住自己了,另一邊的卡西亞想。對方一人獨自過來,讓他鬆了一口氣。倒不是敵人數量減少,而是此動作往往意味著對方就是過來與自己交談的,或是有交談的想法,機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