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如同一記重錘,猛然間讓高高在上的淮南王陸展鵬哽咽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驚愕與不解,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從兒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質疑。然而,作為一方霸主,陸展鵬又豈會輕易地被這區區幾句話所說服。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銳利而深沉:「阿航,為父並非不了解你的心情,但我是怕你過於感情用事。你是我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脾性和弱點。老二陸展雲心狠手辣,做事從不留餘地;老三陸展風則軟弱猶豫,難堪大任。相比之下,為父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就是希望你能帶領淮南王府,繼續走下去,發揚光大。」
顧航靜靜地聽著,目光深邃地看著眼前這位已經45歲,卻依然精神矍鑠的父親。他深知,父親作為淮南王已經整整20年,曾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權勢滔天,威震四方。可是如今,為何非要鋌而走險,與朝廷對抗呢?
他微微一頓,隨即開口問道:「父親,如今我們偏安一隅,坐擁淮南的富庶與安寧,不好嗎?為何非要與朝廷針鋒相對,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陸展鵬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緩緩地說道:「阿航,你可知新皇即位之後,對我這個老臣子是何等的不信任?他若不動我,自然一切都相安無事。可是如今,他已經把手伸到了淮南,對我萬般猜忌和打壓。京中傳來消息,大理寺卿程楷已經到了揚州,他的到來意味著什麼,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
顧航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父王在京中的眼線果然可靠。程楷此人雖是寒門出身,但皇帝卻對他青睞有加,視為破案奇才。這次他既然敢來揚州,就休想再順利回京。兒子願意效勞,親自出手,將此人帶到父王面前。」
陸展鵬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好!阿航,你沒有讓我失望。日後我若將淮南交給你,顧家的基業交給你,我也放心。你要知道,如今我們得來的一切都是不易。在淮南,我們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勢力,就等於是得到了半個天下。但你做事偶爾還是欠穩妥,一定要沉住氣來,靜下心來,知道嗎?」
顧航恭敬地應了一聲,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多謝父王教誨。兒子此次出去小半年,的確收穫頗豐。北地與我們南地相比,的確不如我們富庶。而汴京如今也顯露出幾分蕭條之態。但先帝為新皇留下的精兵強將、功臣良將、忠臣賢臣依然不少。他自己又扶持了不少寒門新貴,企圖以此來鞏固自己的皇權。父王,我們確實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陸展鵬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兒子,似乎在這一刻,才真正看到了顧航的成長和蛻變。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阿航,你不問緣由,就如此堅定地支持為父,為父很是欣慰。你以往從未吐露過你內心的想法,這一次為何會如此堅定?」
顧航笑了笑,目光堅定如鐵:「父王,我連你都不支持,還能成什麼大事?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我們淮南王府的支柱。若是他敢動你,動淮南王府,動顧氏一族,我勢必要反抗到底的。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我都義無反顧。」
陸展鵬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拍了拍顧航的肩膀,說道:「好!有你這份決心和勇氣,我們淮南王府何愁不興?但你要記住,行事一定要謹慎周密,不可輕敵大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這場較量中立於不敗之地。」
顧航應聲點頭,一臉恭敬地向眾人行禮告退,轉身去安排今晚的晚宴。
隨著夕陽西下,宴會即將拉開序幕。雲靈與蕭煜並肩步入淮南王府,他們的到來無疑為這場盛會增添了幾分光彩。王府內外,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當地的官員、富豪幾乎悉數到場,場面之宏大,令人嘆為觀止。
賓客們按照身份地位分列而坐,商人巨賈們坐成一排,官員們則另成一列。他們都帶著各自的家眷,女眷們更是盛裝打扮,爭奇鬥豔,宛如百花爭妍。然而,在這群芳之中,雲靈卻顯得尤為特別。她戴著圍帽,穿著素淨,與周圍的繁華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雲靈心裡暗自緊張,生怕顧航會拆穿她的身份。畢竟,前日夜她被他所救,連道謝都來不及說,就匆匆帶著蓮香離開了。
為了掩人耳目,雲靈特意帶著先前不曾露面的如夢一同前來。
淮南王府的宏偉壯觀,讓雲靈不禁感嘆。這裡的每一處布置都精心巧妙,既有奢華的韻味,又不失雅致。雲靈還發現,王府的布局中還蘊含著不少風水學的智慧。
宴會開始,雲靈終於見到了淮南王顧展鵬。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他依舊沉穩睿智,與雲靈幼時見過的模樣相比,更加成熟穩重。顧展鵬熱情地向賓客們打招呼,很快就注意到了雲靈。
「玉老闆,」顧展鵬微笑著看向蕭煜,「為何玉夫人要戴著圍帽,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蕭煜微笑著回應道:「王爺有所不知,內人初來揚州,有些不適應這裡的水土,臉上長了些疹子。為了不掃大家的興,她便戴上了圍帽。還請王爺多多諒解。」
顧展鵬聞言,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啊!那要不要請本府的府醫來瞧瞧?十年前我去汴京述職時,也曾水土不服,多虧了這位府醫,一劑方子就藥到病除。」
蕭煜連忙道謝:「那便明日再請王爺費心,讓府醫到府上為內人診病吧。鄙人感激不盡。」
坐在對面的顧航,一直默默觀察著這一切。他見縫插針地接過話茬:「明日,本世子親自帶著府醫前去可好?」
蕭煜連忙恭敬地拒絕:「豈敢勞煩世子殿下親自前來?鄙人親自來接便是。」
顧航見狀笑了笑,笑容不達眼底:「幾次會面下來,玉老闆說話辦事都是滴水不漏,還真是令人佩服啊!」
蕭煜回應:「世子謬讚。」
宴會繼續,雲靈在圍帽下,將眾人嘴臉看得清清楚楚。
蕭煜為她剝了橘子遞進去,雲靈接過,湊近些說道:「這些人都已經唯淮南王馬首是瞻了。」
蕭煜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揚州的水實在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