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速之客

  第79章 不速之客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今天找你來呢,只是為了單純的告訴你們這些老闆,大陸沒有適合你們港島社團發展的土壤。

  當然,我們歡迎每一個正經過來做生意的朋友!」

  石勇此時也跟著起身,他把手搭在吉米仔的肩膀上,注視著吉米仔的眼睛。

  不知道緣何,忽然失望的嘆了口氣,說出了一句讓吉米仔始料未及的話。

  「你在港島的事情,我也聽一個朋友說起過。

  有沒有考慮過重返和聯勝,也許對你以後的生意有所幫助?」

  槍決犯人的槍聲,此刻仿佛還迴旋在吉米仔的耳旁。

  石勇的這一番話,頓時叫吉米仔感覺胃部一陣痙攣。

  他連連擺手:「我當年被迫加入社團,好不容易脫身,這輩子再也不想和社團扯上任何瓜葛。

  今天的所見所聞,我會牢牢記在心裡,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能不能麻煩領導開車送我回去?」

  「可以!」

  石勇答應的倒也乾脆,他對著守在土壩上方,開車送吉米仔過來的下屬招招手。

  等下屬一路小跑過來,當即招呼道。

  「開車送李家源先生回去,另外李家源先生,如果回到港島,記得托我向一個老朋友問聲好。」

  石勇的後半句話,明顯是對吉米仔說的。

  吉米仔不解,當即問道。

  「請問領導的朋友是哪位,我夠資格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他花名師爺蘇,是你們和聯勝油麻地堂口的一個管數。」

  石勇笑著撂下這句話之後,便把抽完的菸頭以一個瀟灑的姿勢,彈入腳下的水庫之中。

  隨後沒再和吉米仔言語,大步離開了這裡。

  在被公安廳的車送回工地之後,吉米仔反覆咀嚼石勇在水庫邊上和自己說的那番話,思來想去,便再也坐不下去。

  他下午便過了海關,折返回港島。

  此時距離洪興票選上半年的紅棍,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

  十三妹陪同蘇漢澤,正在洪興各個堂口走訪。

  吉米仔打過電話,得知蘇漢澤要晚上才有時間和自己會面之後,沒有半分猶豫,當即動身前往油麻地,準備去拜訪和聯勝火牛手底下的那個管數——師爺蘇。

  師爺蘇其實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矮騾子。

  他的身份,用訟棍來稱呼更為合適。

  這是一個專門替社團古惑仔,打蹩腳官司的律師。

  按理來說,律師這一門職業,在社團應該很受人尊重的才是。

  不湊巧的是師爺蘇這人專業素養沒得說,偏偏有著嚴重的口吃。

  一個靠口才吃飯的律師,說話結巴,不啻於一個拿刀砍人的古惑仔是個斷手斷腳的殘疾。

  故而師爺蘇在律政行業混不到一口飯吃,這些年只能輾轉在各個社團之間,靠著替一些窮古惑仔打官司,勉強混口飯吃。

  吉米仔早年因為生意上牽涉的一些瑣事,也和師爺蘇有過一些交集。

  兩人算得上是點頭之交。

  只是吉米仔沒有搞明白,一個鬱郁不得志的訟棍,怎麼會認識大陸那邊公安廳,位高權重的石勇?

  帶著這個疑惑,吉米仔來到了師爺蘇的公屋門口,摁響了門鈴。

  「哪……哪個?」

  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個身材稍顯羸弱,戴著副黑框眼鏡,長相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從屋內探出頭來。

  當看到門口站著的吉米仔後,師爺蘇的臉上當即露出一抹驚喜。

  「是……是吉米啊!好……好久不見!

  快進來坐!」

  師爺蘇只當吉米仔忽然登門拜訪,是有什麼生意給自己找上門來了。

  拉著吉米仔進屋,安頓吉米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之後,便馬上去給吉米仔沏茶。

  卻被吉米仔起身給攔住了。

  「阿蘇,不忙著沏茶。

  我這次來找你,只是單純想和你聊聊天的!」

  聽到不是來找自己做生意的,師爺蘇的臉上難免閃過一絲失望。

  但還是甩開吉米仔的手,笑道。

  「大家都是老……老朋友了,就算不……不做生意,來我這裡也沒有……沒有不飲茶的道理!」

  隨著一杯熱茶捧在手中,吉米仔淺嘗一口,並未直接拋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阿蘇,最近跟著火牛開工,收成有沒有好一點?」

  「別提了,替……替社團做事,能有幾個錢落到我的口袋?

