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龍怒比以往都強。

  烈火吞噬陣法，江家人的名字一個接一個消失，除了江霆。

  血紅的二字一寸寸碎裂。

  神像瘋狂尖叫，「啊啊啊！！」

  陣法破碎，聲音像斷線的風箏，消失在風中。

  「大哥！」

  「大哥！！」

  「大哥！！！」

  紅色光芒劃破天際，眼前一晃，三人回到原來的洞口。

  他們看見神像落入萬丈深淵，看見大哥與紅光融為一體，看見江霆兩字消失。

  那張熟悉的臉血肉模糊，琥珀色眸子裡笑意漸濃。

  他在笑。

  笑容燦爛，目光溫柔。

  江霆從未笑的如此開心，如此自由。

  以前想笑不能笑，必須保持冷漠。

  生命最後一刻，他終於能隨心所欲笑了。

  ……

  江家人員多，規矩也多，什麼都要靠搶。

  父親不得爺爺喜愛，能力也不行，自然搶不過各位叔叔伯伯。

  他們一家住在最偏僻的角落，擠在狹小的房間。

  父親整日喝酒，「那些兄弟的鬼主意真多，我下次一定贏。」

  母親整日坐在窗邊，仰頭看天。

  江霆會走路的年紀，自己照顧自己，自己找飯吃。

  這天，他摘了朵野花回家，「媽媽，媽媽，送你一朵小花花。」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擠出一絲微笑，「謝謝小霆。」

  江霆抱住她，「媽媽，堂哥總說我們是垃圾，不配當江家人，這是什麼意思？」

  母親搖頭，「沒什麼，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無需管別人。」

  父親恰巧聽見這句話，提起江霆的衣領，狠狠打他的屁股。

  「小兔崽子，連你也看不起我！！」

  江霆那時不懂，後來才明白父親這樣的人叫窩裡橫。

  在外面受氣，拿無辜的孩子出氣。

  砰——！！

  江霆被父親丟到門外，鼻子一抽一抽。

  男子漢要堅強，不哭不哭。

  他記著。

  長大了，打回去。

  冷風呼嘯，巴掌大的雪團落在頭上，江霆凍的發抖。

  他想叫媽媽，門內傳來奇怪的聲音，嗯嗯呀呀，像在哭又像在笑。

  敲門的手停在半空，江霆在外面坐了一夜，厚厚的雪掩埋他的膝蓋。

  不久後，媽媽生下了弟弟。

  江霆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了弟弟。

  弟弟很傻，也很可愛。

  爸爸媽媽不管，江霆去哪都背著他。

  他七歲了，按照江家的規矩，必須去主苑上課，測試天賦。

  那裡有凶凶的老師，拿著戒尺站在台前，逼他做無聊的卷子。

  江霆看一眼便知道答案，兩下寫完。

  「嚶嚶嚶……」

  弟弟抱住他的脖子，張大嘴巴咬下來，邊哭邊吮吸。

  傻弟弟把他當成媽媽，要喝奶奶。

  江霆小聲安撫，「弟弟不要哭，哥哥馬上帶你回家。」

  弟弟出生三個月，媽媽不給他餵奶，泡奶粉這種小事交給他。

  父親不管不顧，母親自怨自艾。

  江霆既當爹又當媽，帶到現在。

  弟弟聽不懂人話，哭的更大聲。

  「嗚嗚嗚！」

  老師發現了，用力敲黑板，「你叫什麼名字？考試的時候不要把小孩帶進來，上來！」

  江霆抓著試卷跑上去，有些害怕，「我寫完了。」

  老師不相信，「半個小時，我都做不完，你做的完？」

  江霆如實回答，「老師，你太笨了，這些題非常簡單。」

  老師看了一眼，再看了三眼，神情越發興奮。

  「傳說中的神童，今天可算被我碰著！」

  「你待在教室，不准離開。」

  老師拿著試捲走了，似乎非常高興。

  江霆不理解，有什麼高興的。

  等，還是不等？

  江霆選擇不等，餵弟弟喝奶粉最重要。

  他正要走，幾個高壯的孩子攔在門口，語氣十分囂張。

  「你是誰？」

  「老師為什麼表揚你？」

  「說話啊，啞巴了！」

  江霆認識他們，大伯的兩個兒子，四叔的兒子，和五叔的女兒。

  母親交代過，少跟其他幾家打交道。

  能躲就躲，躲不過就逃。

  江霆思考良久，「不知道。」

  「你知道怎麼討老師歡心，不知道怎麼跟我們說話？！」

  為首的孩子推了他一下，態度惡劣，「今天不交代清楚，不准走！」

  「咦？他爸是垃圾，一家人住在西邊的垃圾桶。」

  「你爸是大垃圾，你就是小垃圾。」

  大人們抱團，小孩子們也有團體。

  父親被排擠，江霆被欺負。

  同樣都是小孩子，同樣都是爺爺的孫子，為什麼他要受欺負？

  此時，沒時間想這些。

  江霆緊緊護住弟弟，一步步退到角落，心裡害怕，但表面上絲毫不慌。

  「第一，老師為什麼高興，你們應該去問老師，與我無關。」

  「第二，我不是垃圾，我家也不是垃圾桶。」

  「第三，老師很快回來，十分鐘後收卷，你們確定在這裡堵著我？！」

  條理清晰，語句流暢。

  幾個小孩被唬的一愣一愣，當下驚呼，「不好，我們的試卷還沒做完。」

  為首的孩子氣炸了，「做個屁！給我打他，不然打你們。」

  小孩子們調轉方向，猶豫片刻後，伸出邪惡的爪子。

  遇上不講理的人，江霆無計可施。

  他太弱了，無法保護自己和弟弟。

  「住手！」

  江老爺子氣勢威嚴，壓迫感十足，在場的孩子都不敢動。

  小孩們弱弱地喊：「爺爺。」

  江霆只在遠處見過爺爺，家裡最強大的存在，一句話就能將父親趕出家門，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命運。

  如果爺爺站在別人那邊，怎麼辦？

  江霆絞盡腦汁想辦法，在實力強大面前詭計沒用，不如說實話。

  「我想回家，他們欺負我。」

  江老爺子不為所動，瞥了他一眼，「自己回去反省，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

  「因為……」

  江霆特別想說。

  因為你偏心。

  因為你縱容。

  不！不可以！

  江霆第一次學會了說謊，「因為我太弱小，我要變強，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強。」

  聽見如此狂妄的話，江老爺子哈哈大笑，「江家需要強者，你願意成為強者嗎？」

  江霆脫口而出：「我願意。」

  他不想住在骯髒的角落，不想父親隨意打罵母親，不想天生被欺負。

  他要變強，保護自己和親人。

  江老爺子：「我欣賞你的勇氣，給你一次機會，抓不抓得住全看你自己。」

  「好，一言為定。」

  江霆成功混到爺爺身邊，從七歲起接受各種考驗，各種訓練。

  他一一通過了。

  全家從角落搬到了中間，那幾個小孩再也不敢嘲諷他是垃圾。

  母親又懷孕了，這次生了雙胞胎。

  他又有了一個弟弟，還有可愛的妹妹。

  江霆趴在搖籃邊，露出溫和的笑，「大哥變強了，一定能夠保護好你們，小弟和妹妹快快長大哦。」

  「我是爺爺的助理，不再是小屁孩。」

  「咳咳！」

  「不能笑。」

  「嚴肅點。」

  這次，他還是保護不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