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賭上性命的冒險

  自那晚接上頭之後,娃娃臉小哥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過來聊上一會兒,魏斯也得以及時了解爆炸事件的調查進展。

  別看這巴斯頓軍校人不多,地不大,關係卻是錯綜複雜。進駐軍校的憲兵部隊,名義上可以對牽涉此事的任何一個人進行調查和訊問,必要時還可以採取特殊手段進行取證,再加上憲兵的固有身份和權限,似乎可以無往不利,實際上受到各種規則的掣肘,調查工作如履薄冰,進展非常緩慢。

  就在魏斯被關進「小黑屋」的第九天,娃娃臉小哥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失蹤的軍械庫管理員馬蒂亞斯在邊境附近被發現,逃脫無望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飲彈自盡,人們在他隨身攜帶的行李中發現了數萬克朗的現場和數十枚鷹頭金幣——這種鑄造歷史長達九個多世紀的高含金量硬幣雖已經退出了官方流通市場,但在各國黑市上依然是常見的交易品,持有者能輕鬆將其變現而不受到政府金融機構的監控。

  馬蒂亞斯的死,一方面讓調查者面前的疑團豁然揭開:巴斯頓軍校軍械庫里的訓練彈多達數萬發,一個受人收買的軍械庫管理員,有充足的時間將一發普通訓練彈改造成為一枚致命的炸彈,而學員們在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之前,是以炮隊為單位前去領取訓練彈的,這時候,他可以不動聲色地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目標人物所在的炮隊,爆炸的威力,基本可以保證目標人物非死即傷。另一方面,也讓調查者的追蹤線索就此中斷:當這個有問題的軍械庫管理員永遠地閉上了嘴巴,身上又沒有留下新的線索,要從爆炸物的來源入手尋找幕後主使者,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想到調查一日不出結果,自己一日不能離開「小黑屋」,魏斯傻眼了。而且,他想起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好像快要到自己那便宜妹妹的生日了!

  自己答應過她,要穿帥氣拉風的軍裝去參加她的生日趴,這次若是食言,即便是有客觀原因,恐怕也不會得到她的原諒吧?

  寶寶心裡的苦,也只能說給窗外的小哥聽了。

  聽完魏斯的痛苦陳述,尼古拉-萊博爾德沉默了足足三四分鐘,然後才說話:「我有三個脫身的辦法,你可以選一種,當然也可以不選……第一個,我找炸藥來炸開牆,幫你逃走,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想辦法越境逃往諾曼帝國。第二個,我去找堂兄求情,讓他派人押著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再把你押送回來繼續等待調查結果。第三個,我去找我父親,跟他說明情況,讓他通過軍方高層跟憲兵以及軍校方面協商,解除對你的管制,接下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請假回去了。」

  乍一聽,魏斯覺得很納悶,第一個辦法也叫辦法?明明有個厲害的老爹,還有個牛逼的堂兄,找他們幫忙不就解決問題了?可是轉念一想,娃娃臉小哥之所以這樣列舉三個辦法,有可能是在幫萊博爾德中尉試探自己的真實想法?又或者,三個辦法其實都不算是好辦法,最理智的抉擇,就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沒等魏斯再多問幾句,娃娃臉小哥撇下一句「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便結束當天的「夜談」離開了。

  這一晚,魏斯睡得很不踏實。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萊博爾德中尉就出現在了「小黑屋」的門口。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這名憲兵軍官中氣十足地點了魏斯的名。

  魏斯聞聲而至,動作儀態完全符合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步兵訓練標準。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報到!長官!」

  中尉用他那犀利的眼神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的精神狀況看起來不錯,嗯?看來,這一個星期的靜修讓你獲益頗多。」

  「問心無愧,所以睡得踏實。」魏斯昂首回答。

  「問心無愧?」萊博爾德中尉眼裡閃過一抹詫異的神情,「你可知道,你們編入第8炮隊的學員有3人喪命、3人傷殘?」

  「如果我把炮彈讓給別的炮隊,或是我們自己使用,結果有什麼區別?」魏斯反問。

  中尉反駁道:「你也可以把多餘的炮彈帶回來,交還給軍械庫,不是麼?」

  魏斯不急不忙地辯解說:「可是,長官,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炮彈有問題,我們辛辛苦苦把這些炮彈搬到射擊場,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有什麼理由把它們帶回去而不是幫助其他炮隊?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長官,換作是您,您會怎麼做?」

