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同道

101看書

  昨晚她只偎著敬亭頤和衣而睡。

  誰也沒碰誰, 怎麼就痛了呢?

  她睞及敬亭頤擰著眉頭神色凝重,與往常那處疼起來的模樣大體一致。

  難不成這還能復發?

  正猶豫時,便見他身形晃了幾下, 踉踉蹌蹌,脊背快要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折成幾段。浮雲卿手忙腳亂地攙住他,「敬先生,你哪裡不舒服?」

  言訖,抬眼朝禪婆子吩咐道:「快去請大夫過來一趟。」

  禪婆子二話不說, 快步走出閣樓。浮雲卿只恨不能給婆子身上添一道鳥翅膀,催著她邁大步,一面竭力摟住敬亭頤的身, 把他往自己懷裡攬。

  卓暘本想這約莫是敬亭頤演出來的把戲, 直到看他眼神渙散,唇色發白,倏地反應過來。

  「是不是老毛病犯了?」卓暘解掉垂在蹀躞帶上的一個小囊袋,掏出囊袋裡的玉瓶,扔到浮雲卿手裡。

  「喏, 取出三顆藥丸給他吃。」

  浮雲卿來不及多想,連忙揪開瓶塞,將一盞茶與三顆藥丸遞給敬亭頤。

  藥勁起效慢, 等大夫踅來, 敬亭頤臉色仍未緩和。

  大夫心裡一驚, 躬身從藥箱裡拿出針灸包。先把了一陣脈,指腹底下脈象平穩。又開口問起敬亭頤,「往常有陣痛的症狀嗎?都是哪裡痛?」

  敬亭頤擺擺手, 揪下大夫扎的兩根針, 反握起浮雲卿冰涼的手。

  「不是大事, 老毛病而已。」

  浮雲卿愕然回:「什麼老毛病?」

  卓暘「嘖」一聲,心想公主果真不了解敬亭頤的過往。

  他開口解釋道:「有一年騎馬,他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自那時起,落了病根,慢慢變成今下這副病弱模樣。時不時陣痛一番,說不清哪裡痛,來得快走得也快。找過好幾位名醫看,都說舊傷未傷及心肺,不會致命。」

  大夫隨即附和說是,「小底給駙馬開幾副療養身子的藥。藥分兩類,一類需在病發後服用,一類則需在病發前服用,斷斷續續用上幾月,雖不治本,卻也會儘可能地減少病發的次數。」

  治病方面,浮雲卿是個萬事不懂的門外漢。聽及卓暘與大夫的話,她才捨得吁口氣。

  幸好不致命。她剛剛嘗過甜頭,心裡想循序漸進,期待著把甜頭吞噬殆盡。大業未成,人卻死了,那怎麼成?

  她給敬亭頤淪盞茶,輕聲責備他,「這事為甚不跟我說?」

  「不是大事。」敬亭頤安慰地笑笑,「人都想報喜不報憂,何況臣這也不是憂。」

  浮雲卿無奈扶額,「你這叫不真誠。有什麼事都隱著瞞著,那怎麼行?再說,你怎的變稱呼了?」

  話落,倏地想起昨晚她也問過他,為甚稱呼要來回變。

  他只意味深長地說句,「原來您喜歡這樣的。」

  她的確喜歡這套稱呼。

  她是君,他是臣。可天底下沒有哪家的君臣似他們這般親昵。他是最虔誠的臣,一邊虔誠地供她,一邊漫不經心地折磨她。這種反差一把點著了浮雲卿心底的火。

  但眼下哪是說這些曖昧事的時候。

  浮雲卿佯作惱怒,拍著敬亭頤的小臂,斥他胡鬧。

  見他漸漸緩和了眉頭,想是吃的藥丸見了效。

  待大夫走罷,浮雲卿把杌子搬得離敬亭頤更近。

  從來是她被人照顧,今下她也想照顧照顧病弱的駙馬。

  浮雲卿撳著湯勺,舀起一口白粥,遞到敬亭頤嘴邊,「喝點熱粥,暖暖胃。」

  敬亭頤順著她來,一口一口抿著粥。

  一碗白粥,碗淺粥少。小碗配淺粥,卓暘幾口就能喝完。結果這倆人一來一去,動作不緊不慢,總覺過了一夜那麼久,仍舊沒喝完。

  卓暘嗤笑出聲,「哎唷,這年頭誰身上沒點病症。公主,現下他已經緩過來囖,大可不必當件易碎的瓷玉瓶一樣,捧在手心裡怕摔。一碗粥,您叫他自個兒舀,眨眼間就能吃完。您親自動手,怕是餵到熱粥變涼,都吃不完。」

