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岐人阻擋在天險外的北辰王重傷瀕死!
這個消息如同凜冽寒風一般,一夜之間吹遍街頭巷尾,讓已經回暖的春日籠上一層寒霜。
如此英勇之人,在邊關那等兇險之地都沒有瀕死,怎麼回了京城反倒快死了?
猶記得北辰王率兵馳騁歸來,救駕於城門前,避免了京城淪為血雨腥風的奪嫡之地。
正因此,北辰王在百姓心中,已如不敗戰神。
他是許多青年才俊心之所往,他是許多豆蔻少女心之所慕。
如此人物,怎麼會死?
民間沸沸揚揚傳著許晏舟的事情,當日許府請家法一事沒有可以隱瞞,一傳十十傳百,百姓們很快便知道怎麼回事。
這些日子許府緊閉大門,別說主子,家丁僕從都不敢出門。
許府大門上,台階上到處都是爛菜葉臭雞蛋,更有甚者,還有人往門上潑糞!
兩座石獅子更是遭了殃,被人畫成蹩腳難看的花貓。
許府所在的街上時常有人拎著籃子餿水桶走動,只等那門一開,就往裡潑。
許府幾次告官,官差也只能將當時鬧事的百姓趕走,管得了一時,還能管得了一世?
許府下人怨聲載道,覺得衙門壓根沒有盡心,純粹糊弄事。
否則官爺真的要管,百姓還敢鬧事?
奈何主子們不吭聲,他們也只能忍著。
自那日二公子自請除名,族長依照諾言將他從族譜划去之後,許府上下就歸為一片死寂。
許老將軍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幾日不出。
後宅主母的院子時常能聽到哭聲,日夜不分。
好在,還有大公子主持著府中上下,否則許府早就亂了套。
值得一提的是,後院深處的祠堂中,不見了整日瘋叫的許大夫人。
起初下人們沒注意到她,後來負責祠堂的婆子忽然想起,已經三四日不曾往那裡送飯,怕不是把人餓死了吧。
帶著人匆匆來到祠堂,才發現鎖已經被破壞,人去樓空。
將此事稟明許晏承,他只是蹙眉片刻,便無奈說道:「隨她去吧。」
說著,他寫好一紙休書,準備等事情平息一下便送去戶部登冊。
今後許大夫人在外是死是活,是否毀了名節,同許府再無關係。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官家卻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態度。
然而有心人知道,沒有態度,就意味著表明了態度。
次輔在院中餵著錦鯉,喃喃說道:「好大一盤棋啊。」
長子聞言看向父親,「您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許晏舟的安排?」
次輔沒有說話,灑下一把餌料,拍拍手向著涼亭走去。
他不知道許晏舟在其中扮演著何種角色,但他清楚得很,這一切,都在皇上的預料當中。
如今他也看不清眼下的局勢。
……
被傳聞快死了的許晏舟,此刻已經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他扯了扯嘴角。
陸棠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趴好吧,動來動去,牽動傷口。」
許晏舟乖乖趴好,實際上他除了腦袋能動,其他地方也動彈不得。
一動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知道叔伯父手下留情,否則他不會這麼輕易醒過來。
「你從一開始便打算這麼做了嗎?」陸棠背對著他,似是正在配藥。
許晏舟靜默了一瞬,輕輕地『嗯』了一聲。
從邊關回到許府的時候,他的心境已經有了變化。
不再像從前一樣不斷尋求父母兄長的認同。
他認同了自己。
能夠認可自己,還要歸功於陸棠。
若是沒有陸棠帶著糧草將他和玄甲軍從絕望中救出,若是沒有陸棠打造出火器,讓他以五萬人馬硬抗岐人二十萬大軍,不僅不滅,反倒將數次擊潰對方,狠狠打擊岐人士氣。
他恐怕來不及認同自己,便會餓死在邊關。
正因此,回到京城,回到許府,以前看不清的東西,他看清了,以前想不透的事情,他想透了。
他不再追求認同,便也不再受掣肘。
許母打著為他好的名義,不斷為難陸棠,除了讓他們離心,沒有任何作用。
本來陸棠肯同他成親,最大的原因是為了躲開進宮為妃,若是任由許母如此下去,他可以肯定,陸棠會抽身而退。
陸棠是他的一束光,他會緊緊抓住這道光。
見陸棠要走,許晏舟下意識叫住她,「你去哪?」
陸棠站在門口,光打在她的身上,一層光暈將她籠住,溫暖又斑斕。
「薛掌柜他們回來了,我去看看情況。」
許晏舟沉默片刻,垂眸說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他的聲音很小,卻足以讓陸棠聽到。
陸棠的背影微僵,低聲說道:「知道了。」
隨即快步走了出去。
許晏舟好以整暇地看著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角有了細微的弧度,剛剛轉動脖子牽扯到背部,疼痛絲絲拉拉傳來,他咧咧嘴。
許家的事並未影響到陸棠,她依舊每日出現在武器司。
火銃已經初具規模,她覺得該考慮打造新火器了。
這件事急不得,國庫赤字,她可不打算自掏腰包給狗皇帝打造火器,她還等著領俸祿了。
來到清風茶肆,薛掌柜連忙起身相迎。
雙方入座之後,陸棠讓琥珀到外邊守著,不讓任何人打擾。
「看你紅光滿面,想來這次頗有收成。」
薛掌柜臉上堆著笑,「郡主英明,這次收穫頗豐,才出大盛邊境,煙花便售罄,簡直太搶手了!」
他笑著將單子拿出來,「郡主請看,這是訂單,已經預付五成定金,全都在等貨!」
陸棠滿意的很,這說明她的腰包更鼓了。
誰嫌銀子多呢。
「放心,樞密院專門建立煙花署,已經有三條煙花製作坊在趕工,這批訂單不成問題。」
薛掌柜頓時眉開眼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擔心訂單這麼多,會不會供不應求,如今徹底放下心來。
作為皇商,他恐怕是被讓利最多的,自然而然最有動力,同陸棠說明一番細節,又說了許多自己的見解和方法,便給陸棠塞了許多銀票。
陸棠笑納。
她只管看著人趕工,其餘的都交給薛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