  萊博爾德中尉又一次盯著他看了好久,這回沒再駁斥。

  「長官,您這一早來找我,是要告訴我什麼好消息麼?」魏斯主動發問。

  中尉冷笑道:「尼古拉昨晚不都告訴你了嗎?」

  魏斯心裡一驚,臉上卻表現得十足鎮定:「您是說尼古拉-萊博爾德?」

  「不然還能有誰?」

  魏斯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您一早來,是想聽聽我的意見?」

  說完之後,魏斯觀察到萊博爾德中尉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整天鑽研琢磨別人心理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看穿自己的心理。

  再開口時,中尉的語氣果然緩和了一些:「上一次,你建議我們重點調查軍械庫管理員,這跟我們的計劃不謀而合,事實證明,其中一個軍械庫管理員果然有問題。現在,那傢伙畏罪自殺了,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今早醒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既然這事跟你有脫不開的關係,也許……你這會有新的線索!」

  中尉的這種表達方式,讓魏斯心有不爽,因而冷言道:「可是,我跟這事唯一的關係,就是將有那枚該死的炮彈轉贈給了第8炮隊!您覺得我還能提供什麼線索?」

  「真是唯一的關係麼?」中尉斜眼看著魏斯。

  魏斯正要反駁,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這事不對啊!陰謀者之所以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第9炮隊,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他們剛好會把炮彈轉贈給尼古拉-萊博爾德所在的第8炮隊,也不太可能出現失誤,把致命的炮彈發給了錯誤的對象,而是說……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第9炮隊!

  想到這裡,魏斯迅速將第9炮隊所屬成員梳理一遍。盧恩-施密特、特倫格-費爾哈赫、布魯瑪、卡特-德爾倫斯……就他所掌握的情況,這個炮隊的20名成員裡面,似乎沒誰值得陰謀者如此大動干戈,難道說……他們要殺的人是自己?

  意識到這種可能,魏斯著實給嚇了一大跳。

  看到魏斯的表情變化快趕上一齣戲劇了,萊博爾德中尉連忙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我……」魏斯欲言又止,心中無比糾結,甚至陷入到了深深的焦慮當中。若是讓他在這樣的極致狀態下熬上一晚,沒準真會出現一夜白頭的情形!

  中尉不失時機地敲邊鼓道:「你是尼古拉的摯友,而我是看著尼古拉長大的堂兄,就這層關係來說,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魏斯眯起眼睛,視線中的敵我識別框依舊是白色。

  四分之一是出於對尼古拉的信任,四分之三是基於敵我識別系統的判斷,魏斯決定冒一把險。他把萊博爾德中尉請進「小黑屋」,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低聲將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的遭遇和見聞講了出來。

  聽完之後,萊博爾德中尉的眼睛裡流露出了魏斯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有震撼,有驚詫,有疑惑,有憤怒,還有傷悲……

  低頭沉思許久,中尉一雙湛藍的眼眸直直的盯著魏斯:「你所說的這些,我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確認,但我相信,你絕不是在撒謊,因為沒人能夠憑空編出這樣一個故事。」

  魏斯坦言道:「長官,這個秘密在我心底埋藏了兩個多月,日夜受到精神上的煎熬,之所以不敢輕易道出,不是我害怕受到調查,而是因為我覺得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有我們無法想像的複雜關係。一旦我將這件事情報告上去,在某個環節走漏了消息,讓敵人獲悉有我這樣一個目擊者倖存下來,不但是我個人,恐怕連整個克倫伯-海森家族都會受到牽連!再者,這件事若是被公之於眾,將會引起怎樣的恐慌?」

  萊博爾德中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謝謝你的信任,龍-克倫伯-海森先生。如果我之前的話語和態度有所冒犯,還希望你能夠諒解。還有,今後若是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你儘管告訴我。」

  不用等今後,魏斯現在就有件略棘手的事:「事實上,長官,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夠幫忙,是關乎一個男人的諾言與信譽的……」

  中尉一臉認真地聽魏斯說完,頓時做了個「被你打敗了」的表情:「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想著回去參加妹妹的生日宴會?」

  魏斯攤開手:「可我是無辜的啊!」

  萊博爾德中尉想了想:「容我考慮一下,晚些給你答覆。」

  待這名憲兵軍官離開之後,魏斯一個人坐在「小黑屋」里,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草率地將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一股腦兒告訴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人,即便這傢伙靠得住,他的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也未必靠得住啊!這一下,還真是把自己的命運交託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