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便在此地獵殺海獸,注意配合,保持陣型。」
「是,宮主。」
「宮主,快看!我們擊殺了一隻築基海獸!」
「不錯。」
「宮主……」
……
哪裡來的聲音。
好吵啊。
朦朦朧朧間,一道意識自混沌中覺醒。
她好奇地「睜開」眼睛,打量這些奇形怪狀,又會發出聲音的東西。
她學習能力很強,漸漸能夠聽懂她們的對話。
後來,她被其中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女子吸引,所有人都稱呼青衣女子為宮主。
「宮主?」
她不懂美醜,她只覺得宮主會散發一股令她很舒服的氣息。
看到宮主,她的心情也會跟著愉悅起來。
於是,在她們準備離開時,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跟宮主一起走。
但是她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宮主居住的地方沒有水,只有山和樹。
她很不習慣。
她想回去,卻又不想離開宮主。
她糾結了很久,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在一個清晨突然出現在宮主面前。
宮主看到她不僅不驚訝,反而高興地笑了起來。
原來宮主早就發現她了。
她也很高興,然後她向宮主提出她需要一個有水源的地方。
宮主答應了。
從此那座山有了瀑布。
她在瀑布住下了,偶爾會偷聽來瀑布嬉水的弟子的對話,她知道的事也越來越多。
比如宮主不叫宮主,宮主的名字是水清月。
又比如她不是人,而是一塊開啟靈智的玉石。
但她不介意,水清月也不介意。
水清月時常會來找她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夢想和她不知去向的哥哥。
提到夢想時,水清月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
提到哥哥時,水清月的眼睛是霧蒙蒙的。
所以,她決定單方面討厭水清月的哥哥,因為他總是惹水清月傷心。
山中無歲月。
她不記得自己在水雲宮呆了多少年,但她記得她在水清月身邊的每一天,也記得水清月身邊的每一個人。
有兩個印象最為深刻。
一個是長得很好看,和水清月說話時總是夾著嗓子的女子,另一個是眼裡滿是野心,卻要在水清月面前裝乖的壞女人。
她原本以為她能夠一直陪在水清月身邊,見證她實現夢想,但危險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她的存在被人發現了,然後引來了敵人。
那一天,水雲宮的瀑布都被血染紅了。
水清月的劍也卷了刃。
水清月哭了。
水清月用自己的命和敵人交換,換其他人一條活路。
她很難過。
是她害了水雲宮。
但她沒有辦法拯救大家。
她只是一塊玉。
直到她看見水清月即將死在那個男人手下時,她爆發出她從未用使過的力量。
她帶著水清月逃走了。
她們逃到一座凡人的小城。
好消息。
這裡沒有修士。
壞消息。
這裡也沒有靈力。
水清月的傷勢越來越重。
她也越來越虛弱。
她透支了太多的力量,意識即將歸於虛無。
她很傷心。
不是為自己傷心,而是為再也見不到水清月而傷心。
她想在自己消失之前為水清月做最後一點事。
她準備將自己僅剩的靈力注入水清月體內,替水清月療傷。
然後,她失敗了。
水清月太聰明了,發現了她的意圖,不肯要她的靈力。
她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她太虛弱了,她已經連水清月的樣子都看不清楚了,不過沒關係,她還記得。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沒能救下水清月,水清月卻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靈玉,謝謝你的陪伴,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請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水清月將自己體內的生機全部注入她的身體。
她從一塊玉石漸漸變幻成人形,先是雙手,然後是雙腿,最後是清晰而稚嫩的五官。
水清月不見了。
世上多了一個水清月一模一樣的嬰孩。
她失去了所有記憶,如一個真正的幼童在凡塵間謀生活。
有一天,一位好心的大娘遞給她一個饅頭,用憐惜的語氣道:「好可憐的孩子喲,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女孩眼中閃過迷茫之色。
她好像沒有名字。
不。
不對。
她有名字。
她的名字是……她的名字是……
哦!
她想起來了!
小女孩眼中爆發出明亮之色。
虞昭!
她是虞昭!!!
……
「虞師姐!虞師姐?你還好嗎?」
虞昭猛地翻身坐起,眼裡還殘留著驚懼與茫然。
「虞師姐,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
虞昭遲緩地扭動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季……寒舟?」
虞昭用不確定的聲音緩緩念出季寒舟的名字。
季寒舟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是我呀,虞師姐,我是季寒舟,你不記得我了嗎?」
虞昭伸手揉了揉眉心,「你別急,先讓我緩一緩。」
「好。」
沒有季寒舟在一邊干擾,虞昭總算能夠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
她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倘若夢境是真實的,她根本不是如騰梟所說是水清月的轉世,而是水靈玉的化身。
她因水清月而獲得轉生為人的契機,所以她才會有一張與水清月一模一樣的面容。
這樣一來,她天生水靈根的天賦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她也能夠理解自己前世為何格外注重親情,並不是孤身在外漂泊太久,而是因為親情是水清月可望而不可求的東西,她潛意識裡渴望能夠替水清月完成遺憾。
可惜她到底辜負了水清月的期盼,不僅沒能一個連同著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還把自己搞得一團糟。
「呼。」
虞昭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她確實破解了自己的身世之迷,只是情況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她甚至連人都稱不上,本體是一塊天生天養的玉石。
唯一能夠讓她感覺高興的是,她重新記起自己作為水靈玉的記憶。
在水雲宮,和水清月相處的那段時間,是她有生以來最快活的時日。
她想她若能早點記起來,也不會被獨月峰那群人偶爾分給她的淺薄情分而感動。
水清月。
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還有。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