  這話倒也在理。浮雲卿赧然回:「我這是關心則亂。你說的我難道不懂麼?我親自餵粥是想作甚,你難道不懂?」

  說著飛快瞥敬亭頤一眼。這一眼夾雜著看破不說破的羞赧。

  有些事,親自動手做,與讓旁人去做,效果完全不同。

  正所謂拉拉扯扯,一拉一扯,總得營造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感情才能循序漸進。

  卓暘的確不懂。他心裡嘆,若哪日他中意上哪家小娘子,就是受了重傷,也不會讓人家來餵粥上藥!男子漢大丈夫,得無時無刻在小娘子面前樹立一個高大威猛的形象,這樣才能保護她,才能讓她敢依靠自己。

  直心腸的男郎不懂敬亭頤心裡的彎彎繞繞,出聲回懟著浮雲卿:「您與他在一起時,能無時無刻地照顧他。倘若哪日身處兩地,他病發突然,您未能及時趕來。到那時,縱是您關心則亂,這關心也稍不過去。」

  浮雲卿被他這話噎得半死。

  她倒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在她眼裡,敬亭頤從來只是待在公主府內,沒她的允許,哪裡也去不成。倒是她閒不住,三天兩頭往外跑。不是去禁中見賢妃,就是乘車出門吃喝玩樂。倘若她正待在牌館裡打牌,而敬亭頤正巧病發,那她又該怎麼關心他?

  浮雲卿咀嚼著糖醋小排,想及此處,珍饈美味都顯得平庸無味。

  敬亭頤瞪卓暘一眼,朝他示意:你嚇她作甚?

  卓暘卻滿不在意地抄起手,眼眸里是對有情人的輕蔑。

  真是溺愛。時刻護著她,什麼殘忍的事都不肯對她說。但人哪有能安逸享樂一輩子的?成長就是得闖出一身傷疤,在每個岑寂的深夜,把結痂的傷疤反覆揭開。久而久之,傷疤再也消抹不去,人就會長個記性。

  他與敬亭頤都是被荊棘叢扎得體無完膚的人。他早就說過,要引導浮雲卿成長,該朝她揭露殘酷真相時,就得無情揭露。偏偏敬亭頤不信他這套方法,一貫溺愛,一貫縱容,結果呢,養出來個對自己完全不上心的孩子。

  兩位先生默聲對峙,反倒是浮雲卿想得認真。

  「卓先生說得在理。」她握起敬亭頤的手,「敬先生,往後我去哪,你就跟著去哪罷。你放心,依我目前的能力,還沒辦法出遠門。下江南去臨安,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平時去過最遠的地域,是仙橋仙洞。大多時候,都圍著內城來迴轉。金車寬敞,容納兩人綽綽有餘。敬先生,你身子不好,我得承擔起照顧你的擔子。但我又是瘋性子,不出門心裡會鬱悶。既然兩頭都要顧,那就選個折中的法子,可好?」

  敬亭頤滿眼疑惑,卓暘亦是驚訝得瞪大了眼。

  「臣的身子,其實也沒您想像中的那麼弱。」敬亭頤無奈地解釋,「何況臣一去,您吃喝玩樂興許就不自由了罷。」

  浮雲卿搖搖頭,說怎麼會,「昨日拜訪二姐,她對我說,她每次出門,都要挑一位門客陪著。一月三十日,每日都換人陪她做事,說陪伴的感受真是好。敬先生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人。往常習慣獨身一人或與緩緩與素妝阿姊出門,今後呢,我們一起出門。」

  她問好不好,實則話里的決斷鋒芒盡顯。

  皇家的子女,一向獨斷。他們以為體貼人意,實則不過是給自個兒的想法披了一層幌子。好不好,行不行,決定權只在他們手上。

  敬亭頤見她心意已決,自然只能點頭說好。

  小娘子家嚜,出門會做的事,無非是白日賞花泛舟,打牌吃飲;晚間遊街放燈,夜路攀談。縱是日夜兼程陪浮雲卿出門,也不會耽誤自己做事。何況無時無刻黏著看著浮雲卿,本就是他心中所願。

