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書房裡的神秘生物

  如果那些畫面都是即將到來的未來,那麼死靈法師會出現在大廳里?還帶著埃茲先生一起?

  而後毫不猶豫地殺掉了後者。

  尤利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甚至無法去想為什麼自己會看到這麼多。不同的慌亂讓學徒難以自制,但他知道那個結局自己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所以必須要做些什麼……盲目地在城堡中找人根本來不及。提醒守衛?他們值得信任嗎?

  死靈法師出現在一樓的大廳……

  得找到埃茲先生!

  尤利爾不得不扔下斬劍,它實在太重了,被學徒藏在了緊鄰著大廳的入口的雕像後。他把一具鎧甲的佩劍拆下來,鬼祟地別在腰間——那是柄騎士劍,重量學徒還能勉強忍受;隨即飛快地向著長廊的另一端出口跑去。

  不過在魔力耗盡的當下,尤利爾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或許他可以在埃茲先生遇到死靈法師前找到對方,但學徒可不敢打包票自己做得到。

  「一隻鷹……」

  尤利爾猜測那或許是埃茲先生身為神秘者的職業,他一邊跨著樓梯,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有什麼扳回局面的方法。當他回憶自己看到的夢境般的場景時,學徒終於發現了線索。

  黑袍法師從天而降,撞破了天窗……他們之前的搏鬥多半是在高處。

  古堡的高處很多,但臨近一樓天窗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是最頂端的天台,一處是修諾總管的書房。

  尤利爾毫不猶豫地朝著書房跑去。

  雕像和壁飾一晃而過,石柱上掛著金紅的簾幕,學徒已經來到近前,看著書房大門敞開,巴頓的屍體還躺在地上。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死靈法師會找到書房去了——埃茲是為了通知修諾總管,而恰巧巴頓因為刺殺總管失敗被他殺死在了書房,死靈法師肯定會過來一探究竟的。

  兩人就這麼撞在了一起。

  那麼到底是誰先來的?埃茲先生還好,如果是死靈法師,尤利爾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對付得了他。

  學徒把亡靈化的巴頓拖到門外,一邊在心裡向蓋亞祈禱,一邊將他沿著旋梯扔了下去。食屍者的軀體一路翻滾,在拐角處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停了下來。

  他期望這樣可以轉移一下死靈法師的注意力。

  書房內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紙張和花瓶的碎片。桌椅歪斜,書櫃裡的書籍整齊不復,它們坍塌下來,堆疊在一起,看著就直教人心煩意亂。

  吊燈不亮了,蠟燭也是熄滅的,昏暗的光線透過朦朧的紗簾。尤利爾把窗戶打開,用劍斬下了半截窗簾。他在玻璃上比劃了一下,回過身去桌子上找羽毛筆,卻意外的發現墨水瓶竟然是扣死的。

  有人來過?

  學徒嚇了一跳,他下意識抓緊了劍,但周圍依舊靜悄悄的,什麼也沒有。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難道塞子會自己跳起來蓋在墨水瓶上嗎?

  尤利爾小心翼翼地湊近了桌子,上面放著凌亂的書冊和花瓶,檯燈被修諾總管拿走了;椅子和地面上鋪著白紙,學徒看著皮椅覺得十分彆扭。

  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他正要拉開距離,忽然踩到了一支筆。尤利爾猶豫著蹲身拾起,又見到一張劃了一半簽名的文件。學徒立刻想起來這是自己來到房間時修諾總管正要簽署的那頁,他還記得它被墨水污髒了。

  然而現在紙頁上光潔如新——

  意識到不妙的尤利爾慌忙就要站起來,可他剛一抬頭,就看到一道黑影直飛過來,猛的砸在他腦門上。

  「……!!」

  學徒被打得一個後仰,仿佛被人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似的,重心不穩直接坐倒在地,連帶著身後的許多東西嘩啦啦倒了一片。

  「誰?!」

  尤利爾單手差點沒抓起劍,他坐在地上連連後退,失去了魔力學徒才又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脆弱。

  那隻瓶塞子落到地上,轉了一圈,不動了。尤利爾等了片刻沒發現有什麼動靜,小心翼翼地用劍尖戳了它一下,塞子也無動於衷。

  這時桌面上傳來一陣詭異的咕嘟聲,像是開水在沸騰一樣;墨黑色的玻璃瓶身搖晃起來,敲擊桌面嗒嗒作響。

  那樣子好像火焰上即將滿溢出來的坩堝,讓人擔心它下一秒就會變成一枚破片手雷。

  學徒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什麼東西上了。

  是那個墨水瓶!

  「神神神……神秘生物?!」

  一時間學徒滿腦子都是指環索倫。那傢伙是什麼來著,符文生命?

  墨水瓶上難道有什麼魔法符文?

  就在尤利爾心驚肉跳擔憂它會不會突然爆炸的時候,墨水瓶突兀的又安靜了。裡面一滴墨水都沒有灑出來,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它只是個瓶子而已——

  然後,一隻一隻的黑貓從瓶口跳了出來。

  學徒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那是長度僅有一個指節左右的小貓,渾身漆黑,鬍子纖細,瞳仁是眼白上圓溜溜的一顆小黑點,頭頂一對尖耳朵豎得筆直。它們擠成一團站在墨水瓶邊,最後實在是站不下了,就亂七八糟的疊堆在一起,臉都壓得變了形。

