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算命
魯越趕著牛車帶著魯大郎回到魯家的時候, 已經是半夜了。👽♛ ➅❾Ŝ𝐡ù𝐗.ᑕ๏m 🐸♡
街坊四鄰們幾乎都已經歇下,這讓魯大郎感覺自己有了一層遮羞布。他老遠就看見了老娘還有妻子在門口的身影,心中生出了濃濃的愧疚感, 直到馬車停下。
「大郎啊……」
老娘的一聲哭喊讓大郎瞬間回神,下了車兩腿一軟, 差點就在老娘跟前跪下了。
「娘……」
魯老太太心中感慨萬分,看見自己兒子消瘦憔悴的模樣心中自是也不好受, 而韋氏, 眼淚也簌簌的往下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魯老太太和魯越把人扶起來,芮娘眼裡也紅紅的:「大哥還沒吃飯吧,餃子可行?」
魯大郎現在飢腸轆轆, 吃什麼都行, 他擦了擦眼淚:「麻煩弟妹了。」
一家人都進了堂屋,一盤熱乎乎的餃子也很快端了上來,魯大郎的確是餓的前胸貼後背, 一口一個,囫圇下肚。
「慢點吃。」韋氏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背, 又遞上一杯水。魯大郎這才注意到自己媳婦兒的肚子。
「媳婦兒……我……」
「好了,有什麼話吃完再說。」魯老太太打斷他。
魯大郎誒了一聲, 飛快的將剩下的餃子吃完了,等魯越過來收碗筷的時候, 魯大郎的視線才順著弟弟看到了芮娘身上。
他睜大了眼:「弟妹?弟妹也有了?!」
魯越笑了笑,嗯了一聲。
魯老太太也笑道:「可不,你前腳剛走沒多久, 芮娘也診出來了。」
魯大郎搓了搓手:「好事, 真是好事。」
說完後, 魯大郎又陷入了沉默,最後長嘆一聲。
「早知道……」
魯老太太:「早知道什麼,世上哪裡能有什麼早知道?大郎,你詳細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魯大郎看了眼屋裡的人,低著頭,半晌才慢慢開口:「是孟風那孫子坑我,我們從京都出發,走的水路,剛到江南,就迫不及待的和他到了一處村子。一開始,這村莊裡的確家家戶戶都種桑樹養蠶,農民忙活的緊,我一看就信了他之前說的話,他也熱情的招待我,說這一批緞子和未來的產的絲都能以低價賣給我,我一上頭,就先付了定金。」
「多少定金?」
魯大郎懊惱的道:「五十貫,一半定金。」
「那你這個時候等於說還沒看到他說的那批貨?」
魯大郎:「看到了,的確是好東西,所以給錢也給的痛快,他答應一個月之後給我交貨,這一個月里,我就住在他家裡。」
「然後呢?」
魯大郎:「然後……然後他就經常請我喝酒,有一天,他把我灌醉了,說了什麼將來要攜手一起把整個蘇州城的生意都包攬下來的話,說的豪言壯語,然後趁著我醉醺醺的,拿出了一份文書,我稀里糊塗的,就給按手印了……」
屋內陷入了沉默。
「什麼文書?」魯越問。
魯大郎撓頭:「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那孫子就變了臉,說是之前說的不算數了,要這批貨,必須要再加錢,我一聽就傻眼了,我問為啥,他說是有人半道加五十貫,那我哪能幹啊,但他現在就開始玩消失,不見我,也不給我說貨的進度。」
「我急了,然後那天看見真的有個人也來村子上了,我就咬了咬牙,說願意加,算了筆帳,就算加了五十貫,這筆生意也是賺的,孟風這才露面。後面雖然我留了個心眼,要全程盯著那貨,可是孟風回回都找藉口躲過去,我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當,就去官府告他,他慢悠悠的掏出那個我從沒見過的文書,上面居然寫的自願以一百貫,換得桑絲五十斤,我當場傻眼,那縣
太爺不知道是不是一夥的,竟然說那文書有效,再接著……公堂對簿之後,我就找不到他人了……」
魯老太太扶額。
「那你身上的錢全沒了?」
