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台的火把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才會點燃,那是整個王宮最為神秘的地方。
對於K國王室而言,祭祀台的地位舉足輕重,也是多少王室子孫心裡清清楚楚的。
這火把只有在選定王儲或是新王繼位的時候才會燃起來,如果不涉及國運的占卜也是不會輕易點燃。
可如今,不是任何重要的時期,卻在入夜之後點了起來。
原本待在客殿內的伯爵宗親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祭祀台的方向。
如今火把燃起來,只怕是要出了大事情了。
哈塔斯一行人急匆匆的到了祭祀台前方的空地,一抬眼就看到了從祭祀台後殿內跑出來的兩位少年。
兩人身後跟著一群手握重械的衛兵,追逐著要打要殺的樣子。
「蘇姐!!」鹿閔看到人急忙開口叫了聲。
夏宸聲音急促,「我們找不到老大了!!」
這話讓尹颯和陸之洲臉色一變,無論溫黎身在什麼地方,鹿閔和夏宸都是陪著的。
現在這兩人說找不到溫黎了,這是開的什麼玩笑。
「指針顯示就在這個地方,肯定不會出問題。」蘇婧婧說著拍了拍手中的儀器。
人肯定是在這個地方無疑了。
「你們說找不到了是什麼意思?」尹颯看著兩位少年。
這倆人身手很好,向來都是來去無蹤的,怎麼會被人給攆著追趕。
果不其然,蘇婧婧看著兩人額頭上不斷冒汗的樣子,一把抓住人的手。
陸之洲也上前撐住了夏宸。
「被下藥了?」
夏宸點頭,喘息聲虛浮,差距到被下藥之後他們就服用了老大給過的解毒藥。
但是解毒藥服下去了也需要起作用的時間,兩人身上都沒太多的力氣了,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滴落,看的人膽戰心驚。
「先別管我們,夫人是被陸之洲的父親帶走的。」鹿閔被東擎扶著,整個人都顯得那麼的無力。
聽了這話,哈塔斯帶著親衛隊疾步向前,一下子將幾人甩在腦後。
「我父親抓溫黎幹什麼?」陸之洲滿頭霧水的跟在幾人身邊。
「信號消失了。」蘇婧婧將儀器收起來。
但是能夠確定人在這裡,只是在地上還是地下,沒人能找得到。
鹿閔撐著胸口站在蘇婧婧身邊,臉色蒼白至極,「沒有用,這裡似乎有特殊的磁場干預,所有的電子設備進來之後都沒用。」
對方肯定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
哈塔斯帶著人跨過了四扇門和台階,靠近中廳小院子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陛下,您不能過去。」
尹颯認出來了這人,是跟在裴親王身邊的人也是祭祀台的主管。
「讓開!」哈塔斯面色陰沉。
那人未有怯意,姿態大方沉穩,「歷任國王只有在固定的時間才能進入祭祀台,您怕是失了智。」
這人說這話,卻是半點都沒有讓開的意思。
「拿下。」
隨著哈塔斯一聲令下,雲牧已經動手將人提開了,往下再有阻攔的人也都被綁了起來。
別說是這些隨從士兵害怕,就算是住在宮裡這麼多年負責看守祭祀台的老人都嚇了一跳。
K國歷代國王敬奉祭祀台,從來對大祭司都是以禮相待,也從來不會隨意干涉祭祀台的事情。
王室為了防止祭祀台出現變故也加以牽制,安排了除了王室嫡系之外的王室成員負責打理。
在很多人眼中,祭祀台在王室眼中是十分神聖的地方,能夠用信仰兩個字來形容。
可現在國王陛下毫無徵兆的就派了人將整個祭祀台圍了起來,這便是出了大事了。
而且國王陛下一臉怒氣沖沖,這是生了大氣了。
哈塔斯帶著人直接闖入了祭祀台後面裴親王住著的宮殿裡,站在院子裡,眾人隱約已經感覺到了這空氣中瀰漫開的那股肅殺和冷穆之氣。
「搜!」
隨著哈塔斯的一聲令下,雲牧帶隊分成了無數了小隊在宮殿內四散開來。
「陛下。」
一個身著祭祀服裝的人從正廳之內走出來,徑直走到了哈塔斯的面前,姿態不卑不亢。
「裴親王讓我等在這裡,便是為了候著陛下,告訴陛下一句話。」