  直到最後一隻小東西從瓶子裡艱難地爬出來,貓群已經疊的比墨水瓶都高了,它從瓶沿向上一跳,試圖上到最頂。

  可它打了個滑,沒能成功。這座「小山」頓時坍塌下來,一大群黑貓嘰里咕嚕滾了滿桌子。

  有幾隻眼看著就要沿著桌邊掉下去,尤利爾趕緊伸手,把它們挨個接住。

  黑貓們又從他手上靈巧的跳回桌面。

  一隻黑漆漆的小傢伙在他手心上舔了舔,留下一道墨跡。

  直到這時候,尤利爾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些迷你的喵星人很可能是瓶子裡的墨水。

  而塞子也多半是它們頂出來的。

  「這是怎麼做到的,魔法?真是太奇妙了!」學徒看著滿桌子的小黑貓,一時連自己要幹什麼都忘了。他撿起地上的文件,白紙上灑出來的墨跡似乎是自己跑回瓶子裡了,還不忘塞上塞子。

  和索倫一樣,它們似乎智慧不低。

  尤利爾拎起墨水瓶,裡面乾乾淨淨。他把它倒過來,看到瓶底印著一隻貓頭作為商標,下邊寫著『凱蒂』。

  霜葉堡都是用神秘生物來進行日常工作麼?學徒暗自咂舌。

  不過原先的墨水變成了貓,還能用來寫字嗎?總不能讓它們用舌頭舔吧。尤利爾對神秘了解不多,不過狗比貓容易指揮這種常識他還是知道的,想來神秘領域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他捏著玻璃瓶正在思考,就看到一桌子的小生物忽然紛紛抬頭看著自己,烏黑的豎瞳放大,滿臉好奇的樣子。

  尤利爾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是怎麼了?

  黑雲般的貓群分散開來,它們變成了墨點,在桌子、座椅和倒塌的架子上敏捷的跳躍,最終毛茸茸的擠在了窗台上。學徒甚至看見微風掠過時毛髮的浮動,這些小傢伙姿態各異,卻都宛若真物。

  但還有一隻沒過去,它抓著尤利爾的衣服爬上來,回到瓶子上坐好,尾巴還在擺來擺去。

  學徒不太明白黑貓的意思,他抱著一絲希望,走過去插上了一扇窗子。

  緊接著,黑貓們就跳了起來——他低下頭,目睹這些小東西每碰到玻璃,就重新變為了一滴墨水。

  墨滴流動、串聯,成為精緻的符號,尤利爾敢保證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優美悅目的書法;它們甚至逐漸改變了自己的顏色,鮮血般的標記仿佛在警示著空中的飛鳥。

  「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

  尤利爾又是驚訝又是好奇。他摸了摸墨水瓶上的貓,那隻喵星人蹭了蹭指肚,軟毛刷著學徒的手指。

  「謝謝你們了。」他誠懇地說道。同為神秘生物,比起指環索倫,墨水瓶里的貓似乎很好相處。

  兩者的善解人意基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忽然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輕鳴,似乎是巡邏城堡的衛兵。以往這些騎士並不會上到書房這邊來,但為了搜尋藏匿起來的死靈法師,他們的巡守範圍也擴大了。

  尤利爾鬆了口氣,但想起守衛大廳中變化成亡靈的一幕,卻復又躊躇不決起來。

  如果來人是正常的守衛,那麼皆大歡喜;可假使它們早已成為死亡的奴僕,那麼在如此偏僻又重要的地方,這些屍體可沒理由放過自己!

  考慮著得失的同時他提起劍,放輕了腳步靠近房門,那裡斜倒著凌亂的木架。這時學徒回過頭,看到玻璃上的字跡一點點淡化下去,轉眼間不見了。

  他對著書桌投去感激的一瞥。

  樓梯拐角處是巴頓管家的屍體,尤利爾聽著腳步聲毫不遲疑,守衛們沒有因為食屍者而駐足。

  尤利爾深吸口氣,做好準備要在騎士進門的一瞬間發起進攻。

  除此之外,學徒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真的如修諾總管說的那樣,死靈法師周圍的亡靈會表現得和人類一樣的話,那麼能夠區分的就只有生理了。

  亡靈,更準確來說,就是屍體,屍體可不存在活人的特徵,它們依靠魔力行動。

  學徒不需要殺人,他只要斬開騎士的鎧甲,就可以做出決斷了。

  做好了這一切後,尤利爾提著劍藏在木架後。他眼神瞥到桌面,忽然想起指環被埋在灰燼里的慘樣,不由得動手用裁下來的窗簾將墨水瓶包裹好,放到了角落裡。

  騎士們停在門前,為首者推開了門。

  霜葉堡的守衛都是全身著甲,想要傷害到裡面的人可不容易。尤利爾凝神一劍刺出,劍刃擦過護腕,發出叮的一聲輕鳴。

  他一劍攔在門前,鋒刃朝下,守衛猝不及防撞在了劍背上;學徒立刻撤手,改為單手執劍,多出來的那隻手探前猛的一拉麵甲,騎士的面容頓時暴露了出來!

  這一系列動作敏捷而輕盈,若非尤利爾的魔力恢復了些許,他就是鍛鍊二十年也休想做到這個地步。

  面甲下是一張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缺乏生機,眼珠僵硬得一動不動。

  是食屍者!

  尤利爾早有準備,他用對付巴頓的方法,抬腿就是一腳,把對方直接踹出門外;這電光石火間他瞥見騎士已然抽出了長劍,就要揮砍過來,下一秒門卻被關上了。

  如果不是魔力讓尤利爾的身體素質大幅度提升,學徒敢保證自己在騎士手裡走不過一招:在他拉下面甲的時候,身經百戰的守衛戰士就已經準備好反擊了。

  可惜神秘生物與普通人的差距太大了,而火種點燃的條件也極為苛刻,就連疾影軍團里也僅僅有少部分精銳才是神秘者。

  尤利爾的運氣不差,來得正是個普通的騎士。要是神秘者恐怕就只能讓墨水瓶來幫忙了。

  只要遮住對方的視線,那騎士就八成會自己打開面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