魯大郎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韋氏,道:「媳婦兒知道,我出門帶了一百零十貫,那十貫在路上、在村莊請吃飯,路費,到那會已經剩的七七八八了,然後我再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賊,這才落得身無分文的地步。」
全家人再度陷入沉默。
魯老太太好幾次想說什麼,忍了又忍終究沒說,只是長嘆一口氣:「作孽!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了,大郎,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魯大郎嘆氣:「我想著,把布莊重新開起來,先安定一段日子吧,接著,再尋摸尋摸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出路。」
魯老太太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你記住大郎,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情!這次虧吃了就吃了,重要的是吃一塹長一智!」
魯大郎將頭垂的更低:「我記住了……」
魯越幫他打的水,魯大郎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魯老太太還加了柚子水,說是要去去晦氣。
「辛苦二弟了,這我自己來,你去歇著吧。」
魯越點了點頭,回了房。
魯大郎洗完回房,韋氏正坐在床邊等他。
「媳婦兒,睡吧。」
韋氏可睡不著,她心裡五味陳雜,剛在堂屋的時候她問,現在卻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可魯大郎卻扶著她躺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也說不上來,能說的,我剛才和娘都說了,多問無益,媳婦兒,不說這糟心事了,行麼?」
韋氏一怔,心也軟了。
「那回頭再說吧。」
魯大郎摸了摸她的肚子:「你真好,咱兒子八個月了吧。」
韋氏嗯了一聲,也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挺乖的,也不鬧。」
「這段日子辛苦你了,一個人在家,很累吧。」
大郎這麼一問,韋氏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其實……我這幾個月,回了娘家。」韋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
「回娘家?」魯大郎有些詫異:「好端端的,回娘家做啥?」
韋氏說不出口,只好岔開話題:「家裡……有點事,想著娘不是也辛苦嘛,芮娘也有了,我就回去了。」
魯大郎哦了一聲,也沒多想:「辛苦你了,媳婦兒。」
「不辛苦。」韋氏忙道:「你在外頭也受苦了。」
魯大郎嘆氣:「這次本想著用一百貫再給你賺一百貫回來,沒成想,全賠了,是我的不好,但是你放心,我委屈了誰也不會委屈你和肚子裡的孩子,媳婦兒你就好生養胎,爭取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韋氏忽然想哭,重重的點了點頭。
魯大郎:「對了,這幾天我就準備去重新開鋪子,但是手上的確沒錢了,我走的時候不是給你留了點錢,花了多少?」
魯大郎這一問,直接把韋氏給問懵住了。
她這才想起來,她從娘家走的時候,娘還沒把錢還給她。
韋氏支支吾吾的:「好像還剩□□貫?我明天給你找,今天太晚了。」魯大郎點了點頭:「好,睡吧,□□貫也夠了……」