哈塔斯看著面前的人,不做言語。
「您當年已經做錯了,如今莫要一錯再錯,您別忘記了您身上背負的使命和責任,您是K國的王,和普通人不同,如今裴親王正在彌補您當年的過錯,若是不能下這個狠心,你對整個K國而言便是罪人,是要遺臭萬年的,所以,您且先帶著人回去休息吧。」
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說,卻沒有讓哈塔斯聽進去半分。
蘇婧婧帶著夏宸和鹿閔返回來,兩人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是也還能辨認方向。
「你們倆說說剛才是怎麼回事?」哈塔斯看著兩位少年。
夏宸指著對面,「我們親眼看到老大被裴親王從那裡帶入地宮的,可是剛剛過去卻沒有找到那扇門,那門神秘的失蹤了。」
那扇門明明是他們倆都看到的,可再尋找的時候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不是身邊還跟著鹿閔的話,夏宸都懷疑他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聽了他們的話,東擎帶著人過去四處查看了一番,確認了那只不過是堵牆而已。
「拆了這堵牆。」尹颯下令道。
東擎帶著人已經利落的動手,一陣操作之後證明,這真的只不過是堵牆。
不是任何通往地宮的門,也不是任何的入口。
「是不是你們記錯了?」陸之洲跟著開口。
好端端的一扇門,不會失蹤的這麼蹊蹺吧。
「這裡被結界封住了,那扇門也不是普通的門,不會那麼隨意的被找到的。」顧檸溪開口道。
蘇婧婧回頭反應過來,身邊不是還跟著這小祖宗呢嗎,怎麼把這人給忘記了。
「結界?」哈塔斯看向顧檸溪,重複了這句話。
「並且這結界用的術法和靈力是最強的,應該早在百年前就種下了,應該是在進行很重要的事情吧,生怕被人給打擾了。」顧檸溪仰頭看著天空。
哪怕身邊的人覺察不出來,她卻能夠清晰的看得到將整個祭祀台籠罩起來的偌大光球。
像是一個巨大的罩子一樣將整個祭祀台罩了起來。
台上點燃的火把驟然明亮起來,引得眾人猛地回頭看去,火花在空中跳動,如同漆黑夜空之中明亮的星星一般。
「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救出溫黎?」哈塔斯撥開身邊人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顧檸溪看著哈塔斯半響,這老人眼睛裡的擔憂不是騙人的。
「雖然不知道這裡面正在進行什麼儀式,但是這儀式好像也開始了,這結界應該會在儀式結束之後才打開,如果要強行闖入的話倒是也有辦法。」
聽了顧檸溪的話,哈塔斯急忙詢問,「什麼辦法,無論什麼都行。」
蘇婧婧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嚇人了,你就說到底能不能打開這結界。」
雖然不清楚這裡面在做什麼,但是裴親王這麼大費周章的將溫黎騙過來,又能讓哈塔斯亂了分寸。
總不可能是什麼好事,等到結束了,這人只怕都涼了。
「有辦法啊,不過需要花費點時間而已,我已經在做準備了。」顧檸溪開口道。
哥哥上次過來的時候已經提醒她了,為了防止她關鍵時候掉鏈子,哥哥將整個王宮都種上了術法,要找到溫黎姐姐,不算太難。
「你是國王,能借用點你的血嗎?」
顧檸溪的話剛剛說完,哈塔斯已經取了匕首將手腕割破。
……
地宮之內,被迫離地的溫黎懸掛在半空中,從她指縫滴落的鮮血忽然加快了速度,在地上匯聚起來。
自上往下看,她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站的地方是個巨大的石刻陣法中間。
地面是一整塊的大理石,卻刻出了格外詭異的圖案,大大小小之下形成了一幅詭異的圖案。
最邊緣的地方上用古老的文字書寫了一句話。
她指尖滴落的鮮血落在圖案中間之後,順著攥刻的溝壑往前漫延,很快充滿了整幅圖案。