  用他的眸盯緊跅弢不羈的浮雲卿,好過讓其他男郎解她心憂。

  卓暘心底一陣抱怨。他真想把敬亭頤的腦給鑿開,睞睞裡頭是不是只裝著浮雲卿。

  他最煩有情男女黏糊膩歪,最愛看他們吵架冷戰。

  昨日敬亭頤與浮雲卿鬧了個不愉快,他表面這頭勸和,那頭攛掇,實際心裡別提有多樂。

  大抵人心裡都有陰暗心思。看見別人幸福,祝福歸祝福,免不了有幾分醋意。

  這廂窺浮雲卿因敬亭頤的哄話笑彎了眼,心裡吃昧,開口斥道:「笑,公主您成天就知道笑。您若肯把吃喝玩樂的勁用到學習上,約莫今下就是狀元郎了。您得以學業為重,尤其是得以練武為重。文能學一輩子,可武這方面,要想練得紮實,只能趁年輕不迭操練。」

  敬亭頤冷笑一聲,卓暘的算盤都打到他面前來了。

  「卓暘,不學文光學武,你是想讓公主做一介沒腦子的莽夫麼?」

  「不學文光學武,你是想讓公主做四體不勤的懶蟲麼?」

  卓暘回懟道。

  他們倆的關係複雜又奇妙。是一起長大的好友,是能兩肋插刀的兄弟,是會因任何一件事說不來的冤家,是爭搶浮雲卿精力時間的對手。

  當然,倆人更多時候只是口頭上拌拌嘴,為一件小事大打出手,實在有失身份。

  浮雲卿尚不清楚倆人的相處方式,見這兩位吵得一聲比一聲高,忙出聲制止:「好囖,不要吵,和氣生財。源頭在我,我應慢慢改變原來的習慣。二姐說,成婚就是多一份牽掛。民間小娘子家的枕邊人喚做郎君,我的枕邊人,喚作駙馬。公主與駙馬黏在一起,再正常不過嚜。」

  話雖說得堅定,可敬亭頤與卓暘都明白,這不過是浮雲卿一時興起罷了。

  她向來如此,無意留下盼頭,口頭過過癮,並不往心裡去。反倒是他們將其奉為圭臬,依照她的想法來,默默辦事許久。回頭發現,她也只是隨口說說。

  就如眼下,她得了甜頭,說願意為敬亭頤付出一切。若倆人如昨日般不對眼,她約莫會說:「噯,敬先生你管得可真寬。往後我做什麼,你不要多做過問。」

  因此她神色認真,敬亭頤卻並不往心裡去。

  然而他沒料到,這次浮雲卿的確說到做到。

  她為了給他證明決心,連著多日,不是在府里乖巧聽課,就是帶著他到處逛。

  起初她不了解敬亭頤的過往。

  不了解好辦,出去一趟,聊上幾句,慢慢地便會知根知底。

  他們先去金明池餵魚。

  浮雲卿指著一尾黃金錦鯉,另一隻手扯扯他垂落在身側的衣袖,「敬先生,你看到那尾錦鯉了麼?那是黃金錦鯉,是京城黃晧婆家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只能在金明池見到。」

  敬亭頤先前同她說過,他弱冠前,在京城待的時候很少。那十幾年訪尋山川,有時攀漠北,有時下福州,北來南往。他祖籍在虢州,由南向北的路上,常會拐到虢州待幾日。虢州沒有京城的繁華,因此什麼稀罕物件都沒見過。

