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虞昭還是虞昭

  「呼。」

  虞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書,有些無奈地長舒一口氣。

  這三日,她早出晚歸,終於將守藏樓第一層的所有書籍翻閱一遍。

  結果不盡人意。

  她看向一樓中央的樓梯。

  現在只能將希望放在第二層樓。

  若是第二層樓也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法訣,那散基重修一事,又將往後延遲。

  這是虞昭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時間拖得越久,她體內的暗疾會逐步加重,到那時便是散基重修,也無濟於事。

  虞昭壓下躁動的心情,往守藏樓一層的出口而去。

  天色漸晚,快到守藏樓閉門時間,其他人早已離開,她也該走了。

  虞昭經過值守的古長老時,照例行了一禮,正準備繼續往外走,一道聲音突然叫住她。

  「小丫頭,你這幾日裡究竟在找什麼?這裡可沒有你該找的東西。」

  滄桑的聲音令虞昭腳步一頓。

  她轉過頭去,看著笑眯眯的古長老,驚訝不已。

  她在守藏樓進進出出三天,這位古長老可從來沒有與她搭過話,今日怎麼突然想起叫住她。

  她猶豫片刻,如實答道:「古長老,我在找適合我的法訣。」

  「咦?」古長老輕咦一聲,「我若沒有記錯,你不是在跟隨清衍真人修煉海上明月訣嗎?」

  虞昭眼睛圓睜,「古長老,您認識我?」

  「哈哈哈。」古長老笑了起來,「認識,當然認識,你不就是清衍真人的小弟子虞昭嗎?怎麼,你真以為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古董啊?」

  虞昭訕訕一笑,想起古長老剛才說的話,開口提醒:「古長老,師尊前幾日新收了一個入門弟子,我已不是師尊的小弟子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神情從容又平靜。

  古長老默默地看著虞昭,不知為何突然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追問她為何不再修煉海上明月訣的事。

  虞昭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還真怕古長老打破砂鍋問到底,她不想隱瞞,也不想和盤托出,這樣點到即止最好。

  古長老放下古籍,沉吟良久後緩緩開口,「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你明日來找我,也許能夠幫到你。」

  虞昭眼睛一亮。

  「多謝古長老!」

  她沒有懷疑古長老的話。

  而古長老作為看守守藏樓的人,最了解裡面收藏的書籍。

  古長老是淡泊明志之人,又與她無怨無仇,不至於刻意戲耍她。

  雖不知古長老為何要幫他,但虞昭心存感激,連連道謝,多日緊繃的情緒難得舒緩。

  古長老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回去吧,記得明日來找我。」

  「弟子記住了!」

  一直到回到獨月峰,虞昭的心情都十分高興,迫切期待明天的到來。

  然而當她看到佇立在洞府外的那道修長身影后,心情一落千丈,嘴角的弧度立刻消失。

  他怎麼來了?

  「大師兄。」

  她喊了一聲。

  有些不耐。

  方成朗轉過身,眉心微擰,下頜線也繃得緊緊的,「你去哪裡了?為何這麼晚才回來?」

  虞昭有些敷衍地回答:「有事耽擱了。」

  具體什麼事,她沒有說。

  方成朗也聽出了她的敷衍之意,眼中湧現怒意,喝道:「虞昭,原以為這次去黑獄罰過,能讓你像小師妹一樣懂事一些,沒想到還是如此不思進取,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虞昭撇了撇嘴角。

  又是這一套說辭。

  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不知從何時起,虞昭再也沒有從大師兄口中聽到過誇讚他的話。

  明明以前扎個辮子,大師兄也會笑著誇她厲害,後來得到的只有責斥與貶低。

  有段時間,虞昭連走路都戰戰兢兢,生怕招來師兄們莫名的責斥。

  現在她想通了。

  不喜歡你的人連你呼吸都會覺得是錯的。

  她又何必因為別人的想法改變自己。

  何況還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虞昭點頭附和,「大師兄說得極是,小師妹聰明伶俐,又豈是我這等凡胎俗骨可比。」

  此話一出,方成朗表情又瞬間呆愣。

  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幻聽。

  六師妹在說什麼?

  她,她……

  方成朗鋒利的眼神刺向虞昭,上下掃視,充滿探究之意。

  虞昭坦然接受,神情自若。

  見狀,方成朗一驚。

  此前被他忽略的怪異之處,一一浮現。

  六師妹自從進入黑獄後,好似變了一個人般。

  以前的她會甜甜地喊大師兄,會笑盈盈地看著他,會追在他身後,攆也攆不走,聽到他誇讚小師妹,還會彆扭的吃醋。

  喜怒哀樂,分外生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臉平靜地望著他,就好像面對一個陌生人。

  這不是他的六師妹!

  難不成是……

  奪舍?!

  想到這個可能,方成朗目眥盡裂,他抬手抽出腰間飛劍,劍尖抵住虞昭的喉嚨,怒聲道:「何方妖孽!趕緊從我師妹身體裡滾出來!」

  虞昭嚇了一跳。

  方成朗是金丹中期的劍修,十個虞昭綁起來,也接不住他的一劍。

  如今劍指咽喉,虞昭感受到死亡的危機,渾身汗毛倒豎。

  因此反應也慢了一拍。

  而她的表現落在方成郎眼中成了心虛,也變相驗證了他的猜測。

  方成朗如雷盛怒。

  他萬萬不敢相信,自己的師妹會在獨月峰的地盤被外人奪舍,簡直就是不將清衍真人一脈放在眼裡。

  靈力運轉,劍芒吐露。

  虞昭只覺脖頸間傳來一陣涼意,下一刻便是細密的疼痛以及溫熱的濕潤感。

  「再不滾出來,我必將你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方成朗繼續冷聲威脅。

  虞昭心頭一寒。

  她若不是再不想辦法證明己身,方成朗的手段只會愈發激烈。

  「大師兄,我沒有被奪舍,哪個不長眼的敢在五行道宗奪舍清衍真人的弟子,單是護山大陣這一關就過不了。」

  方成朗有一瞬間的動搖。

  然而虞昭種種異常的反應卻始終無法令他釋懷。

  他的劍依舊穩穩的停在虞昭的咽喉前方。

  血液漸漸滲入虞昭的衣領。

  虞昭恍若未覺,繼續辯解。

  「何況我若真是奪舍之人,又為何會露出破綻令你發覺,豈不是自掘墳墓。」

  此言宛若一記重錘,砸得方成朗心神不穩。

  是啊,若虞昭真的被他人奪舍,又為何會愚蠢的暴露?

  所以虞昭還是虞昭。

  六師妹仍是六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