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沈冬月的覺醒

  馮文生確實以為自己能躲掉,他把沈冬月推下斷崖之後,立即抄小路趕回家。

  特地跟肖氏對好口風,讓肖氏裝病,他今天早早回來侍疾了。

  等耿夫子被莫修謹帶到馮文生家裡的時候,馮文生正在熬藥,驚訝道:

  「夫子您怎麼來了?快快請進。」

  耿夫了一甩衣袖道:「你這家門老夫才沒臉踏!走,跟老夫見官去!」

  肖氏披頭散髮地從床上爬起來喊道:「我兒幹什麼要去見官?

  夫子,我一個寡婦,就這麼一個兒子,你把他帶走,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啊!」

  馮文生忙上前扶她,滿眼孝順地道:「娘,您怎麼起來了?快回去躺好。」

  「耿夫子,您也瞧見了,學生母親病重,今天早上學生接到信之後,立即就請假回來照顧她。

  您要帶我去見官,學生不敢不從,只是為什麼呀?學生並未做什麼作奸犯科之事啊!」

  耿夫子指著他的鼻子道:「你還在狡辯!沈姑娘把你做的事都說了,你竟然敢推未婚妻落崖,謀害人命。」

  此時馮家門外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耿夫子到底不好當眾說出,沈冬月流產的事。

  馮文生一聽這話,輕嘆一聲道:「我明白了,娘,您休息,我跟夫子走一趟,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也是學生沒把私事處理好,前後跟沈家兩姐妹定親,

  她們為了學生爭風吃醋,冬素姑娘素來做事大膽偏激,做出什麼事冤枉學生也說不定。」

  莫修謹這才聽明白他打的什麼主意,原來想把推沈冬月下山的事,嫁禍到沈冬素頭上。

  也就是說,他下山的時候,是發現沈冬素和莫修謹上山尋人的,所以才生出一計。

  利用冬月和冬素不和之事,將冬月之死嫁禍到冬素頭上,一舉除掉兩個對他不利的女子。

  當真狠毒!他為了能幹乾淨淨地娶縣太爺的女兒,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可惜他預估錯了一點,沈冬月並沒有死,並且冬素還救了她。

  夫子也聽出了奇怪之處,他口中所說的沈姑娘是沈冬月,並不是沈冬素。

  正想說沈冬月並沒有死,是她親口指認馮文生推她下崖的。

  卻被莫修謹攔住:「夫子,這裡人多口雜,不如先到亭長面前再說。」

  馮文生絲毫沒有擔憂之色,還彬彬有禮地請鄰居照顧一下母親,又對肖氏道:

  「母親放心,兒去解釋清楚就回來了。」

  卻沒無人察覺之際,小聲道:「母親速去找王氏和朱氏,到亭長家鬧事。

  一口咬定沈冬月是死於沈冬素之手,讓沈家大房賠命!待兒日後發達,會許以重謝。」

  肖氏倒抓住一個重點,低聲問:「你確定冬月死了?」

  馮文生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掉落斷崖,她必死無疑!」

  肖氏被他的眼神嚇的心中一個激靈,冬月可是懷了他的骨肉啊!跟之前那個天煞冬素可不一樣。

  文生竟然也下得去手!但是想到兒子就要做縣太爺的女婿,肖氏又打起精神來。

  沈家女都命賤,耽誤我兒好前程,死一個拖一個下大獄,也好!

  莫修謹同樣趁機送信,一是給沈林鐘送信,讓他速速趕到鎮上的醫館,保護好冬素和冬月。

  二是給沈冬素送信,將馮文生的計劃說了,讓她和沈冬月做好準備,給馮文生致命一擊。

  同時叮囑去救沈冬月的幾個同窗,先不要將沈冬月還活著的消息告訴馮文生,且看他要怎麼狡辯。

  莫修謹打的就是信息差,當馮文生在亭長、里長、夫子等人面前各種詭辯,把推沈冬月嫁禍到冬素,甚至還想把他也牽連進去。

  結果冬素和沈冬月同時出現,當堂指證,且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馮文生一路擔憂地問夫子等人:「是不是冬月出事了?她怎麼了?我們準備下個月成親的,如果她出了什麼事,還請別瞞我。」

  耿夫子得到莫修謹提醒,理也不理他,只道:「有什麼話,到亭長面前再說。」

  小鎮上發生案子,都是先經亭長審過,再由亭長報到縣裡去。

  很快到了亭長家,之前孫亭長直接把家裡私宅用,廖亭長上任後,將前院打通,專門接待來上報事件的里長、村長和村民。

  大多時候沒事件可報,廖亭長也會煮茶請村民上門閒談村務。亭長家一天到晚都熱鬧得很。

  當耿夫子前來說有命案上報時,廖亭長先是一驚,小鎮已經十幾年沒有過命案了。

  他才上任幾天就出了命案!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將幾人請到大廳,聽到風聲的百姓都圍在院中聽。

