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玲華的心中如同被烈火焚燒,嫉妒與不甘交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網,幾乎要將她吞噬。
她無法理解,為何謝夫人唯獨遺漏了她,那份被忽略的刺痛,比任何言辭都更為鋒利。
待周遭人潮漸散,她終是忍不住,話語間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尖酸:「原以為謝夫人是位不拘一格的雅士,未料也拘泥於門戶之見。我一個卑微的庶女,終究難逃被輕視的命運。望之,此次本想協助你再立下軍功,是我卻沒用得緊。」
顧望之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溫和:「玲華,此事與你無關。軍功非一人之力可成,眾將士可安全歸,已是大幸。」
孫玲華未能從這番話中捕捉到期望的慰藉,反而更加心生委屈,眼眶微紅,聲音里添了幾分淒楚:「雲姑娘真是得天獨厚,不僅出身將門,滿腹經綸,還運氣頗好,竟然認識了楊姑娘,還取得了楊姑娘的信任。我幼時想讀些兵書的,怎奈是庶女,連吃飽肚子都是困難的。」
顧望之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試圖安撫:「世事難料,各有各的福分。你能安然從北原回來,便是好事。她確實不凡,但你也無需自慚形穢,更不必刻意避讓,只需做好自己便好。」
這番話非但未能平息孫玲華的波瀾,反而激起了她更深的醋意與不安。她強忍怒火,話鋒一轉,意有所指:「是啊,都怪我太過魯莽,總惹雲姑娘不快。她那般精通兵法,才情出眾,我確實不該輕易去觸碰她的鋒芒。」
顧望之突然的低語打破了沉默:「我……似乎對她有所誤解。」這句話如同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讓孫玲華的心猛地一緊。
她眼眶瞬間泛紅,聲音中夾雜著質問與哀怨:「望之,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後悔與她分離,或是後悔娶了我這個庶女出身的女子?在你心中,我是否真的一無是處?」
顧望之急忙否認,眉頭緊鎖:「玲華,你誤會了,我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你更不是一無是處,你不要妄自菲薄……」
但孫玲華的情緒已如脫韁野馬,難以遏制:「你若真有此意,無論是和離還是休妻,我都願成全,絕不糾纏。只求你能直言不諱。」
顧望之急忙拉住她,試圖阻止她繼續發脾氣:「玲華,我從未想過離開你,我們現在在謝府,別任性。」
孫玲華用力掙脫他的手,眼中淚光閃爍,堅決地說:「別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快步離去,留下一句決絕的話語迴蕩在空中:「你去軍中吧,不必跟來。」
顧望之當真沒有跟去,他有些心累,他總是要去哄她,今日他又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要去哄她。
算了,他還是出去走走吧。
……
雲靈帶著楊南春跟著謝芙蓉來見謝夫人,曲氏。
踏入門檻,一股淡雅之氣撲面而來,只見一位中年婦人靜坐其間,身著素雅,首飾簡約而不失雅致,其周身散發出的氣質,仿佛能瞬間撫平世間一切喧囂。
楊南春與謝芙蓉的面容,在這位婦人身上找到了驚人的相似,仿佛鏡中倒影,令人不禁側目。
曲氏見狀,嘴角勾勒出一抹溫柔至極的微笑,隨即以一種幾乎能聽見心跳加速的微妙節奏,示意侍從們悄然退下,只留這溫馨的一幕於室內緩緩鋪展。
楊南春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那份直覺強烈而清晰,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直接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話音未落,曲氏的雙眸已濕潤,那份深藏已久的情感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南春,你真的是南春嗎?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這一刻的到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滿是激動與不可置信。
謝芙蓉見狀,連忙上前,輕輕握住楊南春的手,說道:「南春,這是我們的母親,我們共同的娘親,你先不要驚訝,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可能讓你震驚,但請相信,娘親有著不得不隱瞞的苦衷。」
楊南春的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她顫抖著聲音,幾乎是在咆哮:「什麼?我從記事起,爹爹便告訴我母親難產而死,我總是想是我命太硬剋死了母親,今天你卻告訴我,你還活著?我不信,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騙我爹爹?」
雲靈見狀,連忙伸出雙手,溫柔而堅定地包裹住南春顫抖的手,試圖以自己的溫暖給予她一絲慰藉。
曲氏的臉上掛滿了淚水,每一滴都承載著無盡的悔恨與無奈:「南春,是阿娘無能,阿娘對不起你。這一切並非我願,是你爹爹的決定,他逼我離開楊家寨,要我永生不再與你相見。」
謝芙蓉在一旁輕聲插話道:「南春,我父親與你父親年紀相仿,都曾經與母親產生了情誼……」
這話誰又不明白呢?
曲氏與謝煬的過往,以及之後與楊岩仁的糾葛,生兒育女後又被迫分離,最終她又回到了謝家,為謝煬再添一子。
這錯綜複雜的情感糾葛,如同迷霧一般,讓人難以分辨其中的是非對錯。
然而,這一切對於楊南春而言,卻是難以承受之重。她情緒崩潰,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會認你的,我母親早死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雲靈拉住傷心的楊南春,「南春,不哭,若是不想認,姐姐現在帶你就走。可是,我瞧著謝夫人面色寡白,眼下陰影嚴重,怕是有重疾,見你一面,應該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父輩們的愛恨情仇,我們無權干涉,她沒有撫養之情也是真,但是沒有母親不愛女兒。」
楊南春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不斷滑落,她哽咽著說,「姐姐,我好難過,沒想到我還有母親……原來是我母親是長這樣的……」
「她也許有難言之隱,但是她都不曾來偷偷見我一面,哪怕給捎帶一封書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