  兄弟們能……能念我一聲好,我就……就知足了。」

  師爺蘇訕笑道,顯然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如意。

  隨後他看向吉米仔,反問道。

  「吉米仔,你……你呢?

  我聽說你和龍根鬧翻了,鄧伯都親自找你茬話。

  怎麼樣,頂……頂唔頂得住?」

  「頂不住你幫我啊?」

  「幫不了!」

  師爺蘇連連搖頭,倒也乾脆答道。

  「打官司我在行,但是社團的幫……幫規,可不是條文律法。

  我看龍根對你挺器重的,你做生意又犀利,不如你和他們認個錯,再回和聯勝吧!」

  「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就算我肯回來,阿公他們也不會信任我了。」

  吉米仔苦笑一聲,隨後很自然的岔開話題。

  「對了阿蘇,我知道這些年你替人打過不少的官司,積累了不少的人脈。

  有沒有想過和我合作,或許會讓你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多……多謝關照,不過吉米,你這麼會做生意,應該知道人脈這東西,只……只不過是一種利益的交換。

  人家需……需要我的時候,我或許能說得上話。

  但不需要我了,我就是條卵!」

  師爺蘇對自己的身份有著清晰的認知,他一個結巴訟棍,大抵是替一些底層的矮騾子打些官司,還是一手交錢的買賣。

  就算有個別矮騾子出頭了,人的身份變了,又怎麼可能看得起他這路貨色?

  眼見時機差不多了,吉米仔便拋出了心中的疑問。

  「話也不能這麼說,阿蘇,我這次在大陸那邊做了點小小的生意。

  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粵省公安廳那邊的一位高官。

  他說是你的朋友,托我回到港島之後,和你問句好。

  我其實很好奇,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這號人物,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你是說石勇啊?」

  面對吉米仔的提問,師爺蘇似乎並未感到奇怪。

  他笑著搓了搓手,頗有些自得的答道。

  「有些話和你關起門來聊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也知道,九七之後,鬼佬就要收拾東西,滾蛋回家了。

  有些歷史遺留問題,我也不是很懂。

  但是為了維繫港島社會秩序的穩定,大陸那邊有些準備工作還是要進行的嘛。」

  仿佛聊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師爺蘇說話也開始不結巴了。

  他看著一臉好奇的吉米仔,繼續說道。

  「石勇呢,大概在十年前前還只是大陸那邊的一個科員。

  被下放到港島這邊進行……嗯,他們叫做鍛鍊。

  目的就……就是為了了解港島幾十萬矮騾子之間的社團文化。

  當年他在新記臥底的時候,攤上了一堆爛事,就是我替他擺平的,我們也就是這麼認識的。

  後來他走鴻運,回到大陸之後一路長紅,早兩年我聽說……聽說他好像已經進入了公安廳就職。

  吉米,你也許想不到,當年在新記海底冊上掛名的一個草鞋仔,現在混到了新記的龍頭見到他,都要點頭哈腰的地步了!

  人比……比人,真的是要氣死人啊!」

  師爺蘇如數家珍般把石勇的『光輝』歷史數落了出來,仿佛在訴說自己當年的崢嶸往事一般。

  尤其在說到新記的龍頭見到石勇,都要點頭哈腰的時候,唏噓之情溢於言表,嚮往不已。

  吉米仔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後把手中的那杯熱茶放落在茶几上。

  開口道:「其實我不瞞你,就在今天晌午,石勇安排人開車,送我到寨山水庫觀看了一起槍決現場!

  他好像是在警告我,讓我在大陸那邊做生意就要安分守己一點。

  但我總覺得他還有什麼話沒有說明白,尤其是他讓我回到港島之後,代他向你問句話,我就覺得很奇怪!

