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的死寂。
沉寂的氣氛中,充滿了無可辯駁的沉默,
妹妹理所當然的不是姐姐的對手,但這並非是什麼來自血脈或者威嚴上的壓制。
阿爾托莉雅也是氣得渾身發抖,貧瘠的胸部都在起伏不斷,卻沒有辦法說出半個字來。
因為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尤其是小獅子在內心深處回想這一切,那悲憤欲絕的感覺愈發強烈,因為確確實實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在那個時候,阿爾托莉雅一直使用的並非現在的「誓約勝利之劍(Ecalibur)」,而是另一柄聖劍「必勝黃金之劍(Caliburn)」o
也即是傳說中的那柄石中劍,所謂的選拔王者之劍。
Caliburn也就是王權,為了將亞瑟王培養成一名王的存在,而誕生出來的儀式劍。
當其持有者成為一名貫徹正確之舉或是完美的王時,其威力將不愧對於聖劍之名。若將其用作武器,一旦解放真名,甚至能發揮與E.calibur同規模的威力·
儘管只是儀式劍,所以材質難以承受阿爾托莉雅在全力以赴之下,龍之爐心所釋放出的澎湃魔力。
然而,在早期的一次違反騎士道精神的戰鬥中這要求持有者貫徹正確之舉的選王之劍,也是因為阿爾托莉雅的行為直接折斷了。
此事一直讓她深感羞愧,內心充滿了自責與悔恨。
而在那之後,便是湖中仙女現身,將現在的聖劍贈予她-—」·
其實這件事情早就應該想到了的。
只是人的思維定勢難免太過根深蒂固,阿爾托莉雅實在難以將多次援手、幫助自己度過難關的湖中仙女薇薇安,與後來導致自己身死亡國的魔女摩根視為同一人。
再加上那也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一時之間也是全然沒考慮到這一點。
現在被摩根冷不丁的提醒了一句,少女才陡然反應過來,這種割裂感強烈得仿佛要將她的思緒撕裂,強迫她重新徹底糾正自身的認知,徹底的將「薇薇安」與「摩根」兩個名字之間···
一一划上了等號。
這種被按著頭強行改變認知的感覺並不好受,那一瞬間感受到的衝擊,
強烈到讓她覺得不真實,猶如整個胃部都被一隻手狠狠揪住了一般。
她越想就越是倍感悲憤不已,那個曾經讓她深信不疑、充滿敬意的湖中仙女,屢屢幫助自己度過難關-然而如今,那些行為在她眼中根本是對自己愚蠢和無知的一種嘲諷!
她當時那麼信任湖中仙女,摩根肯定在暗地裡竊笑她的天真吧!
她當時那麼敬仰湖中仙女,摩根肯定對她的崇拜感到滿足和愉悅吧!
果然一一隻是想到這些,就已經絕對無法接受!
恥辱感伴隨看燃燒的怒火,直接湧上少女的思維,占據了大腦的所有線程。
好半響之後,終於是打破了沉默。
「鳴———·摩根———!!我、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阿爾托莉雅的聲音顫抖著,她緊咬著牙關,只是那低沉的聲音中卻也透露出怒不可遏的強烈情緒。
這種強烈的情緒使得她整個人都仿佛散發出一種凜冽的氣息,讓人無法忽視她的決心和憤怒。
「哼,誰不饒過誰還說不定呢!正好我也有點手癢,這次就勉為其難的教訓一下你·」
薇薇安也是冷笑起來,她對此毫不畏懼,甚至躍躍欲試的握緊法杖,準備好好趁機毆打對方。
對於先前的那一次未竟的戰鬥,她其實也是很不滿意的。
雖然自己確實落入了下風,但就是怎麼的都不服氣。
現在好不容易,才剛剛走完第一遍巡禮之旅,敲響了六口鐘,取回了樂園妖精應有的正常實力,解除了封印,她自然也是有點兒想法的。
也不以大欺小,欺負阿爾托莉雅了就以目前的實力,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就好了。
至少薇薇安現在的確是只完成一次巡禮,確實就是樂園妖精應有的正常數值,可以比肩亞鈴的程度。
要是多完成幾次巡禮的話,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餵、喂喂,夏至先生,好像情況不太對勁——」
不遠處的隕坑邊上,藤丸立香瞪大眼睛,下意識的連連伸手拉著旁邊的青年的手臂,滿臉都是「你快看啊你快看啊」的張力十足的急切表情「你確定真的沒問題麼?不用看一看嗎,她們好像真的要打起來7......
「我確定,真的沒問題的。」
夏至的神色完全沒有變化,只是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坑底深處的魔龍殘骸,似是在琢磨著什麼,隨意的開口說道:「而且我有在看著,立香你不用擔心。」
「那、那個,重點其實不是真的在「看著」吧?」迦勒底的少女御主扯動著嘴角,「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阻止她們,讓她們不要衝動嗎?」
那看上去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一幕,隔著老遠都能夠感覺到驚人的熾熱敵意在,怎麼看都是有問題才對。
即使是站在隕坑邊上,宛若站在熊熊燃燒的烘爐旁邊,被高溫的熱量輻射烘烤著,她也仍是覺得比起這一波波的炙熱氣浪,貌似還是那邊的熱度更危險一點兒。
「阻止她們?讓她們不要衝動?」
青年挑了挑眉毛,語氣古怪的說道,同時轉眸望向她。
「這怎麼可能阻止,就像是你不能阻止天空,也不能阻止大海,同樣的也不能阻止她們上手撕對方.
