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我打斷你們聊天了,需要我暫時迴避一下嗎?」
聽到耳畔響起的這熟悉話語,原本正在向馬洛科夫少校描繪德軍坦克殉爆後炮塔會飛多老高而雙手並用中的馬拉申科當即回過頭來。
「呃...政委同志,您處理完事情了嗎?」
聽聞馬拉申科這尬聊般的回覆後不禁搖頭一笑,僅剩一條左臂的彼得羅夫上校旋即抬起手來默默指了指一旁牆壁上懸掛著的掛鍾。
不明所以的馬拉申科在下意識中朝著彼得羅夫上校手指的位置看去,已經指向下午六點的時針卻不由令馬拉申科頓時一愣。
「臥槽?我竟然和馬洛科夫這傢伙尬聊了一下午???」
找到了話語共同點的馬洛科夫和馬拉申科就像是兩個話癆一樣扯起淡來就是個沒完,時間這種東西你越是不經意它就流逝地越快,對此深感驚訝的馬拉申科也只得用不好意思地撓後腦勺動作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境了。
向著馬洛科夫這位有著堅定信仰和正直觀念的內務部少校揮手告別之後,告訴自己的「御用司機」瓦連京下士已經可以下班回家了的馬拉申科,旋即坐上了彼得羅夫上校自己的配車。
原打算讓自己的配屬司機過來開車的彼得羅夫上校還沒來得及開口,自告奮勇的馬拉申科便上前一步朝著車門前的彼得羅夫上校出言開口。
「可以的話讓我來給您當一次司機吧,政委同志,就算是滿足我的一個小小願望。」
聽聞馬拉申科口中這突如其來小要求之後的彼得羅夫上校旋即稍作一笑,僅剩的左臂隨之抬起手來如同拂過自己的孩子一般輕輕摸了摸馬拉申科的腦門。
「到現在這種沒有外人的時候還叫我政委同志?忘了當初我們是怎麼約定的了?」
面對彼得羅夫上校那一臉慈祥溫暖的笑容中稍作一愣,片刻後慢慢回過神來的馬拉申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道。
「是我叫錯了,彼得大叔。」
沒有任何液壓電傳輔助駕駛設備而僅靠機械槓桿驅動的嘎斯吉普車就像是一頭未經馴服的公牛,馬力強勁但卻又不是一般人可以輕鬆駕馭正是對其最好的形容,但這在身為紅軍坦克車長的馬拉申科這裡卻絲毫不是問題。
在對波蘭戰役爆發前幾年就已經從烏里揚諾夫斯克坦克兵學院畢業,迄今為止已經是技巧嫻熟的馬拉申科經受過所有關於紅軍坦克的系統完善培訓,這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坦克駕駛、炮術課程、乃至於如何正確達到最高炮彈裝填效率的裝填手授課。
腦海中已然記憶著該如何去駕駛坦克的馬拉申科儘管此刻手握的是方向盤而並非操縱杆,但在後世的留學生涯中,已經無數次感受過毛熊「傻大黑粗」老汽車駕駛體驗的馬拉申科卻並不覺得自己無法勝任,駕駛一輛老式吉普車仔細想來還真是問題不大。
駕駛著這輛在自己看來頗有年代感的老式吉普車行駛在夜幕籠罩下的莫斯科城裡,順著彼得羅夫上校口述方向而將車開的有些慢悠悠的馬拉申科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自重逢以來一直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在稍事思考後隨即脫口而出。
「彼得大叔,能告訴我您的右臂是怎麼回事嗎?」
原本正指揮著馬拉申科把車朝下個路口開的彼得羅夫上校聽聞此言後不由稍作一愣,坐在車後排上的娜塔莉亞依舊是安靜而乖巧,輕歎一口氣的彼得羅夫上校思緒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炮火連天的基輔城下不禁緩緩搖頭。
「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能說完的,馬拉申科,待會喝酒的時候我再跟你慢慢說吧。」
話一出口後就感覺自己有些後悔了的馬拉申科聽聞到彼得羅夫上校的回答後,更是恨不得給自己臉上來上一巴掌,這種揭人傷疤的蠢貨問題怎麼就能從自己嘴裡給蹦出來呢?
彼得羅夫上校在莫斯科的分配住所並不大,以至於在自後世穿越而來的馬拉申科眼裡甚至於足以堪稱有些破敗。這座看上去充其量只比鄉村小屋強一些而坐落在莫斯科城裡一個不起眼小巷拐角的平房,實在很難以和一位足以稱得上高官的內務部掛牌上校扯上關係。
從身旁剛剛下車的馬拉申科眼裡讀懂了一絲神情,緩緩開口中報以自嘲般淡淡一笑的彼得羅夫上校旋即開口說道。
「有些意外嗎?其實很多人都這麼覺得。但是這些年走下來我也只能住這種房子了,那些追求體面大氣的房子不適合我,住到那種環境裡會讓我感覺到對不起那些已經逝去的人,比起睡在帳篷里和草地上乃至於冰冷的墳墓里,我想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耳畔迴蕩著彼得羅夫上校輕言話語的馬拉申科只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難受但卻又說不出話來,行走在自己面前的彼得羅夫上校背影和自己前世的父親是何等的相似和重疊。
不追求功名利祿而只是為了國家和心中宣誓的信仰而甘願付出一切,即便是自己所深愛的祖國母親想要對自己報以等價的彙報都會在緩緩一笑中將之推諉拒絕,這些放在21世紀看來簡直和傻子無異的最純粹赤紅之心,確毫無疑問又是那個曾經偉大而特殊時代所鐫刻銘記下的最崇高印記。
「可惜呀,你爹當年上個小學都翻牆逃課,部隊首長前腳開車送去軍校後腳咱就能從學校後門給溜了,要是有文化的話也不會待在連長的位置上直到退役。到最後啊連退伍費都只要了一半,你個小兔崽子不會笑話你老爹吧?」
恍如昨日的前世父親話語即便到了現在也依舊迴響在馬拉申科的耳畔,眼角中閃爍著一絲晶瑩剔透的馬拉申科實在找尋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話語,才能形容這種戰鬥在共產主義旗幟下的戰士們所共有的偉大,這世間最難以言喻的感覺大概也就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