東院這邊歇下了,西院那邊也同樣準備歇下。
芮娘躺下之後也有些睡不著,問:「大哥被騙的這個事,你怎麼看呀?」
魯越沉默了片刻,道:「有時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好說。」
芮娘:「也是……大哥過去人生地不熟的,對方要是存心想騙他,還真的很有可能。」
魯越嗯了一聲
。
芮娘:「這麼看來,那孟風可能也是在騙我,其實我挺不安的,我那個普普通通的刺繡被他說的那麼神乎,是不是在利用我矇騙大哥啊?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心裡也真的是過不去……」
魯越沉默了,顯然,芮娘想的這一茬他沒想到,見自己媳婦兒有些擔憂,他翻了個身。
「沒事,別多想,你要實在不放心,我回頭找個人給你看看那是不是蜀繡,怎麼樣?」
芮娘想了想:「好……也只能這樣了,你可千萬別說先,等問清楚了再說吧。」
魯越勾了勾唇,用手颳了刮她的鼻子:「我又不傻,快睡吧。」
次日一大早,魯大郎早早的出門去鋪子了。
韋氏送走他之後,立刻就讓人給自己娘家帶了個話,讓錢氏抽空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具體是什麼,韋氏沒說。
而錢氏這兩天正在犯愁,自從那日從桃花鎮回來,她抓心撓腮的想再去求那大仙改命,無奈錢包比臉還乾淨,實在是讓錢氏愁的睡不好,吃不香。
連劉桂香都看出來了:「娘,你不舒服啊?」
錢氏搖頭,接著忽然眼睛一亮:「二媳婦,你那裡還有多少錢?」
「你要幹嘛?」提到錢,劉桂香的眼裡忽然警惕。
「我哪有錢,豆子他爹一分錢不賺。」
錢氏:「不對吧,我不是記得豆子他爹去年在學堂給夫子幹了個什麼活,手上留了三貫。」
劉桂香臉色一變:「那三貫是要給豆子攢著的,不能動。」
錢氏換上笑臉:「借給娘,周轉一下,就兩天,兩天給你。」
劉桂香:「不是娘,你要這錢幹嘛。」
「有用嘛,就周轉一下,咱們家沒分家,你自己手上留錢,娘從來沒說過你的吧。」
劉桂香雖萬分不情願,最後還是給她取了:「說好了,就兩天。」
「放心吧,他爹明天能帶回錢來,實在不行,我去大媳婦那給你要。」
劉桂香不情不願的給她取了。
錢氏拿到錢,立馬就變得精神了。她連忙出門,又問街坊鄰居湊了兩貫,直奔桃花鎮。
她剛剛走到村口,就遇到了韋氏前來帶話的人。
「誒,這不韋家嫂子嘛,正好。」
錢氏:「咋了?」
「你女子,今天讓我給你帶個話,說讓你把拿她的東西捎帶過去,大郎要用。」
錢氏心中一緊:「啥東西?!」
「那俺咋知道,你閨女又沒說,她說你心裡有數。」
錢氏心裡有數嗎,她可太有了,可她面上卻裝作不知道。
「這女娃……說話也說個半截,俺咋知道她要啥,這樣吧,我回頭親自跑一趟,不勞煩你了。」
「那……也成吧,我回去就這麼給你閨女說。」
「嗯。」
那人走後,錢氏才鬆了口氣。女兒想起那十幾貫錢的事她猜到了,可沒想到這麼快,她握緊了兜里的五貫錢,一心想著改命改命,等命改了,他們家的運道一定能好起來……到時候別說十幾貫,幾百貫都大把大把的有了。
錢氏一邊想,一邊抓緊往桃花鎮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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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家那邊,魯老太太吃飯的時候覺出了韋氏氣色實在不好,飯桌上就頻頻往過張望。韋氏還不明所以:「娘……您老看我幹啥?」
魯老太太放下了筷子,問:「你在娘家這幾個月,過的咋樣?」
韋氏一怔。
過的咋樣?
不就那樣嘛。
「你娘沒給你燉湯喝,燉肉吃?」
韋氏:「燉了呀……就是您也知道,我們村鎮哪裡比得
上京都,我娘每回出去買魚買肉,都買不到特別好的,不過也是補了的。」
