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斯「撇下」情緒不高的尼古拉回到城堡主廳時,生日宴會的現場氛圍正隨著輕快活潑的舞曲節拍漸入佳境。大廳中央,十數對年輕男女分成兩排,邊踏步邊拍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舞區之外,不少中年男士已然進入了微醺狀態,小圈子的交談不再有之前的客套與侷促,時不時有人發出放肆的笑聲,夫人們也有各自的圈子,她們時而眉飛色舞,時而面露鄙夷,時而掩嘴竊笑……
魏斯的目光在大廳里掃了一圈,貝拉正跟一個帥氣的大男孩組對跳舞,便宜老爹和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把酒言歡,便宜老媽在一個角落裡跟施密特夫人聊著什麼。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格魯曼小姐身上。
記得在格魯曼集團頂樓花園偶遇時,她梳著淑女式的小波浪捲髮,穿著蓬鬆的八分白裙,是個清新可人的小仙女。今晚的她盤起了髮髻,穿的是拖地長裙,而且搭配了項鍊耳墜等首飾,展現出的是一種更加優雅、知性的氣質。
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站在大廳邊緣,魏斯靜靜遠觀。她身材偏瘦,不像洛麗塔那樣身材勁爆,但瘦有瘦的精緻,她露在外面的頸、肩、臂、手,宛若白玉雕成的藝術品,白皙、細膩,無可挑剔。她身旁圍著幾個跟貝拉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她大多數時候都在認真傾聽。
觀察了好一會兒,魏斯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格魯曼小姐,您這枚胸針上的藍寶石真美,一定很貴吧?」
「這是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嗯……兩年前的生日禮物。」
「您這蕾絲裙擺特別好看,是用的純絲嗎?」
「據說是用天絲和雪麻手工編織的。」
「天啊,聽說真正的雪麻,每年的產量只有幾十磅,即便有錢也很難買到呢!」
「切,你真沒見識,雪麻早就可以人工仿製了,倒是天絲,只有北方的洛湖聯邦州能夠出產,價格是普通蠶絲的十倍以上!」
「啊,那這件禮服豈不是要花幾千克朗?」
「嗯,這是父親今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花了多少錢,我倒是忘了問。」
「您的父親對您真好!真讓人羨慕!」
女孩們,談論的果然是女孩們感興趣的事情……
魏斯站在一旁竊聽了一小會兒,覺得自己壓根沒有插嘴的機會,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那個很好聽的聲音在呼喚他。
「嘿,克倫伯-海森先生,您是來找我的麼?」
魏斯詫異地看著先前對自己愛理不搭的格魯曼小姐,只見她徑直走到自己身旁,跟他並肩而立:「這些是我們班上的同學,她們都很想認識您呢!嗯……從左邊開始,這位是麗娜-史蒂芬斯,這位是葛麗思-皮德,這位是艾麗婭-瓦萊里,這位是詹妮-西姆斯……」
學著尼古拉的模樣,魏斯一一向她們行了吻手禮。
接下來,女孩們連珠炮似的向他發問:
「尊敬的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們軍校很大嗎?訓練科目會不會很難?有沒有覺得很辛苦?」
「你們的軍裝超好看,平時訓練也穿成這樣嗎?還是有別的制服?」
「你們在軍校允許跟外界正常通信嗎?允許談戀愛嗎?如果想要結婚,會被批准嗎?」
「能悄悄告訴我們,您那位同學,尼古拉-萊博爾德,是萊博爾德總統的什麼人嗎?」
這些問題,有些是魏斯不能回答,有些是不便回答,還有些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的,但又不好生硬拒絕,只得含糊其辭,疲於應付。
