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陳落雪自立女戶

  沈冬素安排涼州官吏在幽州學習,讓他們回去後,先搞好基礎建設,修路修橋是非常重要的。

  修好路商道打通,就能吸引人過去。再則就是將涼州本地特產,加入海商採購清單之中。

  經濟發展急不來,一定要將基礎打好,否則就是海市蜃樓,花花架子,很快就會崩盤。

  涼州官員最想學的是煤炭產業,因為涼州的冬天一樣很冷,今年皇后送的那批煤,大家才知道還有這麼方便的取暖物。

  他們去參觀了煤礦,知道什麼樣的地勢會有煤,忙傳信回涼州,讓先挖著,打煤機和做煤爐的工匠,他們回去時一道帶回去。

  涼州那邊也是夯足了勁要致富,之前沒有榜樣,大家的心態就是,邊關窮很正常,哪個邊關不窮?

  但有了幽州這個榜樣,才知道什麼地方只要經營得當,都能變成風水寶地。

  特別是來過幽州的,回到涼州後更是將幽州誇成神仙福地,遍地流金。

  一接到幽州的信,謝大將軍就派軍隊去挖煤。也不管天寒地凍地,早點挖出來,這個長冬的禦寒物資也多一份保障。

  結果他們挖呀挖,用了很多工具和辦法,煤是沒挖出來,卻挖出另一種黑漆漆油脂狀的東西。

  有老人說,這就是胡人口中的黑火油,人千萬不能碰,碰到必死。拿棍子沾了,點了當燈用,倒是不錯。

  謝大將軍沉思之後,讓人送了兩桶到幽州,請皇后看一看這是何物?

  當沈冬素收到那兩桶石油時,那感覺就像凌墨蕭第一次看世界地圖一樣。

  她甚至有點驕傲的猜想,自己該不會真背負了什麼天命吧?怎麼能幸運成這樣?

  工業革命才剛剛掀起,就有人替她挖出石油來!

  有了石油,那能做的事就多了。

  她立即派墨門子弟和工部的官員,專門為石油成立特殊小組,一起去涼州挖石油。

  石油不像煤那麼簡單,要經過多方試驗才能變成煤油,更進一步是變成煤氣。

  那時全民用上煤氣燈,即便沒有電,夜晚也能燈火通明。

  更別說用於工業和軍事上面,沈冬素一瞬間就有了千百種想法,忙告誡自己,不能急,慢慢來。

  牽一髮而動全身,現在你不是小農女,也不是凌王妃,而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要更加鎮定才行!

  她想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凌墨蕭,可提起筆來一寫,才反應過來石油的用法,在這個時代的人聽起來,簡直就是神仙之物。

  並且憑現在的技術又無法全部實現,平白讓凌墨蕭高興一場,還是算了,等墨門研究有了進度,再告訴凌墨蕭吧!

  十月初開始,各地州府便往幽州送年禮,沈冬素監國之初就下旨,去、今兩年,凡是地方上有天災的,全都免去年禮。

  為賀新帝登基,天災的地方還免稅一年。特別是麻城一帶,直接免稅三年。

  也是這一舉動,讓天下百姓對帝後讚不絕口,早就聽說皇后是農女出身,特別體恤百姓,如今看來確實不假。

  皇后還曾寫下『人間辛苦是三農,要得一犁水足、望年豐』贈予農學院,刻於石碑之上。

  像萬書閣的橫渠四句一樣,這句話被農學院奉為經典。只有知道農人的辛苦,在培育糧種、改良農具、觀測天氣、改良土壤、因地制宜制定耕種計劃等等。

  做這些與農耕有關的差使時,才會更認真更專注。

  皇后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出身,多次當眾道:

  「本宮是農女出身,自幼跟著父母春耕秋收,知道農人的辛苦。」

  還曾對戶部道:

  「本宮今生的志向是,實現『農無稅』,如今大夏國情遠遠做不到這一步,只希望諸卿能與本宮一起努力。」

  「讓我大夏再也不會有『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之事。」

  農無稅啊!