  阿蘇,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能幫我分析一下嗎?」

  師爺蘇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抓了抓凌亂的頭髮,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隨後兩手交叉,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答吉米仔的話題。

  吉米仔見狀,當即抓起自己隨身攜帶的皮包,從裡邊掏出一張渣打銀行的卡出來。

  恭敬遞到師爺蘇的面前,開口道。

  「這是我新開的一張卡,裡面存了兩萬塊進去,密碼是六個八。

  阿蘇,大家朋友一起,你務必要幫我解惑!」

  「你都……都說了,大家都是朋友,我怎麼……怎麼好意思要你的錢呢?」

  師爺蘇推開吉米仔遞來的卡,隨後答道。

  「其實他這種大人物的心理,我……我也不好琢磨。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提醒下你,你有沒有發現,最……最近幾年,新記在港島各處的場子,消停了不少?」

  「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以前新記起家,鬧得凶的時候,和別的社團曬馬開打,搶地盤搶碼頭,那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最近幾年,新記的粉檔生意也停了,賭場生意也轉移出去了。

  他們搞電影,搞地產,正行生意一筆接著一筆的做。

  雖……雖然還是以商養黑,以黑護商的模式,但是比起以前野蠻生長的社團,總歸是消停了不少。

  箇中原因,你應該清楚吧?」

  吉米仔的眉頭緊鎖起來,話不用說得太清楚。

  師爺蘇剛才已經說過,現在新記的龍頭,見到石勇是點頭哈腰的姿態。

  師爺蘇要表達什麼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但是一番思慮過後,吉米仔還是搖了搖頭。

  「不應該!我也夠資格讓石勇親自出面詔安?」

  「不好說,有什麼事情做起來就……就是要趁早。

  今年石勇來……來過一趟港島,他特地問起過我,這屆和聯勝的話事人換莊,到底由誰來上位。

  我告訴他是在大D和阿樂兩個人裡邊選的時候,石勇是直搖頭的。」

  師爺蘇說著用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看著吉米仔,隨後慎重說道。

  「吉米仔,也許滔……滔天的富貴找到你了,你要好好把握!」

  「這滔天的富貴我不要!」

  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吉米仔再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信誓旦旦答道:「我早就想好了,我以後生個崽,可以去做律師,可以去做醫生,也可以像我一樣去做生意。

  做哪行都可以,就是不能做古惑仔!」

  「做……做律師沒那麼簡單的,搞不好像我一樣,三十幾歲了,連……連個鐘意我的女仔都找不到……」

  眼見吉米仔情緒開始激動,師爺蘇自嘲式的吐槽了一番,神色有些黯然。

  他剛才的話,也只是自己的一番猜想。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他現在倒是很羨慕吉米仔的機遇。

  只可惜,人和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

  自己心心念念,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在別人眼中看來,居然是這樣一文不值。

  吉米仔還在和師爺蘇交談的這段時間裡,蘇漢澤已經拜訪到了洪興各大堂口中的最後一站——靚坤這裡。

  蘇漢澤和靚坤再度在乾坤影業公司碰頭。

  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的,靚坤這一票如果拿下,那麼自己票選這個紅棍,基本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喪澤,你現在真是威風的不得了了。

  手握尖沙咀三十幾個場子,東星都被你摁的不敢出頭,在尖東一塊名頭比太子還響。

  以我看這個紅棍非你莫屬,有沒有我這一票,意義不大。」

  靚坤一副慵懶的模樣坐在老闆椅上,眼皮都不抬下去,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蘇漢澤如是說道。

  顯然,之前和蘇漢澤的交易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癟,讓靚坤現在還是感到非常不爽。

  「坤哥,話不能這麼說。

  我們缽蘭街和你們旺角本來就是一衣帶水的鄰居,沒有你的支持,我怕社團的兄弟們不服啊!

  再說了,你這票不肯投我,難道投給銅鑼灣的靚仔南啊?」

  「我挑!沒好處的事情誰肯去跟?