魯老太太:「是麼。」
韋氏不太明白她意思,魯老太太嘆了口氣,沒多說什麼了,只道:「今天有大夫過來給芮娘看診,也給你把把脈吧。」
「看診?」韋氏好奇。
「弟妹不舒服?」
魯老太太臉色一垮:「誰說不舒服才要看診,這孕期隔上一段日子就要看診,你娘沒給你請大夫?你們走的時候,我分明都交代過了的。」
韋氏也懵了:「沒……我娘說,她們都是這麼過來的……沒人看診啊。」
魯老太太又長嘆一聲:「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大夫很快上門,對方先給芮娘把脈,把完之後笑著道:「好著,胎兒狀態也很不錯,再堅持三個月,就能平安落地了。」
芮娘聽到這話笑了:「麻煩您。」
魯老太太樂得給那大夫塞了把花生瓜子。
接下來是韋氏,那大夫看見她之後愣了愣,問了句:「大娘子回來了?」大家都是老相識了,知道魯家的事也正常。
韋氏笑著點了點頭,那大夫開始給她診脈,診著診著,那大夫神色漸漸就有些凝重了。
魯老太太心中一懸:「咋了,不太好?」
那大夫深深的看了眼韋氏,問:「大娘子回家之後,是否經常鬱悶生氣,吃睡不安呀?」
韋氏也一愣:「沒有啊……我有經常喝湯,雞湯、魚湯我娘都在給我燉的。」
「不是湯的問題,我觀你肚子尚小,胎兒應該也不大,主要還有氣結淤堵,孕婦切記傷心憂鬱,乃大不妥啊……」
韋氏愣住了,她回去之後,的確因為劉桂香的事情生了好幾場氣,還哭過幾回。
魯老太太聽到這,臉色也逐漸嚴厲起來:「那……可有什麼大礙沒有?」
「這倒是沒有,只是如果氣結不消,生孩子的時候就要受點苦頭了,這樣吧,這段日子,我先給你開幾服藥,你好生喝著,切記切記,一定不能再傷心生氣,情緒更是不能再有大的波動了。」
韋氏一聽,哪敢不應。魯老太太也點了點頭,那大夫留下了藥方之後就走了,而等人走了,韋氏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自己婆婆的臉色,而魯老太太可能也是顧忌著她肚子裡的孫子,當下沒說什麼,只是趕緊讓韋氏去休息。
韋氏回了房,心中又覺得委屈了,為什麼同樣是養胎,宋芮娘就什麼事也沒有,而她不是這邊有事,就是那邊有么蛾子。
她一委屈就想到大郎的事,一想到大郎的事就又想哭了,但她不敢,她趕忙乖乖的躺回床上,強迫自己把眼淚收了回去。
情緒不能激動……情緒不能激動……
-
而錢氏,此時從桃花鎮半仙那邊垂頭喪氣的出來了。
顯然,這回依然沒能成功改命,五貫錢的時間也太短了,不過,也不是什麼收穫都沒有,那半仙給了她一個錦囊,剛出棚子,錢氏就連忙打開了。
上面只寫了一個字——分。
分?
分啥?
分開?
錢氏皺著眉,越想越不明白,是說讓他們一家子遠離宋芮娘?可魯家一家子都在一塊兒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難不成是說讓自家跟華華分開,那這也不現實,她馬上就要當外孫了……
!
錢氏腦海中忽然一激靈,對啊!分家!
分家不就行了嗎!
不過……
錢氏的高興沒持續片刻,她忽然就又想起,現在分家……那自家女兒女婿不是虧了嗎?
大郎生意剛剛賠本,正是需要家裡來救濟的時候,他魯二這個時候不出面啥
時候出面?現在分家,別說大郎不願意,魯老太太估計也不得點頭……
錢氏又開始發愁了,想來想去,她還是想找那個半仙問個清楚,就是不知道為啥,每回每回問到關鍵的時候,那香就燒的那麼快……那童子也說了,下一次,就要十貫了。
十貫啊……
她去哪裡找呢?
錢氏一個人在大街上轉悠,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大兒子的鏢局。
對了!
她還有大兒子呢。
問大兒子支用十貫,應該不成問題,錢氏說著就走進了鏢局,連什麼說辭都想好了。
就說女婿大郎做生意被騙,華華要養胎錢不夠,對,就這麼辦!
