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發生了什麼事?」
陸棠攔住一個守衛。
「陸姑娘,小公子舊疾復發,城中大夫前幾日餓死了,現在沒人能夠醫治。」
小公子?
陸棠接過琥珀遞過來的大氅,「帶我去看看,軍中大夫呢?」
守衛對陸棠十分恭敬,聞言卻是一嘆,「軍中大夫本就沒幾個,後來餓死的,凍死的,現在只有幾個略懂傷護的將士幫襯,小公子自娘胎帶出來的病,他們根本不懂。」
帶著陸棠來到小公子的院子,燈火通明卻亂糟糟的,來往將士臉上都帶著厚重的憂慮之色。
「陸姑娘怎麼來了。」
將士們看到陸棠,紛紛有些驚訝,隨後想想她住在將軍府,過來看看也無可厚非。
「將軍,陸姑娘來了。」
有人進去通傳,沒多久許宴舟滿臉倦容出現在台階上。
「深夜天涼,陸姑娘早些歇息吧。」
許宴舟眼底的愁緒極濃。
整個平遙城,找不到一個大夫,這麼下去,孩子堅持不了多久。
陸棠腳步不停,向裡邊走去,「舊疾有多久了?」
許宴舟愣了一下,見她進去了,不得不緊隨其後,「有六年了,虛七年。」
來到內堂,床榻上蜷縮著一個孩子,面色蠟黃,嘴唇青黑,渾身抽搐不已,像是中毒症狀,卻又不全是。
「他娘懷著他的時候中過毒嗎?」陸棠翻開孩子眼皮,手指落在他的脈搏上。
許宴舟驚訝道:「你怎麼知道?你是大夫?」
陸棠抬眼看了他一眼。
許宴舟反應過來,忙說道:「你說的沒錯,但是什麼毒我不太清楚。」
「出生後他有什麼異樣嗎?」
「全身烏黑,氣息綿薄,本以為活不了,興許是老天眷顧才活到現在,但每次毒發症狀都會加重。」
「之前吃什麼緩解症狀?」
陸棠問,許宴舟一一作答。
了解了大致情況,陸棠將小公子身上的衣物除去。
琥珀從後邊跑出來,將陸棠的針包遞過去。
陸棠拿出銀針那一刻,眾將士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這位陸姑娘居然還是個大夫!
就是不知道醫術如何,能否救治小公子。
許宴舟看著陸棠施針,恍然想起丘師醫術高超,當初正是因此同長公主相識。
想及此,他眼底迸發出希冀之色。
陸棠施針後,小少年抽搐的情形有所好轉,他微睜雙目,虛弱地開口:「爹爹……」
許宴舟上前一步,立於床榻前。
似是感受到他的存在,小少年才緩緩閉上眼睛。
陸棠有些詫異,原來是許將軍之子。
施針約莫一盞茶功夫,小少年身上一層黑色薄汗,帶著淡淡的黏性。
「水溫高一些,給他沐浴。」
一番折騰,已是子時,陸棠施針後有些倦怠,告辭離去。
翌日一早,陸棠用早膳的時候,許宴舟攜子許商序前來拜謝。
將士日兩餐,百姓日一餐,只有陸棠一日三餐,這是所有人強烈要求的。
陸棠也不推辭,她有自己的小廚房。
她可以想辦法籌集糧食,但不想挨餓。
正好今日多做了些,便邀許宴舟和許商序一同用膳。
小傢伙瘦得厲害,如今六歲了,但看著也只有四五歲的模樣。
見陸棠招呼他,他怯生生地站在許宴舟身旁,小大人一樣拱手,「多謝陸姑姑相救。」
他的聲音有些啞澀,黑黝黝的眼睛眨著,像是才出生不久的小鹿,懵懂純良。
這樣的眼神中,卻透著隱隱的淡漠。
他似是自知活不久一般。
許商序的目光落在桌上,看著通黃的小米粥,幾味小鹹菜,還有一盤小孩拳頭大小的花卷。
「以後商序來和姑姑吃早膳。」
許商序看向許宴舟,見他點點頭,忙跟著道謝。
琥珀又盛了一些鹹菜,說道:「這是我們在昇州城的時候囤下的,味道很不錯。」
鹹菜易儲存,她們採買的還都是偏辣的,辣容易產生更多的飽腹感,很多貧窮的地方都會選擇吃辣。
許商序不能吃辣,陸棠特意裝了點不辣的。
他許久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這對他而言彌足珍貴。
許宴舟又何嘗不是,讓將士們飽餐一頓,也都是混著粥,或者攪成疙瘩湯喝,有多久沒見過這麼精緻的白面花卷。
許商序一連吃了五六個小花卷,意猶未盡,卻不再伸手去拿。
糧食珍貴,白面更珍貴。
在車隊中,白面和大米所占的比例很小,許宴舟便下令,將一半的米麵都送到陸棠這裡。
無人有異議。
「糧食大約能堅持一月余,我已經再一次向京城傳遞消息。」
早膳後,許宴舟坐在前廳同陸棠說著情況。
陸棠將長公主的意思說了,皇上並沒有無視邊關,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變故。
陸棠一笑,「許將軍可知道燕回堂?」
許宴舟稍作沉思,「你的意思是,花錢讓燕回堂傳遞消息?」
燕回堂名義上是個商行,實際上幹著買賣消息的活計,本國的買賣,他國的也買賣。
背後東家是個迷,沒人見過。
許宴舟覺得此法可行,雖然邊關消息極其重要,但相比坐以待斃,反倒可以冒險一試。
而且聽說銀子到位,消息可以買斷。
隨後陸棠將她準備開荒農耕的事情同許宴舟說了。
許宴舟沉吟後說道:「如今戰事緊張,農耕未必妥當。」
「許將軍認為,這場戰事會持續多久?」
許宴舟不語。
岐人二十萬大軍被阻擋在荊門天險外,靠著這道天險,他們奮力抵禦,少則兩三年,多則就不好說了。
「戰事最是吃糧草,我籌集二十萬擔糧食,也僅夠兩萬多將士不足三月,以學識兌糧食,也要看機緣,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想打持久戰,我們須能自給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