  我就算不便宜了大佬B的人,大不了我可以棄權!」

  顯然,靚坤不是一個講究情面的人。

  話還沒說兩句,他就鮮明的拋出了自己的條件。

  撐蘇漢澤上位可以,但是得拿出好處來。

  蘇漢澤自然是清楚靚坤的脾氣的。

  當下也沒有感到意外,只是做出一個攤手的動作,示意靚坤有話直說。

  靚坤揉了揉自己的鼻頭,深吸口氣。

  接著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葵青,屯門,缽蘭街,加上九龍城,你們現在一共搞定了四票。

  韓賓財大氣粗,西環巴基的那一票,我也給你算在裡頭,現在一共是五票了。

  也就是說,你要穩穩拿下這個紅棍,就差我這一票了吧?」

  「坤哥,數我自己會算,還是直接說條件吧。」

  「條件很簡單,我最近準備從德國拉一船豬腳。

  如果方便的話,你回去和十三妹打聲招呼,讓她和韓賓講一聲。

  我的豬腳就在葵涌碼頭那邊上岸,具體什麼價位,你讓韓賓開個價,我照付就行了!」

  蘇漢澤不禁嗤笑。

  「坤哥什麼時候鍾意做走私豬腳的生意了?」

  「呵呵,錢多錢少都是賺嘛。

  怎麼樣,這點小事不算為難你吧?」

  蘇漢澤搖了搖頭:「單是拉一船豬腳上岸,倒不是什麼難事。

  就是不知道坤哥的豬腳是幾號純度的!」

  靚坤臉色微微一變,被蘇漢澤一語叫破,倒也沒有感覺到尷尬。

  隨後其漫不經心答道:「喪澤,看破不說破,對大家都好。

  我也只是上這麼一船貨,換你扎職紅棍上位,你怎麼都不算虧!

  我建議你先別忙著拒絕我,好好考慮清楚,也許我這一票投到銅鑼灣的頭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漢澤點了點頭,隨後起身站穩。

  朝靚坤咧嘴一笑:「坤哥,我忘記告訴你了。

  就在今天下午,我大姐特地去拜訪了一下興叔,並拿出了皇朝夜總會兩成的乾股給到了他老人家。

  也就是說,你現在這一票就算投給靚仔南,對我來說也不是很重要了。

  除非你把馬王簡從墓地山刨出來,否則後天這個紅棍,誰也從我手裡搶不走!」

  靚坤總算是沉不住氣了。

  「為了一個紅棍,十三妹當真捨得下這麼大的血本?!」

  「沒辦法,誰叫我們姐弟情深呢?」

  說著蘇漢澤作勢要走,靚坤起身叫住了蘇漢澤。

  「慢著慢著!年輕人風風火火,怎麼這麼沒耐心呢?

  這樣好了,尖沙咀的場子勻我幾家,讓我的人帶馬子進去開工。

  後天票選紅棍,我一定鼎力支持你啊!」

  「一言為定啊坤哥?」

  「當然一言為定!」

  「那就多謝坤哥關照了。」

  在蘇漢澤離開之後,離開走到辦公室門口,遙望蘇漢澤下樓的背影,眼神開始變得兇狠。

  「屌你老母的,沒大沒小,真是狂的沒邊!

  要不是你姐夫是韓賓,我早就想收你的皮了!」

  蘇漢澤在回到缽蘭街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吉米仔找了回來。

  在聽完吉米仔講述完在大陸那邊發生的事情之後,他不免陷入了一番沉思。

  按照自己的認知,石勇會在兩年之後,以粵省公安廳副廳長的身份找到吉米仔,以允許吉米仔進入大陸做生意為代價,要求吉米仔競選和聯勝下一屆的話事人。

  並在吉米仔拿到龍頭棍之後,要求他把和聯勝做成新義安那種家傳企業模式,無限期連莊下去。

  儘管吉米仔千百般不願意,但面對高山仰止般的石勇,最終也只能無奈選擇妥協。

  不過石勇這次的忽然造訪,倒是給蘇漢澤敲響了一記警鐘——那就是大陸那邊的治安機構,不是在兩年後一拍腦門,忽然物色好吉米仔這個鐘意的話事人的。

  早在吉米仔籍籍無名的時候,石勇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這樣也無可厚非,八九年的時間彈指一揮便過去了。