韋家大兒媳姓白,白氏可不是劉桂香那麼好騙的,大兒子當時娶了這個媳婦兒,又接手了老丈人的生意,其實已經相當於入贅了。一開始白氏還算敬重她這個婆婆,可後來因為白氏和大兒子也一直沒有個一兒半女,錢氏對這個兒媳婦就有些不滿了。這白氏也是個剛烈性子,幾次回去被刺了一通,就不大愛回去了,大兒子生意走不開,這小兩口現在基本已經算徹底搬出了韋家。
分不分家什麼的,也就是個形式。
大兒子聽說了老娘來的意圖沉默了片刻,直接喊來了白氏,說白氏管錢,錢氏雖然拉不下臉面,但還是對這個兒媳婦笑臉相迎的。
白氏聽說她要十貫,狐疑的問:「不應該吧,就算魯大做生意賠本了,那不是還有魯二嗎?他們魯家還有兩間鐵鋪,還能讓華華餓肚子不成?」
錢氏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她不是那麼好糊弄,就把宋芮娘搬了出來,也可能受到了那半仙的影響,說起來是真情實感:「你都不知道那宋芮娘多可恨喲,把魯家二郎吃的死死的,我們華華都被她欺負的不成樣子!要不這孕期,咋會跟著俺回娘家住呢!」
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白氏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當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錢氏越說,說的真情實感,眼淚嘩嘩的。白氏看到她哭的還真像那麼回事,點了點頭:「成,十貫是吧,我給取。」
錢氏一喜:「真的?我就知道大兒媳婦你還是好的!」
白氏笑了笑,這好她可不敢當,前段日子還在背後罵她是不下蛋的母雞呢。
不過白氏也懶得和她計較,轉身就取了十貫過來,錢氏連忙去接,白氏收回了手。
「給是可以給……不過咱們要立個字據,什麼時候還,不還怎麼辦,娘,您看現在生意多難做啊,你沒有意見吧?」
錢氏已經在心裡罵娘了,但表面上卻是半分不顯,能不答應嗎?不能,於是錢氏心甘情願的按了手印,一把接過了白氏遞過來的十貫錢,撒腿就跑。
跑哪裡去?
趕緊把大羅神仙的香給續上!改命!-
魯大郎今天重新開張魯氏布莊,這街坊四鄰都在交頭接耳的看熱鬧。
這旮旯地方小,誰不知道他做生意被騙了的事情?甭管是關心的、看笑話的,反正魯氏布莊門口人來人往,進來看的卻沒幾個,更別說開張賣布了。
魯大郎坐在布莊裡唉聲嘆氣,魯越也在,在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魯大郎勉強向給弟弟扯了個笑,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出來,他是家中老大,還一直要弟弟幫忙,這像什麼話?
魯大郎正在籌劃要不要搞一個活動清清庫存,外頭忽然一陣鑼鼓鞭炮聲,轟的一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進來瞧瞧隨便看看!趙家布莊今日開業,給鄉親們謀福利!上好的蜀緞帕子免費送啊,買的多送的多,給媳婦兒扯布的,給老娘做新衣的,要啥有啥啊!都進來瞧一瞧看一
看了!」
對面人的嗓門極大,魯大郎一聽就變了臉色。噌的一下就沖了出去,果然是趙家老二,他居然把自己對面的鋪子盤了下來,也開了一間布莊!!
俗話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聽說有免費送東西,那些原本還在魯氏布莊門口的徘徊的人一窩蜂都衝到了對面去,頃刻間,趙家布莊是人擠著人,腳後跟兒挨著腳後跟兒,和魯氏布莊這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魯大郎氣的渾身發抖,再一看對面的趙老二,衝著他得意一笑後轉身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大放厥詞:「我們這布莊是請風水先生看過的寶地!你們買了我們家的東西,就是把這份福氣也帶回去了!可千萬別帶些霉運回去!」