  當然,這些是他編出來的謊言,為著讓浮雲卿可憐可憐他。

  果不其然,她心疼地摟著他的腰,「那些羈旅生涯都過去了。敬先生,你跟著我,以後保准讓你看盡稀罕物件。」

  於是將那尾黃金鯉往他身旁引,「珍貴稀奇的黃金鯉,勞煩你幫我問問身旁的男郎,他還想看什麼風景?」

  錦鯉當然不會開口回話。

  敬亭頤卻縱容地陪她演這齣戲。

  他掐出憨厚可愛的聲音,偽裝黃金鯉說道:「回公主,這位男郎說,他還想跟您一起賞花。」

  浮雲卿忍俊不禁,勾起明媚的笑,將手裡的魚食一撒而盡。

  霎時滿池錦鯉都爭著搶著往他們這處游。

  紅鯉、黃鯉、三色鯉,將浄泚的池水充盈得五顏六色。像是空中的煙花綴到了水裡,每道波紋都是煙花餘燼,綻放在他們面前。

  春日游賞花,是最愜意的事。可六月賞花,縱是花開得艷麗,走一身汗,未免顯得不識好歹。

  浮雲卿怕火辣辣的日光會將她曬成黑煤炭,也怕高溫與熱浪會曬得她出一身汗。

  小娘子家愛美,追求無時無刻優雅,矜貴。白皙乾爽的肌膚,若被曬黑,被曬出汗,怕是得哭哭啼啼一晌。

  可轉念一想,敬亭頤要與她一同賞花,霎時再大的困難都不怕!

  京城每一處好地方,她都去過多次。

  夏日裡要賞花,大內御苑與行宮御苑都是極好的去處。然而她帶敬亭頤去的,卻是一處私家園林——眾春園。

  那是她大姐晉平國大公主的地盤。先登門拜訪,再去賞賞花,兩頭人情不耽誤。

  一下金車,浮雲卿便迫不及待地摘下帷帽。

  「婚宴時,你可見過大姐夫?」浮雲卿朝敬亭頤問道。

  敬亭頤拿帕子給她搽落額前的汗珠,「見過。叵奈宴席人多聲雜,只簡單聊過幾句,並未多做交流。」

  「那今日你可有機會能與他好好交流一番。」浮雲卿回道,「大姐簡直是聖人的翻版,脾性與樣貌與聖人有七成相像。端莊大氣,撐得住場面。她還待字閨中時,禁中每每有家宴,爹爹便讓她幫襯著聖人操辦。做事利落排場,不光我們喜歡她,就連見過她一面的宮婢內侍,都對她讚不絕口呢。」

  言訖,無奈地嘆了聲氣,「她是公主的命,卻生了一顆比女官還操勞的心。婚前操勞禁中禮儀相關事宜,婚後呢,操勞夫家事宜。駙馬王家,家大業大,男人平庸無作為,全靠幾位妯娌撐場。原先我最愛欹著大姐撒嬌,打她成婚,常常是連個人影都窺不見。一來二去,漸漸生分。」

  大公主浮念慈與駙馬王曾之的婚姻生活,相敬如賓,平淡如水。大姐從前操持娘家,如今操持夫家。明明才二十七歲,日子過得卻比苦命的老婆子還糙。大姐夫從前被爹娘照顧,如今被內人照顧,明明才三十歲,身材卻比懶惰的老漢子還臃腫。

  浮雲卿從前以為這樁婚事不相配,眼下依舊為大姐打抱不平。

  比及睇見王曾之,眼底的輕蔑之意溢得比盛滿冰的冰鑒還滿。

  王曾之扭扭身,整了整勒腰間肉的革帶,臉頰肥肉堆積成一個燦爛的笑,「小六與妹婿來拜訪,怎麼不提前叫僕從捎個信?」

  浮雲卿回他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我就是來說幾句話,不多做叨擾。這次拜訪,意不在看人,而在賞花。眾春園的海棠最是好看,大姐夫不會吝嗇這方美景罷?」

  王曾之想,這孩子真是不會說話。先前他與浮念慈尚未成婚,這孩子便夾槍帶棒地諷刺他。如今他倆成婚多年,孩子都六歲了,她依舊對他抱有敵意。

  偏偏她最受官家疼,縱是他心裡埋怨,面上仍要做熱情待客之態。

  他忙笑著說哪有哪有,把話頭轉到敬亭頤身上。他熱絡地拍著敬亭頤的肩,仿佛二人是多年未見的好友,「欸,妹婿真是哪哪都排場,貴氣,跟我們小六最是相配。」

  敬亭頤不動聲色地挪身,唱了個淺喏,「姐夫言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淡漠樣子,真真是學到了浮雲卿的精髓。