  港島這邊幾十萬的矮騾子,是個潛在非常不安分的因素。

  有些事情,註定是不能夠臨陣磨槍的。

  值得一提的是,蘇漢澤倒是有些敬佩吉米仔那番堅剛不可奪其志的表現。

  哪怕面對大陸公安廳副廳長拋來的橄欖枝,他依舊堅持要和矮騾子這層身份劃清界限。

  要知道,他想方設法要擺脫的,卻是當年在尖沙咀,一個叫倪永孝的窮極一生,都沒法實現的。

  話說回來了,由於石勇沒有明確和吉米仔道明自己的意圖,蘇漢澤也感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加猜測罷了。

  只是眼下被大陸公安盯上了,很可能自己在大陸那邊的計劃,中途會橫生波折。

  本著保險起見的態度,蘇漢澤再度開口向吉米仔詢問道。

  「吉米,石勇那邊,除了拉你去看了一次打靶,警告你不要在大陸胡作非為之外,還有和你說過些什麼?

  你想清楚,一定要把每一個細節都告訴我!」

  「有!」

  吉米仔連忙點頭應道:「澤哥,石勇告訴我,大陸那邊的宣傳雜誌,我們就不用費心思創辦了。

  他說大陸的宣傳不需要任何人干涉,我們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

  「他有說過允許我們把生意繼續做下去?」

  「沒錯!」

  隨後又是一番思慮,蘇漢澤最後拍板。

  「吉米,鵬城那邊的投資,先撤一半的資金回來!

  我有預感,這個廠辦得不會這麼順利!

  還有,石勇特地交代過你,讓你回到港島去找師爺蘇問好對不對?

  我現在對師爺蘇這個人非常感興趣,抽個時間,你幫我再找一趟他。

  過問一下他有沒有興趣,來洪興這邊幫我開工,我可以保證,絕對虧待不了他!」

  吉米仔先是點頭表示自己會按照蘇漢澤的意思照辦。

  隨後又出言提醒道。

  「澤哥,據我所知,師爺蘇只不過和石勇是簡單的點頭之交。

  他現在都過得很是潦草,怕是沒資格攀上石勇這顆大樹!」

  「不要緊,他現在不夠資格攀上石勇這顆大樹,也許過來跟我開工,他就夠資格了呢!」

  蘇漢澤一番話出口之後,吉米仔敏銳的覺察到了。

  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年輕人,每次和自己交代完事情之後,眼神中總是閃爍著莫名的自信。

  這種勝券在握的自信,沒由頭的讓吉米仔感覺一陣心安。

  五月初五,端陽時分,下午四點半。

  在九龍城的龍江飯店,以及外邊的街道上,已經一字排開,擺上了百八十桌的流水席。

  桌上山珍海味流轉不息,不少社團人士推杯換盞,飲盡的啤酒瓶,居然用卡車一車一車往城寨外頭送。

  在龍江飯店旁邊,一處不起眼的麻雀館旁邊,尤佳鎮領著幾個O記的探員守在這邊。

  張凱守在尤佳鎮身邊,不由得發著牢騷。

  「madam,我真不知道一個矮騾子扎職紅棍,有什麼好神氣的。

  看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蘇漢澤當上洪興的龍頭了呢!

  又是舞龍舞獅,又是鑼鼓齊鳴,得虧這是在九龍城裡頭辦得流水席,這要在外邊,高低我們要準備做事!」

  尤佳鎮沒有理會張凱的牢騷,她的目光一直在對面一處閣樓上,A組黃志誠的幾個人身上來回掃視。

  一般來說,這種社團矮騾子之間的大型集會,他們O記都會安排人手過來幫忙看著場子。

  防止集會演變成大型的鬥毆現場。

  但是以往這些事情,大抵都有A組和B組去負責盯梢。

  C組的頭親自帶隊出來摻和這檔子事情,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果然,黃志誠站在對面的閣樓上,目光與尤佳鎮隨著碰觸,旋即黃志誠冷哼一聲,站在閣樓上往下面吐出一口濃痰,以此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

  C組現在做事,是越來越逾界了!