這話里的意思明顯是針對著魯家,魯大郎氣的差點要上去揍人,被魯越攔住了。
「大哥別衝動。」
魯大郎氣的胸口不斷起伏,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啐了一口。
「讓他得意一會兒去!看誰能笑到最後!」
因為這事,魯大郎回家的時候心情也不是很好,魯老太太從魯越口中得知了這件事後,沒說什麼,飯桌上,全家人也沒提。
芮娘晚上燉的是牛腩,可口的食物還能給人帶來一些心靈上的慰藉,各家吃完飯,就回各房歇著去了。
魯大郎剛回房,就和韋氏抱怨了一通白天的事。當著老娘的面他不好抱怨,對著媳婦兒說兩句還是可以的。
韋氏聽說趙家在他的對面開了一家店,也是氣的在房裡罵了好久。
魯大郎罵完,想起了昨晚說的事:「媳婦兒,你把錢給我找出來吧,我一定要把那個趙老二給比下去!我尋思著鋪子不行請人重新整改一下,這馬上又要換季了,也得進一些新布才行。」
一提起這事,韋氏就心虛。她今天讓去傳話那人說錢氏會親自跑一趟把錢給送過來,可她在家裡等啊等,等了一天也沒等到。這會兒大郎又來問她要錢,韋氏感覺瞞不下去了。
撒謊也覺得累,韋氏乾脆就交代了,魯大郎聽說韋氏把錢給了娘家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韋氏忙道:「我娘說了,她這兩天就讓人給我送過來!大郎你再等等!」
魯大郎:「你那個娘,我是不想說啥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在家好好的養胎到底為啥要跑回娘家去?」
他越想越不對勁,十貫啊,怎麼就說給就給人了呢。
韋氏聽著他的語氣不對,眼眶也紅了:「你不在,我一個人著急嘛……加上娘說我懷孕之後老是使喚弟妹,然後弟妹又懷了孕,你說我怎麼辦嘛?」
魯大郎一怔:「娘說你老使喚弟妹?」
韋氏連忙點頭:「就你走的第二天,娘就找我了,把我狠狠的說了一頓,說完我才生氣的,遞了信讓我娘過來照顧我……」
魯大郎一時竟有些無語,坐在床榻上重重的拍了拍大腿:「我早就說了……你之前對弟妹……哎!也怪我!」
韋氏不服氣:「你現在說這些有啥用!反正都過去那麼久了,她也快生了!反正你現在也怪我,前段日子你不在的時候你以為我在娘家就好受了嗎……我……」
韋氏說著說著就又要想哭,眼淚都要落出來了,院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是魯老太太。
「早點睡了,有什麼明天好好說。」
魯大郎臊得慌,立馬應了一聲,韋氏也不敢哭了,她還記得那天大夫的話呢,要是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事,那娘肯定和她沒完。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著上了榻,韋氏還想和大郎說什麼,可惜魯大郎心煩的要命,背過身去就睡了,韋氏也只好吹了燈。
……
第二天一大早,韋氏就又去給錢氏遞信兒去了,而錢氏
呢,自從昨天從桃花鎮回來之後就神神叨叨的,是大門也不出了,飯也不做了,只說是有要緊事,把自己關在了房屋裡頭,誰去也沒用,說是三天之後再出來。
這把劉桂香嚇壞了,但要是在門口和錢氏說話,人卻是正常的,也精神的,只說是有要事,劉桂香雖然疑惑,便也沒管,左右人沒事就好。
錢氏不出門,這信兒自然也就沒遞到她耳朵邊去,韋氏在家急,大郎也急,這等到第三天,終於是坐不住了。
既然不來,那他就親自跑一趟,看看這丈母娘到底是咋回事!
