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多羅維奇在車間裡走來走去。
「怎麼還沒來呢？怎麼還沒來呢？」
要是平時，找人去叫，波路斯塔特不出半個小時就過來了，但是今天，邪門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費多羅維奇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就在他即將發火的時候，手下跑了過來。
「主任，剛剛找到波路斯塔特，他說他在醫院，沒空過來！」
這個時候，費多羅維奇才想起，波路斯塔特的老丈人在醫院，等著十萬美元的救命錢呢！
如果去找波路斯塔特，那毫無疑問，波路斯塔特肯定會提十萬美元的事情！
「我們自己修！」費多羅維奇咬咬牙：「算了，還是換一台機器！」
四台數控工具機，目前只有一台在工作狀態，剩下三台都閒置著，既然這台出了問題，不怕，只要將程序換到其他工具機上就行！
「主任，加工程序會不會出問題？」手下問道。
「程序以前就曾經加工過，沒什麼問題！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別連科叫過來，檢查一下程序！」費多羅維奇說道。
在他們車間裡，別連科是唯一一個得到波路斯塔特真傳的，操作這些數控工具機非常嫻熟。
「別連科早就走了。」
「走了？」
「對啊，廠里拖欠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別連科就去了歐洲。」
費多羅維奇惱火：「哼，廠子遇到困難，他們就跑了，一點也不知道和廠子同舟共濟！也不看看，他們的技術是誰給的，沒有廠子，哪裡有他們！挪威人不靠譜，自己人也不靠譜！」
牢騷歸牢騷，費多羅維奇也沒有別的辦法：「程序應該沒問題，換到那台機器上，重新加工！」
「是！不過……毛坯就剩最後一個了。」
螺旋槳可不是普通鋼鐵，否則早就生鏽了，需要的是特種合金，這些毛坯，還是蘇聯解體時候留下來的，放在庫房裡沒用，如果最後一個毛坯也給銑壞了，那他們可就沒法繼續加工了！
「這次只是意外，我們的運氣哪裡有那麼糟糕，總是壞。」費多羅維奇說道：「先換上，趕緊加工！可不能耽誤了956的工期。」
「好。」
數控工具機再次開動起來，看著金屬條不斷地被削下來，費多羅維奇非常滿意。
「記住，一定要盯住，可不能出任何問題！」費多羅維奇有些困了，囑咐了手下兩句，就打算離開。
嘭！
車刀又崩了！
費多羅維奇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飛過，正好擦過他的頭皮！
上面火辣辣的，他用手一摸，全部都是血！
好險，他的頭皮和崩出來的車刀碎片來了個親密接觸！如果他再稍稍長高一點，或者車刀再飛得低一點，就能把他的腦袋打爆！
這飛出去的車刀，速度可不比子彈慢！
咣！
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費多羅維奇都沒有心思查看自己的傷勢了，反正腦袋還在脖子上，他趕緊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臉色無比難看。
這崩出來的車刀碎片，剛好打在了那台出故障的工具機的控制柜上，鐵皮做的殼子已經被打穿，裡面的電路板……
「快，快看看裡面的情況如何！」費多羅維奇喊道。
幾分鐘後。
眾人看著電路板上被打穿的窟窿，徹底傻眼了。
完了，全完了！
對數控工具機來說，電控系統最關鍵，這電路板壞了，整個工具機也就報廢了！
這可是極其嚴重的生產事故！
十幾分鐘後，廠長阿列克謝-卡迪羅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費多羅維奇，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們的機器出了問題，好在這次才剛剛開始加工，毛坯雖然割得比較深，依舊還能用，但是，這工具機……」
「立刻把波路斯塔特找來！」
「他在醫院。」
「只要還有一口氣，抬也要把他抬過來！」
「不，他沒事，是他的老丈人。」
「該死的！他的老丈人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老丈人死了，還能少張嘴！立刻把他找來！」
半個小時後，派去的人回來了。
「波路斯塔特已經藏起來了，我們只看到了他的妻子，她的妻子說，只有先給她的丈夫預支十萬美元的工資，打到醫院的帳戶上，救她的父親，波路斯塔特才會出現。」
「該死的！」卡迪羅夫咬牙切齒：「這是在威脅我們！」
如果是平時，廠里沒生產任務，也就算了，現在，好容易有了螺旋槳的加工任務，怎麼出了這種變故？
卡迪羅夫又看向費多羅維奇：「我們靠自己的力量，能修理好嗎？」
「不能。」
「不能？當初安裝的時候，就有我們的技術人員參與，後來操作，還有不少人和波路斯塔特學習，到現在，我們居然還沒掌握了這種機器？」
「我們曾經掌握過，但是，那些掌握了技術的人都走了，去了西方。」費多羅維奇說道。
這幾年下來，曾經的各個加盟共和國都走了不少人。
善於鑽營的，可以把國家財富撈到自己的腰包里，曾經搞技術的，卻連工資都拿不到，那還留著幹什麼？有本事的大量離開，曾經龐大的工業，現在都已經要被抽乾了。
「那就從廠里的帳上，抽十萬美元出來，給波路斯塔特的老丈人交醫藥費，但是，得讓波路斯塔特給我滾回來，立刻，馬上！」
半個小時後，波路斯塔特回來了。
他先檢查了一下被打穿的機器，然後搖頭。
「這塊電路板至關重要，現在壞了，根本就沒法修理，就算是去島國，也不可能重新買到。」
「為什麼？」
「因為五年前就已經停產了。」
「也就是說，這台機器報廢了？」
「嗯，暫時是這樣。」波路斯塔特點頭：「蘇聯解體之後這幾年，我們的工具機缺乏保養，很容易出故障，而且，對技術人員也不重視……」
「那台工具機，能恢復正常嗎？」費多羅維奇指向第二台加工的工具機。
「我得檢查之後才知道。」
於是，波路斯塔特從下午一直忙碌到深夜，這敬業精神，還是讓人感動的，他拆開了工具機外殼，來了個大保健，不，大保養，都做好之後，又調整了一下程序，將之前加進去的幾行代碼刪除。
「好了，接下來，應該能正常運行了！」波路斯塔特說道：「感謝廠里出錢救了我妻子的父親，以後，我會繼續留在廠里，好好工作，直至還清欠廠里的錢為止。」
這一刻，波路斯塔特的心中感慨，多虧了那個東方面孔人的幫助，沒有他的主意，廠里根本就不會花一盧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