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坤、陳文謙、和尚、周以文驅車,跟在灰狼的座駕後面,開進了陽明山上一座別墅的院子裡。
此時的陽明山別墅,可不像後世那樣只要有錢就能買,常凱申去世前就在陽明山上養病,「五院」院長也先後在此安家,駐台的外國代表也在此居住,可以說這裡住的全是達官貴人。
常凱申敗退台灣後,選擇「草山行館」作為臨時官邸,將草山改名陽明山。陽明山一直被列為建築管制區,修一個廁所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查,所以說富豪們想買一座陽明山別墅,不僅要有錢,還要有關係才行,一般的有錢人、暴發戶根本不行。
灰狼介紹說,這座別墅是三聯幫里一位老爸是將軍的大哥貢獻出來作為會場的。
在這裡開會,有面子。
走進別墅的會客廳,就不停地有人上來跟灰狼打招呼、寒暄,灰狼一一回應,也把身後的靚坤等人介紹給其他三聯幫大佬。
其中,靚坤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金老師」嚴金保,看起來像是個老派文藝男青年,即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都能感到脾氣極好,有趣。眼睛大而突出,算不上帥,還能自嘲自己的長相:「老看這張臉,晚上會做噩夢。」
「金老師」嚴金保指著靚坤說道:「你是香港洪興四大天王之首倪坤的二公子,想不到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也加入我們三聯幫了。要是雷公知道了,一定會像唐太宗李世民一樣說:『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正在聊著天,忽然有人說:「幫主來了!」
三聯幫幫主雷功在眾多大哥的簇擁下,走到會客廳主位,坐了下來,說道:「都坐下。」
整個會客廳面積足有兩三百平方,一百多個沙發圍成里外兩圈,內圈都是單人沙發,外圈都是三人沙發,等級一目了然。
在灰狼的暗示下,陳文謙、和尚在內圈相對比較靠近主位的地方找了兩個相鄰的單人沙發坐下,靚坤、周以文則坐到陳文謙、和尚背後的外圈沙發上,兩個人坐一張三人沙發倒也不擁擠。
周以文本來下意識地坐得很放鬆,但是看到其他年齡比自己還大、甚至是自己父輩的人都坐得筆挺。周以文也不得不調整了自己的坐姿。
等眾人都落座之後,雷功說道:「今天在這裡開會,我不勝唏噓。十年前,我們三聯幫也在陽明山開過一次會。那次開會,我們是找了一個大草坪,大家幕天席地,共商大事。十年後的今天,我們還是在陽明山,但是我們今天在別墅裡面開會。」
底下的眾多大哥紛紛表示,都是幫主雷功領導的好。
雷功說道:「經過廣泛地聽取兄弟們交流意見,我決定正式地重組三聯幫,改變過去的幫派組織方式。這並不是說過去的管理方式不好,而是現在的三聯幫和過去不同。十年前,我們才多少人;現在,我們又有多少人?」
底下的眾多大哥紛紛表示,幫主雷功說得對。
雷功說道:「具體如何重組,就由灰狼給大家說一說。」
說完,雷功就身子往後微微一靠,但是也並沒有靠在沙發靠背上。
灰狼就坐在雷功的左手,他不敢托大像雷功一樣坐著發言,而是站起來,還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這才開口說道:「今天坐在這裡的兄弟,大多都是從我們三聯幫創辦時期就一路一起走過來的。但是,也有一些後起之秀,對過去我們三聯幫發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覺得很有必要把這段歷史講給他們聽一下。了解歷史,才能讓我們知道自己的使命。」
說到這裡,灰狼特意看了周以文一眼。
灰狼接著說道:「我是在眷村長大的,我們班上加我一共只有三個外省的學生,本地學生就欺負我們三人,另外兩個常常挨打不敢還手,但我不肯受別人欺負,有人打我,我一定會還手。然後,到後面就演變成每天下完課,全班都來打我,再接下來就是整個年級的學生都來打,我就一直奮戰抵抗。那個下課鈴聲根本對我來說,就是拳擊台上、擂台上的那個鈴聲,每一堂下完課,就是一場拳擊賽。我從小這樣打上來。上初中時,有一次我的手錶和鋼筆被大我幾歲的人搶去了,我找到了學校和家長,都沒能幫我解決問題。那一次的事讓我明白:只有朋友和拳頭才能保護自己。於是,我就和三五好友組成了學生幫派。」
灰狼講的故事,讓周以文覺得十分感同身受。
