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這位大腿上被削掉了一大塊肉以後已經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上士車長,被抬在擔架上離開,意識到距離下一波進攻開始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的馬拉申科隨即回過頭來,朝著身旁剩餘幾名車組成員開口問道。
「你們當中剩下的人里誰的軍銜最高?」
面對馬拉申科口中提出的問題,一名看上去已是年近三十的鬍子拉碴坦克兵隨即上前一步。
「炮手拉沃洛夫,中士軍銜。請指示,營長同志。」
炮手?怎麼偏偏是炮手.......
聽聞此言後的馬拉申科不由眉頭一皺,稍事思考後的話語隨即緊隨開口。
「拉沃洛夫中士,你接受過車長專業的培訓課程嗎?」
「接受過,營長同志。在被調來第一重型坦克突破營之前,我在原部隊裡是一輛T34中型坦克的車長兼炮手,有超過100小時的指揮經驗。」
來自這位炮手口中的回答無疑是馬拉申科心中所最希望的理想答案,如此一來這個KV1重型坦克車組臨時改編的問題倒也就不難解決了。
「既然這樣的話,拉沃洛夫中士,自現在起由你來臨時擔任你們車組的車長直至戰鬥結束。」
「在戰鬥中你需要同時兼顧起炮手和車長的職責,不過既然你以前擔任過T34坦克的車長,那我想這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難題。」
「缺少一人的車組成員在戰鬥中肯定會實力發揮有所限制,所以不要勉強自己逞英雄主義,一定要跟隨著大部隊一起行動。現在整個車組的生命在戰鬥中可全都由你的命令來決定了,一定要小心謹慎,明白了嗎?」
面對馬拉申科最後提出的問題,自知自己該如何作答的炮手當即舉起了右臂。
「明白,營長同志,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結束完了這段小小插曲之後的馬拉申科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座車邊上準備重新登車。
看著手握一把胳膊粗大扳手,正在調節坦克右前側導向輪的駕駛員謝廖沙與蹲在一旁幫忙的尼可萊。剛剛將右臂扒上了坦克炮塔的馬拉申科正準備張口說些什麼,無意中掃過自己坦克車尾時的場景卻令馬拉申科的目光不由定格於此。
在尚帶發動機餘溫的車尾履帶旁邊,一大坨混雜著血腥味道又絞磨在一起的鮮紅色人體組織灑了一地。
這樣的情景不消多說,肯定是某個倒霉的德軍命喪於47噸戰鬥全重的KV1重型坦克履帶下之後的遺留結果,按理說對這樣的場景早已是見怪不怪而習以為常的馬拉申科根本不可能去刻意關注其才對。
但在這堆模糊的猩紅色人體血肉和內臟組織遺留物當中,卻有一小塊深黑色的金屬製品正在太陽光芒的折射下熠熠生輝,鮮明色差對比之下的折射光芒自然能夠引起馬拉申科視線的注意。
心中懷著人類最本質的好奇而緩步走上前去徑直彎下腰來,向著面前這堆充滿血腥味碎肉組織中伸出了自己右手的馬拉申科甚至連眉毛都不眨一下,被未乾鮮血浸染成深深猩紅之色的右手隨即將那塊小小的深黑色金屬製品輕輕取了出來。
隨手撿起了碎肉堆旁一塊還算乾淨的衣物碎片把這塊深黑色金屬製品擦拭乾淨,一枚鑲嵌1939浮雕數字的一級鐵十字勳章隨即便完整地呈現在了馬拉申科面前。
「呵,居然沒給坦克履帶壓碎,真不知道該說是神奇還是真的就天意如此。」
在蘇德戰爭剛剛爆發的1941年初,此時的鐵十字勳章還沒有到第三帝國已經日薄西山時那種滿大街隨處亂發,甚至連由小孩子們組成的兒童軍都能領到的程度。
作為二級鐵十字勳章之上更進一步的一級鐵十字勳章,其獲得難度自然是毋庸置疑又極其苛刻,用以命相搏才換來的獎賞來形容一級鐵十字勳章可謂是毫不為過。
不論這枚勳章的主人在生前是經歷了多麼艱難而又危險的戰鬥後,才博得了這枚象徵德意志軍人無上榮耀的勳章,但眼下這位勳章的持有者卻毫無疑問已經淪為了一灘連人樣都分辨不出來的模糊碎肉。
用象徵榮耀的軍功章來形容這枚一級鐵十字勳章已不恰當。
眼下,這枚承擔著生命之重的小小金屬製品,只不過是作為戰勝者的馬拉申科手中一塊戰利紀念品而已,再無其他。
回頭看了看自己座車履帶縫隙間依舊絞磨沾染著的絲縷斑駁碎肉和血跡,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名德軍是被自己座車給壓成了肉泥的馬拉申科,索性將這枚一級鐵十字勳章直接收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不論你的名字是什麼又有怎樣的故事,說到底我們終歸還是殊途同歸的同一類人,但也僅此而已。」
當重回自己座車內的馬拉申科開口下令讓謝廖沙發車做好準備之時,遠在預備隊方面軍後方司令部所在地格扎茨克方向上的朱可夫,亦是接到了最新一手的前線戰報。
「第二道防禦陣地上的試探性進攻受阻,德國人在第二道防線上布置了精密的反坦克火力和機槍陣地,預計進攻將會有所難度?這是什麼胡言亂語蠢材邏輯!」
將手中剛剛經由方面軍參謀長親手遞到自己手裡的電報紙直接揉成團後丟進了垃圾桶,向來脾氣火爆的朱可夫眼下可是神經緊繃中又氣不打一處來。
「回電告訴拉庫京,我配備給他的新式秘密武器和方面軍直屬重炮部隊,不是去等著收複葉利尼亞以後上街遊行的!」
「用重炮火力粉碎掉德國人的第二道防禦陣地,然後立刻發起進攻!德國人只要一刻還有活著的人影出現在陣地上就繼續猛轟,攻擊部隊受阻的原因只能說明他發動的炮擊還不夠強大,我要聽到的是他的第二十四集團軍攻入葉利尼亞城的消息!不是這些隨隨便便都能扯出來的藉口!」
面對朱可夫那明顯神色不悅的火藥味話語,眉頭稍稍一皺後的參謀長隨即出言補充。
「可是我們剛剛占領德國人第一道防禦陣地後的先頭進攻部隊,距離德國人的第二道防禦陣地最近處還不足一公里距離。這種距離下如果發起集團軍規模的炮擊,誤傷可能性是無法迴避的潛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