  耿夫子簡單介紹了一下案子:

  「這是我長青書院學生馮文生,他今日將來書院尋他的未婚妻,沈家村沈冬月誘騙到後山,將其殘忍地推落斷崖,意圖害命。」

  廖亭長本就是沈家莊老里長升上來的,對沈家莊諸人皆認識,一聽這話,氣憤不已。

  高喝馮文生道:「你是一個讀書人,為何做出這等殘忍無道之事?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馮文生急道:「學生冤枉啊!學生今日還未見過冬月,何來推她落崖一說!

  學生早上收到信,母親病重,就匆匆趕回家。

  這麼說來學生倒是記起一件事,冬月昨天確實說過今天會到學院找學生。

  學生在離開學院的時候,看到冬月堂妹沈冬素匆匆趕往後山。

  亭長知道的,學生早幾年和沈冬素定親,後因她命中帶煞,學生怕克到母親,被迫無奈與之退親。

  可退親後,沈冬素不時糾纏學生,還恨上了冬月,兩人曾當眾打架不止一次。

  會不會是沈冬素見冬月落單,趁機將她推落懸崖?不如亭長將沈冬素招來對質。」

  莫修謹眉峰一挑,他竟然沒把自己也攀扯進去,為什麼?

  是了,他想等冬素來對質,若對質出了與他不利的局面,他再將自己也上後山的事說出來。

  如此,自己就成了冬素的幫手。

  亭長才說讓人去找沈冬素上堂,就聽外院傳來冬素的聲音:「民女見過亭長大人。」

  同時響起的還有肖氏和朱氏的哭鬧聲:「天煞女!賠我兒命來!我可憐的冬月啊!

  亭長大人,你要替我女兒做主啊!她竟然被這個狠毒的天煞女推下懸崖,活活摔死!

  沈冬素,你這個天煞掃把星,還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罷休!」

  同時披頭散髮的肖氏也沖了出來,高喊道:「亭長,我兒冤枉啊!他和冬月兩情相悅,怎麼會害冬月?

  都是沈冬素,是她纏著我兒不放,是她嫉妒冬月,才害死冬月的。」

  耿夫子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若非他們親眼見到沈冬月被沈冬素救起,若非親耳聽到沈冬月說了真相。

  單看這場面,親奶奶和親嬸子的指證,馮文生道貌岸然的誣陷,沈冬素還真是有口難辯。

  同時被沈林鐘攙扶著,蒙著臉的沈冬月混在人群中,一樣不甘置信地道:

  「他怎麼能這樣冤枉冬素?

  我奶奶和我娘,為什麼聽信肖氏的話?連我的屍首都沒看到,就信了冬素殺人?」

  沈林鐘滿眼心疼地道:「因為冬素一直以來承受的就是這樣的誣陷,她被多少人喊過天煞掃把星?

  辯解有用嗎?」

  這話讓沈冬月羞愧難當,因為她以為也總喊沈冬素天煞掃把星。

  「至於你娘和你奶奶,一向都是唯利是圖,有肖氏的承諾,再趁此機會跟我家訛一筆錢。

  你覺得她們會真心替你報仇嗎?」

  這話讓沈冬月無聲哭了起來,短短半日,將她十七年的認知全部推翻。未婚夫心狠手辣,母親只想謀利。

  身陷絕境時,救她的人反而是與她一直不對付的堂妹。

  她哭道:「如果我真死了,後果就是這樣對嗎?」

  「對,就算冬素洗清嫌疑,因為沒有語據,馮文生也不會受到多重的懲罰。

  你娘和你奶奶會從我家訛一筆銀子,冬素一輩子背上殺姐的罪名,名聲更差。

  馮文生會順利參加春考,如果考中,他會如願娶縣太爺的女兒。過了幾年,這件事再也不會有人提及。

  你和你的孩子之死,完全影響不到馮文生,連他的一個污點都算不上。」

  沈林鐘並沒誇張,這個年代律法對讀書人的寬容,是普通百姓體會不到的。道德對男人的寬容,更是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沈林鐘並非是嚇唬沈冬月,他說的是實情,同時也在擔心,馮文生這麼會花言巧語。