這樣的問答持續了五六分鐘,格魯曼小姐終於插話道:「行了,同學們,我今天還有事要跟克倫伯海森先生談。如果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可以寫下來交給我,由我一併寄給克倫伯-海森先生,請他在閒暇時候一一做答。」
女孩們這才勉強作罷。
「這裡面有點悶,陪我出去走走吧!」格魯曼小姐向魏斯提議。
雖不覺得自己的好運就此降臨,魏斯還是痛快地答了聲「好」。
或是礙於禮節,或是態度有所緩和,她輕輕挽住魏斯的手臂,不急不忙地朝大門外走去。
魏斯比她高出半頭,與之並肩而行,正好嗅到她發梢的氣息。
那是一種淡淡的花香味,清雅,芬芳,若有若無。
走到主廳門口,她披上雪白的裘皮大衣,戴上藍色的女士禮帽,這兩件華美的衣要是給那些女孩瞧見了,免不了又要扒問一陣。
一道大門,裡面熱火朝天,外面萬籟無聲。
走出大門之後,格魯曼小姐輕輕抽回了她搭在魏斯胳膊上的手,但依然跟他並肩而行。
城堡前院是一大片平整草地,上面有兩條蜿蜒的碎石路,周圍是一圈供馬車汽車同行的石板路,景觀非常簡單,散步足矣,若要找找浪漫感覺,去湖邊當然更好,但……對方明擺著對自己沒什麼好感,這種提議拿出來只會招來對方的反感。
有自知之明的魏斯,選擇默默陪她在院子裡散步。
走了十來分鐘,她依然一語不發,魏斯覺得氣氛尷尬,便主動開口道:「您……為什麼會來索姆索納斯城女子中學當聲樂老師?」
「自在,輕鬆,快樂。」她不假思索地說了三個詞作為回答。
這惜字如金,簡直聊不下去啊!
魏斯正鬱悶著,對方發問了:「你們怎麼來的?」
「飛行器。」魏斯如實回答。
「飛行器?就是那種靠發動機驅動,跟鳥一樣有翅膀的機器?」
「嗯哼!你坐過?」
「沒有,只是在報紙上看過報導,它們好像最多只能乘坐兩個人吧?」
魏斯從她的問句裡面聽出了一絲意味,心裡不禁對尼古拉羨慕起來。那小子就憑一個萊博爾德的姓氏,就能夠博得眾多異性的青睞,真是貨比貨要扔,人比人得死……
「它們跟汽車一樣,有大有小,大的也能坐好幾個人。我們用的這架,確實只有兩個座位,一路上都是尼古拉駕駛。」
這位格魯曼小姐果然露出了她的小尾巴:「他會駕駛飛行器啊?」
魏斯嘆了口氣,回答道:「他不但會駕駛飛行器,還是飛行者俱樂部技術最好的飛行員。在巴斯頓軍校,他的課業成績也非常出色,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進入到年級前十,但他跟你一樣,不喜歡世俗的生活方式,喜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實際成績並不非常突出。」
「哦……那他喜歡什麼?難道像我一樣唱歌寫歌?」
「他……」魏斯停住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也不了解尼古拉究竟有什麼喜好。他在軍校住的是單人宿舍,自己有幸進去參觀過幾次,除了知道裡面特別乾淨整潔,並不知曉他閒下來一個人會在房間裡幹什麼,總不至於天天把玩自己送給他的那些飛行戰艦模型吧?
見魏斯不說話了,格魯曼小姐追問道:「怎麼?有什麼不方便說嗎?」
魏斯沖她笑了笑,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搪塞過去:「呃,抱歉,我不習慣在別人背後談論別人。如果您想多了解他一些,不妨直接跟他聊。我可以幫你們安排見面,明早如何?」
格魯曼小姐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吧!緣分這事,不能勉強,您說對吧!」
是啊,感情這事,非得王八對綠豆,看對了眼才行。若是郎有情妾無意,或是妾有意郎無情,強行綁在一起,到頭來十有八九是一場悲劇!從今晚的情況來看,尼古拉顯然對貝拉更有好感,而對格魯曼小姐這樣的治癒系美女無動於衷。當然了,這僅僅是一種表象,或許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因素,譬如說貝拉是今天的壽星,又是自己的親妹妹,對她格外照顧也在情理之中,而格魯曼小姐這姓氏一聽就讓人想起軍工業巨頭格魯曼集團,她既然是格魯曼集團的一員,她的言行舉止以及態度、立場,自然要跟格魯曼集團的利益扯上關係,跟這種身份的人,幾乎不可能單純的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