  龍江飯店裡頭,則是另外一幅熱鬧的光景。

  在現場吃酒的誰都知道,今天九龍城的這場酒,是洪興的十三妹和韓賓夫婦,聯名替蘇漢澤擺下的。

  受邀而來的各堂口成員,就算不給蘇漢澤面子,也不敢不給韓賓的面子。

  O記的人今天可以說是多慮了,沒有誰會在這種節骨眼上,給韓賓去找不痛快。

  二樓的宴會大廳,蘇漢澤高居主位,前來喝彩的人絡繹不絕,他此時此刻好話已經聽到麻木。

  其實不是十三妹執意張揚,要替自己立威,自己都想趕緊把這場酒席結束算了。

  「喪澤,恭喜你今日出頭!

  今天正式扎職紅棍,以後你在港九,也是名正言順能開山門的大佬了!」

  屯門的恐龍帶著自己的頭馬生番來到蘇漢澤跟前,二人各舉一杯水酒,蘇漢澤連忙起身去就接。

  「恐龍哥,搶了生番的咖位,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你們支持,我蘇漢澤何德何能,能扎職這個紅棍?」

  客套話聽起來雖然沒有營養,眼下這種場面卻不得不說。

  三人依次碰杯之後,恐龍對著生番遞了個眼色。

  生番連忙把酒杯放落在桌上,從牛仔褲的後兜里拿出一個禮盒,雙手托著遞到了蘇漢澤的跟前。

  「喪澤,今天你扎職紅棍,我特地和大佬從屯門趕來賀喜。

  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你務必要收下!」

  接著生番打開禮盒,裡邊裝著的是一隻純金的勞力士手錶。

  蘇漢澤不禁啞然失笑,他挽起左手的袖口,看了眼韓賓之前送給自己的那隻勞力士。

  當下也沒推辭,接過生番遞來的禮盒,並把禮盒裡的勞力士解了下來,戴在左手手腕上。

  恐龍見狀,立馬哈哈大笑一聲,摟住了蘇漢澤的肩膀。

  「喪澤,這款表生番連自己都沒捨得戴的。

  現在你發達了,別忘了提攜自家人一把!」

  「恐龍哥,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會把生意拿出來,給兄弟們分一分。

  尖沙咀這種靠我一個人站不住的,生番如果有興趣過來幫我,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好兄弟!你大姐你姐夫果真沒有看錯你!」

  恐龍笑著把手從蘇漢澤肩膀上放了下來,隨後看向一旁跟著傻樂的生番,不禁臉色一變。

  舉起手一巴掌拍在生番的頭頂上。

  訓斥道:「你跟著笑乜?

  讓你到尖沙咀來開工,睇場也做得,泊車小弟也做得,你鍾意去做哪一樣?

  傻乎乎的!還不講聲多謝澤哥!」

  生番馬上緩過神來,眼下再也不去顧忌面子,一連朝著蘇漢澤鞠躬,嘴裡大聲喊道。

  「多謝,我哋這群鄉下仔,多謝澤哥關照!」

  一直坐在蘇漢澤旁邊未開口的十三妹,忽然站了起來。

  叼著根煙,示意恐龍帶著生番在主桌落位。

  而後十三妹從兜里摸出一串鑰匙,丟落在桌面上。

  側頭吐出一口煙霧,對蘇漢澤如是說道。

  「衰仔,你姐夫還在歐洲那邊回不來,今天是你出頭的大好日子,他托我問你聲好。

  另外,你姐夫給你提了台車,平治W221。

  以後出門不要taxi來taxi去的,你現在好歹是個大佬了,該有台車裝身了!」

  蘇漢澤抓起這串鑰匙,不禁尷尬一笑。

  「我挑,這麼貴重的東西,叫我怎麼好意思去收?」

  「不好意思的話,等你發達了,把錢還給你姐夫!

