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珩其實知道,現在說這句對不起一點用都沒有。
但他,似乎也只能說這一句對不起了。
沒人知道,當年他被送到那個小漁村的時候,其實是已經經歷過幾場生死。
前幾次是差一點被他母親掐死,後幾次,是他自己想死。
是到了那個小漁村以後,他才有了一點點想要活下來的欲望。
雖然後來的治療,讓他對那些事情已經模糊,但「薇薇」這個名字,卻像是刻在他腦海中一般。
她是他的救贖。
那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放下宋雨薇不管。
但他也沒想到會讓江南陷入那樣的險境。
傅司珩緊緊握著江南的手,目光落在她蒼白脆弱的臉上,心裡一陣陣悶得喘不上來氣。
一直到現在,他眼前都還是江南躺在礁石上毫無生息的樣子。
男人輕輕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沒了絲毫情緒。
修長的手指摸上她濕潤的眼角。
他開口,低聲說了句:「南南,不怕,別害怕,我在呢。」
不知過了多久,江南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傅司珩去擰了熱毛巾,幫她擦了臉。
擦手的時候,他動作又是一頓。
手腕已經接上,但手上的那些傷口卻依然在。
傅司珩沉眸小心翼翼地錯開那些傷口。
擦完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裡,他才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外邊,司珏正等在門口。
傅司珩沉眸問了句:「找到老二了嗎?」
司珏搖搖頭。
「肯定是找地方藏起來了,他這也太大膽了,竟然真的光天化日就把人給截了,如果不是周先生和秦部長他們跟著,江經理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傅司珩冷笑一聲。
「如果不是他們跟上了,江南也不會有危險。」
傅司珏一愣。
想了一下才明白傅司珩的意思。
如果周暮晨和秦懷瑾沒有跟上,那傅司瑜必定會想辦法聯繫他大哥,他大哥也肯定會有辦法保江南不受傷害。
「但他們也只是想救江經理,誰能想到二哥會狗急跳牆啊!」
傅司珩低頭拿過司珏手裡給他買來的煙,點了一根才說,「所以我沒跟他們計較什麼。」
司珏嘴唇動了兩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二哥那......」
傅司珩眸中瞬間閃過一抹冷厲,「繼續找,生見人死見屍。」
「好。」
司珏說完,深吸一口氣。
他開口,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哥,你跟江經理......還能好嗎?」
司珏總覺得,兩人的關係,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到頭了。
傅司珩臉上一派淡漠,「怎麼不能?」
只要他不肯放手,那個女人就走不了。
而他是絕對不會放她走的。
司珏眉頭緊緊皺著,「哥,其實你一點都不喜歡宋雨薇對嗎?你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江經理是嗎?」
周暮晨抱走江南時傅司珩眼中的暴戾是他長這麼大都不曾見過的。
只是抱抱而已。
如果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他怎麼可能會在乎成那樣?
那一刻,他甚至還從他眼中看到了慌張。
那種,怕自己心愛的人就這麼消失了的慌張。
傅司珩低頭抽了口煙,沒回答,只說了句:「司珏,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說完,他摁滅菸頭,轉身進了病房。
周暮晨後邊來了幾趟。
起初他是想找傅司珩談談的。
後來卻又覺得,他無論怎樣,都不好插手別人感情的事。
江南現在還在昏迷,就算要跟傅司珩談,也不可能繞過江南的態度。
所以,只能作罷。
但若江南醒來以後,需要他幫忙,他也定然會義無反顧。
江南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睜開眼,她還有些恍惚。
只是不等她回過神來,就聽到有人問了句:「醒了?」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難得的,沒在她心裡引起任何波瀾。
「嗯。」
江南低聲應了一聲。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我去幫你叫醫生。」
江南手上一空,這才發現,剛才傅司珩一直在握著她的手。
她眼睫低低垂下,沒有絲毫多餘的反應。
醫生過來做了個檢查,「雖然醒了,但肺部感染還有身體上的挫傷還沒有完全恢復,還需要靜養。」
江南應了聲,「好,謝謝醫生。」
醫生離開以後,傅司珩就又坐回到了她的床邊。
男人習慣性地想去牽她的手。
卻握了個空。
江南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
傅司珩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但他心裡也明白,這個時候,她有點生氣是正常的,到底沒有跟她計較,只是問了一句,「身上疼嗎?」
江南閉著眼睛,沉默良久才說了句:「還好。」
她其實很疼,全身像是被拆散了又從新組裝起來一般,連喘氣,都疼得厲害。
但是她卻不想告訴這個男人了。
她的痛苦也好,難受也罷,以後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傅司珩手指在她臉上蹭了蹭。
「真的還好?那是誰一直在夢裡叫著疼,一直牽著我的手不放的?」
江南沒有回話。
傅司珩也感覺到了江南的冷淡。
他沉默片刻,說了句:「南南,對不起。」
江南很難形容她聽到這一句對不起的時候是個什麼感覺。
她能感覺出,傅司珩大概是真的對她有愧疚的。
可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一點少得可憐的愧疚和永遠做做樣子般的事後彌補。
她不需要了。
「算了吧,傅先生,您的一句對不起,對我不起任何作用。」
傅先生三個字像是鋼針一般刺痛了傅司珩。
江南跟他在一起三年半了。
還是第一次用了這麼生疏的三個字。
「叫我什麼?」
江南沉默著沒有說話,她想傅司珩應該也明白她的意思。
傅司珩臉色難看得厲害,「這次的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但你放心,我也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南南,我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些傷的。」
江南頓了一下,抬眸對上了傅司珩的視線。
那一雙眼睛,滿滿的,都是冷漠的嘲諷。
她在傅司瑜那裡受到的傷害或許還能算得清。
可他傅司珩給她的傷害呢?
誰又來跟她算清楚?
她笑了聲,開口道,「傅司珩,咱們分開吧。」
江南說完,便就這麼看著他。
傅司珩臉色陰沉,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說了句:「先別說這些,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說完,他頓了下,又問了句:「餓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男人便起身往外走去。
江南忍著胸口的疼痛叫了聲。
「傅司珩,你究竟要怎樣?」
傅司珩腳步頓了下,回頭,對上她因為疼痛而泛起水光的眼睛。
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江南,非要我把話說得這麼清楚嗎?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