  這是每一個英武帝王的夢想,可惜至今無人達到。

  官員沒有嘲諷皇后娘娘異想天開,反而真誠地感受到,皇后是真的為農人考慮,真的想國富民強。

  之前反對皇后監國的官員,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皇后,也挺好的。

  特別是權貴、士族,在陳皇后手中吃過虧,知道陳皇后骨子裡是如何瘋狂的,兩相對比,私下都說,農女為後也不壞。

  皇后知人善用,且態度誠懇,從不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亂指揮,總是誠懇地請示重臣,書房密會時。

  一點也不擺高高在上的譜,反而準備好清茶點心,像學生請教老師一樣,請重臣們商議。

  真誠地道:「本宮是農女出身,年紀又輕,沒經過什麼大事。被陛下委以監國大任,實在誠惶誠恐。」

  「但本宮與陛下夫妻一體,自然不能在陛下遠征之時,放任國事不管。」

  「這國事還得仰仗各位重臣,為我大夏之繁華昌盛,還望各位不辭辛苦,團結合作。待陛下回朝之時,本宮一定奏明,予以封賞。」

  老官員就給足他面子,年輕官員就表揚他兼畫大餅。

  默默做事不善言詞的,就經常開表彰大會表揚,讓他們知道皇后一直關注著他們。

  技術型人才就誇他獨一無二的才能,有才能好高騖遠的,就找機會放他下基層鍛鍊。

  老學究愛說教型官員,就鼓吹他去萬書閣上課,然後會被那些年輕學子煩到沒脾氣……

  至於她擅長的領域,她是從不自謙,不時發表一些獨特見解,讓一些官員心悅誠服。

  想當初幽州城的處境那麼艱難,本宮都能降伏陳星耀、陳黎等心高氣傲的士家才俊。

  更別說我現在貴為皇后,還怕治不住你們這些老頑固?

  這話讓那些老臣心中激動,皇后娘娘是一點也不故作清高。有一些本來政見不合的官員,經沈冬素調解,也能合作起來。

  人前給足重臣面子,人後給予賞賜,監國幾個月之後,連最開始反對皇后專權,差點一頭碰死在金鑾殿上的老御史,都不再說什麼。

  當然,皇后娘娘也不是一味地謙和,特別是對長安的那些權貴,凡是敢挑釁她的權威,倚老賣老,或是趁機挑事者。

  她跟對付當初的陳方一樣,絲毫不手軟。但她不胡亂懲戒,不管是什麼罪行,她都會在幽州律上找到對應律法,依法懲戒。

  好笑的是,她在官員面前演得太好,有權貴、士族說皇后仗勢欺人的,百官都不相信。

  娘娘那麼和善,這般懲戒爾等,自然是爾等做錯事惹怒了她。

  不然她為何不懲戒旁人?

  沈冬素每每聽女官說起這些城中閒話,都忍不住伏案而笑。

  情商是一門學問,目前來看,本宮學得不錯。

  接著說送年禮的事,長安那邊的年禮最先送到,年禮之豐讓登記的戶部官員都震驚了。

  因為這年禮有一部分是送給皇上的,要入國庫。

  而有一些是單送皇后和太子、公主的,則入皇后的私庫。

  沈冬素看著跟大寶一樣高的清單,詫異地道:「長安權貴這是想做什麼?這是送禮還是搬家?」

  陳落雪聞言勉強一笑:「許是後悔沒隨陛下遷都,想請娘娘特批,遷到幽州。」

  沈冬素搖頭:「陛下已經下了旨,當初選擇留在長安的權貴,就負責看守舊都。他們是不可能遷過來了,倒是能讓兒孫到幽州讀書、任職。」

  「看來是時候召陳星耀回來了,北疆那邊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他,他已經沒有留在長安的必要。」

  陳落雪緩緩點頭:「不過甲四將軍還是要留下來的。」

  沈冬素冷聲道:「這是自然,太皇太后還在長安呢,不留兵震懾,那些人再慫恿廢后,扶持她的兒子造反,平白惹麻煩。」

  「長安亂過一回就行了,再亂一回,千年古都也讓這些蠢貨給糟蹋了。」

  陳落雪聞言沒再說什麼,沈冬素看她一眼,同樣沒問她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這姑娘前天突然進宮,說最近手頭上的差使辦完了,想留在娘娘身邊伺候一段時日。