  乜及王曾之還想開口說些場面話,浮雲卿忙制止道:「欸,我大姐去哪兒了?我領著駙馬見見大姐罷。」

  王曾之心知自己討人嫌,只得抬手一指,「喏,在掃雪院。掃雪院是個精緻的小院,乘涼效果好。他們一幫人,都在那院裡避暑呢。」

  「一幫人?」浮雲卿問道,「除了大姐和福哥兒寶姐兒,還有誰在?」

  「噢,來人的事我忘跟你說了。」王曾之補充道,「你大妗妗,你二哥二妗妗,你二姐二姐夫,都在那院裡。這幫人,冬日取暖,就去你二哥的渾樂園。夏日乘涼,就來這眾春園。要不是一家人呢,來也扎堆,去也扎堆。都沒商量過,結果就湊到了一起,這約莫就是家人的默契罷。」

  聞言,浮雲卿與敬亭頤互相對視一眼。

  本想簡單拜訪,再好好賞花。哪知除了大哥與三哥,旁的都踅至這眾春園。

  不過都是一家人,沒什麼可怕的。

  *

  掃雪院。

  幾位女使合力抱著一扇長長的竹蓆,踱將至一棵高大的榆樹旁,選一塊樹影最濃的地,把竹蓆鋪到地上。

  又過來幾位僕婦,一人端著一甌鋪著碎冰的林檎荔枝,放到竹蓆上。

  力氣大的壯漢,不迭端來四箱冰鑒,放置在竹蓆四角。蓋緊箱蓋,片刻間絲絲縷縷的冰氣便蔓延開來。

  駙馬何狄是個熱心的主,睞間這搬東搬西的場面,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去趟小膳房,提來半人高的竹盒,放到樹影下。

  接著掀開頂層的蓋子,把數層盛著冰飲子與涼元子的分盒,一層一層地分開,一層一層地擺到竹蓆上。

  這頭收拾好,他又折回遊廊下,尋浮子暇。

  遊廊涼快通風,圖涼快的女眷就掇條幾條杌子,坐在一起說話。

  太子妃王西語煩躁地漾漾衣袖,朝浮念慈數著近來太子冒犯她的地方。

  「一:前日他睡前沒洗腳。我把他從睡夢中叫醒,好心地端來洗腳水伺候。他倒好,胡亂朝我發一通脾氣。二:今早他起來沒漱口就想親我,我怎麼會願意?我說,你親前,漱漱口會死?他說我找事,又朝我發一通脾氣。」王西語抱怨道,「別的方面差強人意,偏偏不愛乾淨。每每一說,就吼我不諒解他。他是儲君,勞累不堪。我還是儲妃呢,我累,不照樣洗臉洗腳?真是慣出來的驢脾氣。」

  二皇子浮路笑著他這位糙漢兄長,「他這人,打小過得就糙。」

  一面把玩著內人顧婉音的手,「過得糙就算了,可他不心疼不體恤妗妗你的苦,真是該打!」

  顧婉音被他撩得面紅耳赤,眸里漸漸升起霧氣,朝他示意:回家再玩。

  浮路給王西語說話,那她就得為太子說一句,「朝中變法,牽扯滲廣,各地都不太平。正值關鍵時刻,他糙一些也正常。正好體現了他憂國憂民吶。」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浮子暇湊不進去一張嘴,只能欹著廊柱,百無聊賴地絞帕子。

  今日她與駙馬一道前來,沒帶討她歡心的門客。兄姊們又都說著家長里短,她一個浪子,哪裡有家長里短。插不進去話,便頗感無聊。

  何狄湊到她身前,笨拙地給她擋著光線。

  「公主,您熱麼?」他討好地問。

  浮子暇白他一眼,「你說呢?」

  「那我給您扇扇風。」說著從身後掏出一把青篦扇,使出最輕的力氣,給浮子暇扇風。

  卻被她一把推開。

  「離我遠點,看見你只會讓我更熱!」

  何狄失落地說好,靠在廊柱的另一側,偷摸望著僝僽的浮子暇。

  忽地,不知誰高呼一聲,「六公主與駙馬來嘍。」

  一時院內眾人的目光,都朝院門口望去。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在2023-04-05 00:24:02~2023-04-06 00:0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西伯利亞二哈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101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