  萬一再哄得沈冬月不告他了,那冬素不是平白被誣陷?所以他掰碎了說明了,讓沈冬月認清現實。

  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男人打她傷害她的時候,她哭著喊著要分開,待親人上門撐腰。

  男人卻是一哄,說什麼打是親罵是愛的鬼話一騙,以後會改,她又心甘情願地和好,還把勸分的親人當仇人。

  以前的沈冬月就是這樣的人,親疏不分。而現在,目睹了情人的狠毒,親人貪財。

  她才驚覺,這世上誰也靠不住,唯有自己堅強起來,才能為自己討為公道。

  這時沈冬素入大廳,聽亭長問她:「你今天有沒有見過沈冬月?有沒有加害於她?」

  沈冬素不答,反而問馮文生:「那天我去找你,求你幫忙別讓我娘把我賣給傻子。

  你惱羞成怒,把我推到河裡,想把我淹死。

  幸好我被兄長救起,直到今日,我也沒找到機會問你,馮文生,你為何如此心狠?非殺了我不可?」

  外面的沈林鐘聽了這話,才知那段時間冬素一直問他,落水之時可有異樣?原來是馮文生推她落水的。

  沈林鐘恨不得衝進來將馮文生打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馮文生臉色大變,急道:「你休得胡說八道!我幾時要殺你了?

  亭長你看,此女滿嘴瞎話,她殺了親堂姐,還要在這裡誣陷我!」

  沈冬素長眉輕挑:「你不承認也沒事,我確實也沒證據證明是你推得我。」

  馮文生目露喜色:「那你還敢當眾撒謊?我知道你為什麼殺冬月,不就是以為她死了,我會娶你嗎?

  沈冬素我告訴你,你這樣心狠手辣,滿嘴謊言的女人,我才不會娶你呢!

  亭長大人請為學生做主,學生名聲絕不能被這女子玷污。」

  沈冬素冷笑道:「你只說看到我上後山,既沒見過沈冬月,又沒見過我動手,為何一口咬定沈冬月死在我手裡?

  可我聽沈冬月說,是你推她落地崖,是你變心想娶縣太爺的女兒,她不同意退婚,你才下的殺手。」

  馮文生臉色大變,但長青學院的學子都議論起來,都說那天縣太爺請客,確實單獨見了馮文生。

  馮文生一聽這話,生怕此事傳到縣太爺耳中,不會考慮他成為女婿。

  忙道:「你少胡說八道!沈冬月已經死了,你怎麼跟她說話?難道你還能跟死人說話不成?

  難道你真會巫術?」

  馮文生故意裝作害怕,連連退了幾步。

  沈冬素翻個白眼,巫術案已經讓孫亭長和李大夫被發配邊疆,廖亭長上位,你現在提此案,難道想替兩人分平叛不成?

  她冷笑道:「我當然沒有本事跟死人說話!因為沈冬月根本沒有死,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口咬定沈冬月死了。」

  耿夫子上前道:「確實如此,我等找上門時並沒說沈姑娘是否安好,而馮文生就一口咬定,沈姑娘死了,兇手是沈二姑娘。」

  廖亭長懵了:「沈冬月沒死,那你們是告馮文生……」

  沈冬月被沈林鐘扶著進入大廳,一拉臉上的絲巾,臉色雪白地跪下:

  「是民女告馮文生意圖謀殺民女。」

  馮文生再一次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連連後退道:「不可能,你,你怎麼還活著?」那麼高的斷崖,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王金花和朱氏衝進來,將她上下看遍,大哭道:「我兒還活著!肖氏,你為什麼說我兒死了?」

  王金花突然想到一點,當堂喊道:「孩子呢?孩子怎麼樣?」

  沈冬素恨不得上前捂住王金花的嘴,沒見過這麼拖女兒後腿的娘!蔣氏跟她比,都算優秀母親了。

  當眾說出女兒未婚先孕之事,這讓沈冬月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沈冬月卻不覺得有什麼,她現在一心想替孩子報仇,想送馮文生下大獄。

  哪怕被千夫所指,被罵水性楊花,一輩子嫁不出去,她也認了!

  她再次磕頭道:「沒錯,小女和馮文生定親之後,就有了他的孩子。

  而他卻想退親娶縣太爺的女兒,小女不願意,他才痛下殺手!

  可憐的我孩子,就這麼被親生父親,害死了!」

  孫亭長大怒:「馮文生,你還有什麼話說?」

  馮文生仍在詭辯:「不是這樣的!是,是她兩姐妹聯手要害我前程!

  亭長大人,我沒推沈冬月,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懷孕的,她水性楊花,誰知道她懷的是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