  行了廢話少說,準備開席吧!」

  「大姐,不等細眼哥了嗎?」

  「等個屌,菜都冷啦!」

  不難看出,十三妹此刻眼神里洋溢著難以言表的歡喜。

  不摻雜任何利益的親情,在此刻更是顯得彌足珍貴。

  蘇漢澤默不作聲的收起那串車鑰匙,挽起袖口,兩隻誇張的金勞隨著他的手腕晃動。

  眨眼之間,十三妹面前的酒杯便被他斟滿。

  酒過三巡,主位上的一干人等皆有些微醺。

  遲來的細眼也一口氣自罰三杯,氣氛愈發顯得其樂融融。

  就在幾人繼續推杯換盞之際,大頭忽然從樓下跑了上來,先是對著一桌主客抱歉式的笑了笑,隨後湊到蘇漢澤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蘇漢澤嘴角的笑容開始逐漸收斂,最後把手中的酒杯輕輕放落在桌面上。

  扭頭對大頭問道:「他們來了幾個人?」

  「澤哥,就只有林懷樂一個!

  怎麼樣,是把他直接轟走,還是……」

  「不用,今天我賣肥鄧一個面子,讓他上樓!」

  「了解!」

  得到蘇漢澤的吩咐,大頭立馬一路小跑下樓。

  坐在一旁聽出端倪的十三妹眉頭不由得蹙緊。

  開口詢問道:「阿澤,是和聯勝的人過來搞事了?」

  「沒錯,肥鄧安排佐敦的林懷樂過來,說是有幾句話要當著我們的面,問個清楚。」

  蘇漢澤已經從兜里摸出香菸甩在桌上,吧嗒點燃一支。

  林懷樂今天為得哪樣事情來的,自己都不用去多想。

  一旁的恐龍和生番等人不明覺厲,倒是細眼一向是清楚蘇漢澤和和聯勝之間的恩恩怨怨。

  當下也耷拉起臉來,冷笑道。

  「喪澤,不用慌!

  這裡是九龍城,和聯勝的人未必敢在這邊搞事!」

  「細眼哥,我倒不怕和聯勝的人在這邊搞事。

  不過今天O記的兩班差佬在下面睇場,大家還是賣差人一個面子,一會有什麼事情,都由我來接著就是了。」

  不多時,大頭便領著一個面相儒雅,臉上帶著三分笑意的中年男子來到了樓上。

  此人留著一寸來長的短髮,衣著質樸。

  既沒有尋常古惑仔那種滿身雕龍畫鳳的紋身,也沒有那種上位大佬的狠戾之色。

  平平淡淡,倒是如同屋邨里那種隨處可見的街坊一般。

  這人便是和聯勝在佐敦道的揸fit人——人稱樂少的林懷樂了。

  不過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蘇漢澤總覺得林懷樂那雙看似恭謙的目光中,總帶著一種毒蛇審視般的味道。

  「喪澤,恭喜你今日出頭了。」

  林懷樂步行至蘇漢澤的桌前,還未等蘇漢澤開口,自己便雙手抱拳,以表達自己的祝賀之意。

  但知道他是為什麼而來,蘇漢澤並未賣給林懷樂什麼好臉色,甚至連坐都沒有請林懷樂坐下。

  只是冷冷答道:「樂少,大家以前素未謀面,現在也不在一口灶上搵食。

  今天飯就不留你下來吃了,麻煩你長話短說,不要耽誤我太多時間!」

  林懷樂並沒有因為蘇漢澤不給自己留面子而感到惱火,相反,他非常有禮貌的朝在座幾個洪興的話事人挨個聞聲好。

  最後才直起腰板,在蘇漢澤面前站定。

  答道:「放心,我今天也是受鄧伯所託,只說幾句話就走,絕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是這樣的,本來你今番扎職紅棍,我本該帶著些禮物,過來道賀才是。

  不過昨夜鄧伯翻看和聯勝的海底冊,發現你蘇漢澤的名字還赫然在列。

  白紙黑字,記載的清清楚楚。

  我沒有搞明白,我們和聯勝深水涉堂口的草鞋仔,怎麼忽然就在洪興平地一聲雷,扎職紅棍了呢?」

  哐——

  林懷樂話音剛落,暴脾氣的細眼便拍案而起。

  指著林懷樂的鼻子怒斥道:「干你娘的!你們和聯勝今天是不是故意來挑事?