誰知魯大郎剛剛出門,還沒走出幾步呢,先被人給尋上門來了,來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白氏,白氏正站在魯家院子門口,上前幾步,將魯大郎堵了回去。
對於這個大嫂,魯大郎是有印象的,只記得人很是潑辣,也很是利索和能幹,還會功夫,把韋家大哥是治的服服帖帖的,魯大郎和她見過的次數雖然不多,卻也從心裡怵她。
而韋氏,更是和她這個大嫂不對付。
「大嫂?」魯大郎睜大了眼,顯然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
白氏開門見山:「我聽說你做生意賠了。」
一開口就往人心口上捅刀子,魯大郎睜大了眼,極不情願的嗯了一聲,誰知白氏下一句話更直白。
「所以沒錢給媳婦兒買雞買魚,只能問丈母娘借錢用了?」
魯大郎猛地抬頭,羞辱他可以,但是不能冤枉他!他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聲音也冷了下來:「大嫂,你這話從何說起啊?你一大早跑到我們家,就是為了紅口白牙的給我找不痛快?」
白氏挑了挑眉毛:「難道不是?你丈母娘,哦也就是我的婆婆,三天前剛從我這拿了十貫,說是給韋華華養胎,說你沒錢養媳婦了,這白紙黑字寫的,三天之後歸還,誰知道我現在根本沒見到一分錢,人也找不到了,我找不到她,只能來找你。」
魯大郎刷的一下搶過白氏手中的字條,從頭看起。
「大郎,誰啊?」
聽見院子裡有人說話,韋氏也慢慢的撐著肚子從屋裡走了出來,一看見是白氏,愣了愣:「大嫂?」
同時,魯越、芮娘和魯老太太聽見動靜,也全都從屋裡走了出來。
「這、這簡直荒謬!!」魯大郎已經看完了,蹭的一下把這紙扔到一邊:「我魯大郎可沒問她借過錢!她問你借的錢,你自己問她要去!!」
白氏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視線落到了韋氏身上。剛才魯大郎扔的那張紙剛好就飄到韋氏旁的桌子上,她拿起來一看,當場也懵了。
「這……這什麼意思啊……這上面為啥寫娘不還錢,你要來問我要?」
白氏點頭:「對啊,娘問我借了錢,說給你花嘛,那她還不上,我只能問你要了。」
韋氏氣的發抖:「胡、胡說八道!我從來沒問娘伸手要過錢!她還欠我十三貫呢!」
魯大郎猛地回頭:「啥!十三貫?!不是說十貫嗎?!」
韋氏自知說漏了嘴,連忙看了一眼魯老太太,魯老太太站在魯越那邊,也疑惑的看著這齣。
韋氏急了,將矛頭對準了白氏:「你、你問她!娘當時給我說大哥做生意周轉不靈!把她氣得不行,我懷著孕聽著這話嫌煩,這才把錢取了給娘支用,她也答應月底就給我,可我現在也沒拿到一個銅板!」
韋氏話音剛落,全院子的人都沉默了。白氏哈哈笑了兩聲:「太可笑了吧!你大哥周轉不靈?我們這麼大個鏢局,別說生意還不錯,就算周轉不靈還差你這十貫?!韋華華,你未免也太好騙了!」
話說到這,大傢伙現在都已經反應過來了。魯大郎氣的胸口起伏:「錢氏人呢?!我要找她當面對質!」
魯大
郎已經都不喊娘了,直接直呼名諱,可見是有多氣。
白氏也回過神來,無語的將那張紙收了起來:「韋華華,你和你娘一樣的自負,卻又一樣的無知。你們家今年春茶生意虧了一百多貫,你回娘家養胎,都不知道這事兒吧?」
韋氏兩眼一黑:「什麼……虧、虧了一百多貫?……」
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了錢氏說的那些話。
「今天去晚了,鎮子上今天只買到一條鯽魚。」
「哎,今天走遍了整個鎮子,也沒遇到合適的母雞,就吃公□□……公雞也好……」
韋氏恍然大悟。
她幾乎有些站不大穩,而魯越氣的發抖,也沒伸手扶她。
「錢氏!!!」
魯大郎立馬就要衝出去殺到桃花鎮去,魯越連忙上前去攔,可還不等魯越攔住自家大哥,兩人的腳步卻又是一頓。
說曹操曹操到,說來也是邪門,誰能想到正準備去找的人馬上就出現在了你的面前。錢氏整個人蓬頭垢面的,從不遠處也剛剛跑到了魯家院子大門口,大喝一聲:「妖孽啊!!」
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愣住了。不過也就是一瞬間,魯大郎反應過來,立馬吼道:「你還好意思來!!!還錢!」
錢氏也一愣,這才注意到了白氏也在,當下,她自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可俗話說的好,有的人臉皮比城牆都厚,錢氏顯然就屬於這一種,見謊言被戳破,她當即在地上打起了滾:「這不怪我啊!這不怪我啊!要怪就要怪妖孽啊,都是妖孽害的啊!」
魯大郎皺起了眉頭:「你是瘋了嗎?!你在說什麼東西?!」
錢氏的確瘋了一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伸出手就指向宋芮娘,破口大喊:「你們別怪我,要怪就怪她!」
宋芮娘原本默默的站在一邊,忽然被這麼一指,整個人也是愣住。
魯越的臉色沉了下來,不由分說的往芮娘面前一站,接著,錢氏就開始了!