勢成水火,不共戴天。
薇薇安和阿爾托莉雅之間的姐妹情誼,就是這麼的深厚,這麼的牢不可破。
如果兩人都是英靈的話,或許還可以不拘泥於過去,因為人生已經定格,故事已經畫下了句點,剩下的僅僅只有一段不可更改的記錄———-這也是大多數的英靈對生前較為看開的緣故。
但是,偏偏兩人現在都還是「活在當下」的人,哪怕是阿爾托莉雅,嚴格來說也還沒死。
這就顯而易見的,沒那麼容易看開了。
這並不是什麼無謂的延續生前的仇恨,而是完全就是正在發生的事情,
至少對於兩人而言都是屬於現在進行時的時態。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
藤丸立香有些不能理解了,少女精緻的臉龐上露出明顯困擾的表情。雖然跟團旅行也有一段時日了,大家也彼此熟絡了許多,然而直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懂兩人的恩怨從何而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終於進發出了魔力的激流。
就在這剛剛消停下來的災厄戰場的中心地帶。
「真的打起來了—
她的神色瞬間僵硬,下意識的看向眼前的人。
「沒事,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夏至非常冷靜的說道,伸手隨意的畫了個圈,將兩人對戰的場地圈了出來,「其實小小的發泄一下,也有利於她們接下來繼續相處。」
「有利?」
「沒錯,正如任何一座大壩,若是一直都只積蓄而不宣洩,最終也肯定會受不住壓力,而導致徹底潰塌------到了那一步,才是積重難返,無力回天的時候。」
青年回過頭來,若有所指地說道:「但若是定期的開閘泄洪,減輕壓力,大壩反而能夠長久的、完整的保持下去--她們兩人的關係就是這樣子。」
他根本就沒指望自上次撕逼之後,姐妹兩人的關係就變得融洽了。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轉與進展,兩人日常碰面都沒什麼好臉色,隨便說起什麼話題,都能夠聽出那種針尖對麥芒的意味。
除了多少還能夠勉強克制,沒有直接動手之外,基本上和初見時候的關係一般,還是那麼僵硬。
然而只靠她們自己的克制,是不會長久的。
阿爾托莉雅或許不懂人心,但是夏至可太懂人心了,他寧可隔一段時間就讓她們宣洩一下,也不想等到她們的怒氣值積蓄到極限,自然而然的爆發出來的那個地步。
前者完全可控,可以疏導化解···—·
後者那才叫一個真的無可挽回。
正好現在自己完全有能力控場,應該選擇哪個選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夏至看了一眼姐妹倆的激情開撕,雖然這麼說不太禮貌,但是隨著視點的改變,他現在確實有種大人在看小孩子打架的感覺,並不認為這有多嚴重。
收回視線,他再次看向深坑底部的那具龐大屍體。
稍稍思索一下,青年打開了虛空之中的門扉,從泛著金色漣漪的空氣之中,陡然射出好幾道長長的銀色鎖鏈。
瞬間纏繞上魔龍的身軀,然後收束、勒緊、捕縛直至繃緊到筆直。
儘管沒發揮出特攻的效果來,但是對於一個已經死去的對象,也並不需要擔憂對方能夠反抗。在堅固鎖鏈的收束之下,魔龍的屍骸也被拖進了虛空中的門扉里。
有點眼熟—·
憂心的藤丸立香警了一眼,感覺這銀色鎖鏈從空氣的金色平面射出的一幕,似乎既視感滿滿。
只是不管怎麼看,夏至先生也不可能與吉爾伽美什先生有什麼交集,所以她也權當作是單純的巧合,因而也沒有多想,就是單純的有點好奇「這是準備要利用魔龍的屍骸嗎?要收集龍的素材?」
「對。」
夏至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從立香透露的信息來看,未來的整個妖精國不列顛,都要化為固若金湯的魔術陣地,每一寸的土地都是魔術的機能不斷地堆積,從而構築起來的要塞。
這毋庸置疑是一項大工程···
但是也並非不可能完成。
回想著茵蒂克絲的教導,關於「如果想要用魔法改變世界,就必須先畫出你想改變的世界的範圍」的核心要義,夏至輕輕的笑了起來—----魔龍伏提庚的本質,是整座不列顛島化為肉體的存在。
反過來也就是說,它的存在就象徵著整座不列顛島。
只要通過魔道書的魔法進行處理,然後在它的軀體上進行陣地建設,創造出的一神殿一理論上也會與整個不列顛島聯結在一起。
簡單地說,魔龍的軀體上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現實的島嶼中,現實的島嶼上發生的事情也會映射在魔龍的軀體上。
事情突然就變得很簡單了。
現實似乎正在向著未來收束,流向同一個宿命。
夏至將光從不明所以的藤丸立香身上收回,貌似這位迦勒底的御主小姐,透露的情報確實很有參考價值,正在一點一點的變成現實來看。
這麼說來,或許關於自己封印群星的那個預言·—
也很有可能不是空穴來風?
他敏銳的聯想到了,自己通過空想樹掌握的那個特別好用的新能力。
-「重力操控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