  沈冬素自然同意,這期間她讓陳落雪整理各地傳來的,人口大普查的資料。

  她帶領幾十名女官,給全國人口建檔案。

  閒暇之時,沈冬素便邀她和小滿,還有龍鳳胎,一起喝個下午茶。

  聽陳落雪說她幼時讀書的事,據她說士族子弟都是兩歲開蒙,要請名師開筆。

  太子和公主已經快三歲了,特別是太子,得早點選定三師。

  沈冬素看向抱著蛋撻啃的大寶,又看向眯著眼睛品嘗牛奶布丁的二寶,還不到上幼兒園的年紀呢,就要開始朝三晚一地讀書了。

  沒錯,宮中皇子上課的時辰跟上朝一樣,是凌晨三點早讀,下午一點放學,然後去學騎射。

  真是一點也不符合人類作息的上課時間!並且,現在後宮只有兩孩子,請幾個夫子來對著兩小隻講課。

  她都替孩子感到厭學,是時候建個皇家幼兒園了。

  太子的授課問題是大事,等凌墨蕭回來先跟他商量了,若自己提出太子跟同齡孩子一起上課,肯定又有一堆老御史老學究反對。

  陳落雪進宮的第三天,陳家派人來見陳落雪,被她拒絕了。

  然後她將自己的煩惱告訴了沈冬素,陳家見她做了女官之首,與她往來密切起來。

  其實自陳黎到幽州之後,陳落雪與家族的關係便有所緩和,但因初次回家時,她被族人恥笑,父母亦不袒護她,讓她寒了心。

  如今雖然關係緩和,但她依舊極少回家。只是逢年過節,家書禮物送回家。

  家人有時遇到困難,需要她幫忙,她也不拒絕。

  也許是她的不拒絕,助長了家人的氣焰,這一次提出的要求委屈太過分。

  沈冬素不等她說出口,就猜測道:「要給你議親是不是?」

  陳落雪瞬間羞愧到臉紅,同時又氣憤不已:「難道他們已經告訴娘娘了?」

  沈冬素搖頭:「本宮猜的,在他們眼中,你這個女兒便是當了女官之首,也是抬高了嫁人的條件而已。」

  「自然想趁你年紀不大,官位又高,還得本宮信任之時,嫁入高門。」

  陳落雪眼眶瞬間就紅了,沈冬素輕嘆一聲,直接問道:「你怎麼想的?」

  陳落雪堅定地搖頭:「我不會嫁給他們選中之人的!當初他們送我到幽州,我的婚嫁便與他們無關!」

  沈冬素笑了,不會嫁給他們選中的人,而不是『不會嫁人』,看來陳落雪心中是有自家大哥的。

  「你準備一直住在宮中逃避陳家人?」

  陳落雪搖頭:「臣想請皇后娘娘,派臣到北疆。」

  沈冬素憐惜地握起她的手:「你若一直這般忍讓,我便是派你到天邊,也解決不了問題。」

  「傻姑娘,連你那傻族兄都知道,遇到麻纏事,要向旁人求助。」

  「你應該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本宮,別忘了,你的婚嫁權在本宮手裡,陳家人早就沒資格安排你的婚事!」

  陳落雪瞬間淚如雨下,她哽咽道:「我只是,只是以為,我們還是一家人,他們對我,還有親情……」

  沈冬素扶她坐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任她哭濕了肩膀。

  沈冬素不禁想到原主,蔣氏對她那麼壞,她依舊眷戀著那微不足道的母愛。

  就像蔣氏只有一塊餅,掰兩半分給大哥和小弟,只有中間掰開時落的渣渣,遞到原主手裡,再說上一句:

  「吃吧,娘都捨不得吃,給你吃。」

  原主便感動不已,甚至會自動替母親找理由,同情她,可憐她,將她對自己的苛待視為母愛。

  現在的陳落雪,某種意義上來說,跟原主的情況何其一致!

  她渴望著親情,希望得到家人的關愛,以為自己努力做女官,有了成就,父母便會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卻不知,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是被捨棄的那個孩子。哪怕她現在再有成就,也要拿她的婚事為家族換取利益。

  「你可願自立為女戶?若願意,本宮助你。」沈冬素沉聲道。

  這也是她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女官的處境、孤女的生存空間、想鑽研事業的女子,這類人在長安,根本沒活路。

  除了自梳,就是進廟裡做姑子。長安很大,卻容不下一個孤女。

  但幽州不一樣,她承諾過給女官,女醫護們的未來,是時候正式議案了。

  立為女戶,要像男人一樣繳稅,服徭役。但她相信,很多女子會選擇這條路。

  用自己的一雙手,為自己撐起一片天。

  而不是像之前一樣,被家族作為禮物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