灰狼又接著講下去,「很多兄弟都知道,我們三聯幫的宗旨就是『打倒四海幫』,但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跟四海幫打。三聯幫、四海幫都是『外省掛』的,為什麼要打來打去?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四海幫都是什麼人?他們不是出身『大鵬(空軍眷村)』就是出身『海光(海軍眷村)』,連他們對外的口號都是『四海一心』。那時候流傳一句話:陸軍土,海軍洋,空軍都是大流氓。他們不僅看不起我們這些『陸光(陸軍眷村)』出身的,還要欺負我們。我們這些被他們欺負過的幫派,就聯合起來,跟四海幫對抗。他們叫四海幫,又大多是大學生,我們都只是初中生、高中生,大學讀四年,初中、高中只需要讀三年,所以我們就叫『三聯幫』,我們對外的口號就是『三軍用命』,實在是我們就只剩下這條命可以拿來拼了,不像他們四海幫,還可以拼錢、拼家裡的勢力。如果不是那些高官富豪擔心自己家裡的子弟在外面打打殺殺有危險,而且大學生欺負中學生實在太不好聽,通過朝廷下令解散四海幫,估計我們在座的這些兄弟,好多都活不到今天,我們三聯幫也走不到今天。」
灰狼的話,讓在場的「老兄弟」回憶起了當初的崢嶸歲月,卻讓「新兄弟」像陳文謙、和尚、周以文等人心生嚮往。
灰狼說道:「過去,我們三聯幫採取的是『八旗制』,有些大哥憑著資歷老,連幫主都不放在眼裡。這次的重組,就是要徹底清除這種狀況。初步決定在總堂,設立幫主一位、左右總護法各一位、總巡查四位,雷功任幫主,我灰狼和孫庸分任左右總護法,『船長』曾慶林、『金老師』嚴金保、『番薯仔』蔡雲帆、『搖滾天王』陳漢傑任總巡查。總堂之外,設立八個分堂,分別為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等以後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三聯幫還要再開其他的堂口。」
灰狼接下來宣布了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個分堂的堂主、副堂主、左右護法的任職名單。
其中,孝堂堂主陳文謙,副堂主和尚何天佑,左護法靚坤,右護法周以文。
任命完成之後,就是宣誓就職環節。
靚坤都沒想到,三聯幫居然也有這個環節。
按照三聯幫內新的職務任命,所有人在車大炮遺像面前排班站好之後,在灰狼的引導下開始宣誓:
「余謹以至誠,向三聯幫眾位兄弟宣誓。余必遵守幫規,盡忠職務,增進人民福利,保衛國家,無負國民重託。如違誓言,願受幫規嚴厲之制裁。謹誓。」
宣誓完畢之後,雷功帶著保鏢、貼身心腹進入會客室旁邊的休息室,留在會客室里的各位大哥就進入了拉關係、攀交情、增進感情的環節。
由於陳文謙、和尚、周以文、靚坤都是新面孔,雷功專門召入休息室接見,灰狼在一旁陪同。
雷功對陳文謙、和尚、周以文、靚坤說道:「一直以來,都是灰狼跟你們打交道,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相信灰狼的眼光,希望你們不要辜負灰狼的一片苦心。」
陳文謙說道:「雷公的大名,我們都是早就聽過的。雖然我和雷公一直都緣慳一面,但是灰狼大哥的人格魅力早就把我征服了。灰狼大哥在我面前經常提起雷公,對雷公推崇備至。我今天也拾人牙慧、鸚鵡學舌一句,我也相信灰狼大哥的眼光,不會認錯老大。」
和尚、周以文也說了一些效忠幫主的車軲轆話。
輪到靚坤表態了。
靚坤說道:「雷功,其實我們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了。」
雷功奇道:「那上一次是在哪裡?」
靚坤說道:「上一次是香港洪興龍頭蔣震的葬禮上。不過,雷公是坐的首席,我只能叨陪末座。」
灰狼介紹道:「靚坤是香港洪興四大天王之首倪坤的二公子,現在也在淡水河大學讀書,歷史系。」
雷功說道:「我和蔣震包括你父親都不是很熟,但是香港總華探長雷洛是我本家,雙方有些來往。而且,我和灰狼都在淡水河大學讀過書,他也是歷史系,我是五專部,我們就是在那裡結識的。」
灰狼說道:「我還記得,你就是那個時候被影視課程的老師發現,介紹去電影公司工作,還差點要去香港拍電影。」
雷功說道:「老子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我因為沒服過兵役,沒去成香港,成功躲過了那場劫難。」
靚坤好奇地問道:「什麼劫難?」
雷功說道:「那時,海運濤的『黑貓影業』在台灣登報招募演員,在一萬多名報名者中,我通過三輪甄選,脫穎而出。因為這場演員招聘聲勢浩大,被媒體關注,我一夜成名,書也讀不成,電影公司的工作也做不了,只好出來專心混兄弟。當時,『黑貓影業』在港台乃至東南亞都是領軍者,是邵老六的『SB影業』最有力的競爭者,勢不可擋。但是,我因為沒服過兵役,被報紙踢爆了,不能出境,沒去成香港。第二年,也就是1964年,『黑貓影業』的老闆海運濤剛參加完亞洲影展,就帶著手下全部高管接受了朝廷的邀請,享受了常凱申出席的高級別晚宴。吃完人生最後一頓飯後,公司全體高管坐飛機回香港。結果,飛機墜毀,『黑貓影業』全體公司高層被一鍋端。我不能出境,沒趕上飛機,沒有加入『黑貓影業』,算是渡過一劫。」
靚坤說道:「雷公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