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計算所。
才剛剛早晨七點多鐘，一名老人出現在了計算所的門口，她從旁邊的早點攤上，買了一根油條，一份豆漿，似乎是為了節省時間，一邊走，一邊吃，速度飛快。
朝陽照在她的滿頭青絲上，她的背影，看著有些孤單，就像是一個背負著沉重負擔前行的勇士。
旁邊，一輛虎頭奔上。
「秦總，這位就是黃老，只是……她今年已經61歲了……」張承志有些擔心。
這名老人，早就過了退休的年齡，依舊還在工作，這種精神固然值得尊重，但是……她還能幹多少年的工作？現在讓她來挑大樑，是不是有些難為這位老人家了？
「不，黃老還能再干二十年。」
對這位黃老，秦川是非常熟悉的，也是非常尊重的。
1936年，黃老出生在廣西，生長在那個生靈塗炭的舊中國，從小就展現出來了優秀的學習天賦，她也立志要把自己的一生貢獻給祖國。
1958年，黃老被推薦到了清華大學半導體專業學習，從此和半導體結下了不解之緣，這條科技強國的道路，她一走就是六十年，直至82歲高齡！
八十年代，國家要發展經濟，決定下馬大規模集成電路項目，她就站在計算所大樓的北門，失聲痛哭！
擦乾眼淚之後，黃老沒有氣餒，轉戰CAD研究，等到01年，65歲高齡的黃老接到了要研究龍芯任務的時候，面對一百萬的研發經費，她沒有動搖，毅然加入了龍芯的研發團隊！
龍芯雖然差，卻是我們東方自己的處理器，是我們的中國芯！
現在，秦川要搞晶片，第一個要拉過來的人，當然就是黃老！
對這樣的老人，絕對不能去找領導下命令，得用真誠來打動她！
「走，咱們進去！」
黃老邊走邊吃，腳步飛快，當走到計算所北樓的時候，已經吃完了油條，喝完了豆漿，新一天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
等等！
後面好像有人？
黃老扭頭，看向後面出現的兩個年輕的面孔：「你們是？」
「黃老，您好，我是秦川，您叫我小川就行，我們是特意來拜訪您的。」
「秦川？」黃老感覺到這個名字很熟悉的樣子，不過也沒有在意，點點頭：「好，咱們邊走邊說，我還有研發項目，你們最好在上樓的過程中說清楚……」
「黃老，我代表來陽集團，邀請你加入我們的晶片研發團隊，研製我們東方人自己的晶片！」
黃老停住了腳步，認真地打量起來了秦川。
「來陽集團？就是那個國內最大的重工業集團？」
「是的。」
「你們想要跨行業搞晶片？」
「是的。」
黃老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們還是走吧。」
「為什麼？」
「這些年來，有很多企業都想要搞晶片，結果呢？都是白白浪費資金，我們在這晶片領域，和西方的差距也是越來越大，你們來陽集團……還是算了吧！」
「差距大，我們就拉回來！」秦川說道：「當年耽誤了多少時間，我們就用更加努力的工作追回來！黃老，為了搞晶片，我們來陽集團願意押上自己的一切！」
黃老已經打算扭頭回去了，聽到秦川的話，再次停住腳步：「秦總，你了解我們半導體行業？」
「當然！」
「1957年，首都電子管廠已經能批量製造電晶體，比美國只晚了十年！1965年，13所造了第一塊集成電路，比美國晚了七年！1966年，魔都無線電五廠製造出來了TTL集成電路，比西方只落後了三年！」
秦川把這些數據說得清清楚楚：「早些年，我們和西方的差距，是越來越小的，後來雖然有十年的時間荒廢了，但是，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我們的半導體人才奮力直追！」
「1979年，我們造了4K的內存，1980年就擴展到了16K！在1979年，我們還逆向仿製了8080！比德國西門子還早一年！」
黃老的目光複雜：「那麼，你覺得，這些年來我們的晶片產業落後世界，是什麼原因？」
秦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體制原因，摩爾定律決定了晶片產業是個需要跑步前進的行業，而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都被各種官僚作風給耽誤了，您放心，在我們民企，沒有那些複雜繁瑣的手續！」
計算所不搞大規模集成電路了，並不代表國家不重視，八十年代有531工程，九十年代有908工程，但是，都失敗了！
就拿908工程來說，國家在90年8月的時候決定，投資20億，在無錫華晶建設一條月產1.2萬片，0.9微米的晶片生產線，在90年，還算是先進的。
但是！審批就用了兩年！在引進哪個廠商技術上，又對比了三年！五年之後才開工，兩年之後投產！
1997年，也就是今年，無錫華晶終於正式投產，晶片工藝已經進入到了0.35微米甚至是0.18微米，國際技術在摩爾定律的支配下，已經更迭了四五代！
所以，無錫華晶月產只有八百片，當年投產，當年虧損，轟轟烈烈的908工程宣告失敗！
民企沒那些複雜的審批過程，也沒有什麼技術的對比，要干，擼起袖子就是干！火了包養嫩模，不火下海乾活！
「看來，你是真的下定決心了，不過……你為何來找我？」
「因為我想要和您一起，匍匐在地，擦乾祖國身上的恥辱！」
聽到這句話，黃老的身體猛地一震，她的思緒，似乎是回到了1989年，當年她被派到美國工作，11月的時候，受邀參加拉斯維加斯的國際晶片展覽會。
會場裡展出的晶片非常多，無數的展台，琳琅滿目，卻沒有一家是東方企業！
當時的美國佬還驕傲地宣稱，隨時都能關閉東方的發電廠，因為用的是美國的晶片！
黃老感受著祖國受到的恥辱，心情抑鬱，就有了那樣一句話。
「好，我接受你的邀請！」黃老點頭：「你們打算造什麼晶片？」
「從內存晶片起步，之後會過渡到造處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