「閨女啊!不怪娘啊真的!娘這幾天遇到一個半仙,都算過命了!你知道你為啥最近這麼不順不?都是因為她啊,她命中克你!」
「那大仙都跟娘說了!你自己想想看啊,她嫁到魯家的時候,你爹正在做春茶生意,說虧就虧啊,後來你懷孕,她也懷孕啊!把你趁機趕出了魯家!再然後,大郎生意就虧了啊!你說,不是她克你是誰?!」
錢氏這番言論,把所有人都說蒙了,韋華華臉色蒼白的看向宋芮娘,芮娘的臉也逐漸白了,站在魯越身後不知所措,而魯越,已經是臉色鐵青。
「再胡說八道,我就報官了。現在,請你離開!」
魯越一字一句的道,他很少發怒,但發起怒來的樣子還是十分可怕的,連白氏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兩眼。
可錢氏正上頭著,哪裡肯走,只是不管不顧的道:「二郎啊!嬸娘可沒騙你!你娶她之前她是個啥出身你不知道?你受了這妖女的蠱惑非要娶她,你娶了她,你們老魯家是要倒大霉的!!」
魯越氣的就要上前拉人,被魯老太太攔住了,一直在一邊沉默的魯老太太此刻上前,不緊不慢的問道:「這些話,親家母都是從哪聽來的?」
錢氏一骨碌的抓住她的手:「老嫂嫂!是真的!我們鎮上來了個算命的半仙!可神了!他幾句話就點出了我家的問題!你可千萬要信我啊!」
「他都點出你家啥問題了?」
錢氏:「他說,我們家是靠老天爺吃飯的,你說我們家的生意不就是春茶嘛,那不就是靠老天爺,他又說我兒子這幾年不順,我家老二幾年考學都沒上,你說說看,準不準?!」
院子裡的人臉色均微微一變,白氏忍不住笑道:「桃花鎮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農民
,農民不看老天吃飯看誰?!你家兒子連年不順,這幾天形勢不行,誰家沒兒子?誰家兒子又順利了?我的娘嘞,那老騙子模稜兩可幾句隨大眾的話,就把你給哄住了?」
錢氏一愣,隨即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兒媳:「你才胡說八道!那半仙算的可准,我前個兒找他,他讓我這三天在家誠心求佛,三天之後再來找這個克俺們家的人,這三天我在家一步都沒出去嘞!」
白氏搖頭:「他讓你三天不出門,是因為他這三天要跑路!你現在回頭去桃花鎮再找,看能不能找到這個算命的?!」
錢氏還是不信:「你胡說,胡說嘞……」
白氏:「我不管其他,我就問你一句,你從我這借的十貫錢,是不是都給那個算命的了?」
錢氏這會兒支支吾吾的點了點頭,白氏臉色一變,魯大郎也終於回過神來:「那我的呢?!」
錢氏看到他,回了一嘴:「你的錢都給她爹了!沒在俺這,你問華華爹要去!她爹生意虧的厲害,俺們家鍋都揭不開了!要麼你就問宋芮娘要去,左右是她這個禍害害的人!」
「你還說?!」魯越徑直抄起了一邊的掃帚一邊朝她走去,錢氏嚇得退後兩步,瘋了一樣的大叫。
「你還護著她!你們老魯家要完!要完了!」
錢氏一邊說一邊跑,似乎真的怕魯越來打她,此刻,一直在一邊沉默的韋氏終於有些受不住了,臉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呼吸。
「大、大郎……」
魯大郎回頭,眾人也同時看了過去,就見韋氏慢慢撐著桌子邊上滑了下去。
「我疼……大郎……」
魯老太太猛地一拍大腿:「快請大夫去!!」
魯大郎回過神來,咬了咬牙,沖了出去。
「造孽啊!!!」
院子裡亂成一團,魯老太太長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