  我哋這裡幾百個洪興仔,一人賞你一酒瓶,只怕你沒命走出九龍城!」

  「細眼哥,不干你的事!」

  蘇漢澤起身摁著細眼坐下,隨後也跟著站在林懷樂面前,冷笑一聲。

  對林懷樂說道:「煩請樂少回去轉告一下鄧伯,如果他鍾意呢,可以把麥里浩的名字也寫在和聯勝的海底冊上。

  如果他鍾意,把維多利亞女王的名字寫上去也不是不可以!

  到時候整個英國都是你們和聯勝的嘍!」

  林懷樂臉上的笑意不減反盛:「這麼說,喪澤你是不認這檔子事情了?」

  「樂少,我和你的閒聊時間到此結束。

  如果你再說下去,我可能就沒這麼禮貌了!」

  蘇漢澤一口煙霧噴在林懷樂的臉上,迫使林懷樂微微閉上眼睛。

  相當識趣的林懷樂點了點頭,知道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但他還是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旁邊的餐桌上。

  習慣性的笑了笑,開口道。

  「既然這樣,那今天我就不打擾你了。

  不過當著洪興諸位大佬的面,有些話我要講清楚。

  我哋和聯勝有五萬會員,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如果還有得談,記得打我電話!」

  說完,林懷樂非常有風度的轉身,閒庭信步離開了酒樓。

  蘇漢澤撿起桌上的那張名片看了一眼,發現名片上用一行燙金字體記錄著林懷樂的信息——

  【和成裝修公司總經理——林懷樂】

  名片倒是做的有模有樣,蘇漢澤只看了一眼,隨後便把這張名片扯了個稀碎。

  此時,一直坐在一旁的生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竅。

  他當即起身,挽起袖口湊到蘇漢澤身邊,咬牙切齒低聲對蘇漢澤道。

  「澤哥,這撲街裝的很!

  要不要我帶兩個兄弟出去,給他一點教訓?」

  「外邊有差佬盯梢,不要搞出人命!」

  「放心,我看到他那張臉就莫名火大,一會保證讓他好看!」

  生番一邊說著,一邊罵罵咧咧從桌上操起一個酒瓶,緊追林懷樂的步伐而去。

  聞聽生番要下去打人,作為大姐的十三妹瞬間不淡定了。

  林懷樂再怎麼說,也是和聯勝九區名正言順的話事人,而且是受了和聯勝的叔公鄧威所託,過來講幾句話雖然難聽了點,但不至於因此大打出手。

  而且各個社團都知道,這屆和聯勝話事人選舉,鄧威是擺明了要撐林懷樂的。

  搞不好過段時間,林懷樂就要掌龍頭棍,做和聯勝名正言順的話事人。

  一旦今天在九龍城被蘇漢澤的人打了,難保到時候蘇漢澤要面對數不清的麻煩。

  今日蘇漢澤撞喜,難聽的話只有十三妹來說。

  「生番!你大佬恐龍還沒發話,去做什麼?!」

  剛準備下樓梯的生番止住了腳步,先是為難的看了恐龍一眼,發現恐龍朝蘇漢澤頷了頷首。

  當即丟掉手中的酒瓶,朝蘇漢澤問道。

  「澤哥,到底還動不動手啊?」

  「當然要動手!」

  蘇漢澤已經起身,攙扶著十三妹坐下,拍拍其肩膀,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示意十三妹相信自己,自己不是在蠻幹。

  隨後蘇漢澤又對恐龍說道:「恐龍哥,你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沒意見啊!生番一直嚷嚷要來油尖旺見見世面。

  正好,打了和聯勝未來的話事人,這件事情傳出去都威風。」

  恐龍此時已經叼著根牙籤,坐在位置上兀自剔牙。

  答完蘇漢澤的話之後,他吐掉嘴裡的牙籤,朝生番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