從水晶之中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黑氣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最後變成了和她四目相對的人形骷髏。
「墮神!」大祭司停下了跳舞的動作,跪在地上仰頭看天,對著人發出來恭敬的叫聲。
「要把我獻祭給這種東西嗎?」溫黎冷聲看著面前的骷髏頭。
的確像是會把人嚇哭的東西,換做是膽小的人看到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只怕早就嚇死過去了。
「今如約獻上供品,望墮神接受,收回神罰,護我K國百年昌盛。」裴親王已經彎腰行禮了。
黑霧之中化成了一隻手,往溫黎的方向伸了過來。
還沒等觸碰到溫黎,她手上忽然冒出了一陣紫色的光芒,化做利刃的模樣,一瞬間破開了黑色的霧氣。
「發生了什麼???!!」
大祭司見此瘋狂的喊叫出聲,卻還是於事無補,眼睜睜看著那股紫氣追著他們眼中的墮神不放,硬生生的將人逼退回了水晶之中。
失去了那股力量的支撐,溫黎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還沒等她落地,一股力量支撐她穩當的站立起來。
四肢穩當的落地,裴親王和大祭司看著忽然出現在溫黎身邊的女孩子。
青衣長裙,容顏清麗,肌膚雪白,裊裊纖腰,眼尾上揚之間帶了三分嫵媚,那股支撐住溫黎身體的力量就是出自她的手。
「我來的還不算晚吧?」女孩開口對著溫黎問道。
在地面站定之後,溫黎掃過了她身後的水晶石,輕聲發笑,「剛剛好。」
「你是什麼人?!」裴親王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他們雖然沒有異能,不能像是那些人一樣的驅使十分強大的力量,但是這裡所有的水晶都非凡物。
根據祭祀台收藏的所有典籍顯示,一旦祭祀開始,外圍由水晶石張開的結界打開,便是無人能夠阻止。
獻祭進行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中途有人闖入的事情,可是今天,這女人輕而易舉地就闖了進來。
「如今要怎麼處理,這水晶似乎阻攔了某些東西,的確是起到了封印的作用的。」她抬頭,眼中掃視過所有的水晶。
從那邊衝過來的時候,她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些阻礙,但也好在趕上了。
「如果獻祭中止了,會不會讓封印崩塌?」溫黎看著面前的人。
女孩轉身看了眼,「既然是結了血契,肯定是要有所付出的,有得有失,這是他們自己簽訂的契約,必定需要付出代價。」
裴親王看著忽然出現的人,也將她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很快駁斥。
「你既然也說了有得必有失,為什麼還要阻攔我們的獻祭,你是那邊的人,你是故意的!」
她對這話倒是承認,「這的確是血契不可避諱的,但是這契約不是她簽訂的,你們擅作主張決定他人的命運,我便能管。」
五洲大陸之上,的確有結了血契之後無法解脫的說法,除非這契約解開了,才能脫離桎梏。
只不過這裡的人,居然能夠和墮神簽訂契約,能夠找到這樣的力量做靠山,封印住了整個出入口。
也用這樣的方式去維護了這裡的和平,只可惜,和墮神簽訂契約,永遠只有賠,沒有賺的說法。
「你們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今天你們哪怕獻祭的是你們整個王朝的人我也不在乎,但是這個人不行,這人我必須帶走,抱歉了。」
這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不行,你不能將她帶走!絕對不行!!」大祭司忽然衝過來,「如果她不獻祭,惹怒神靈,整個K國就要遭殃!!所有的人都會死去,血流滿地,屍骸堆砌,化成累累白骨!!她不能走,不行!!!」
她是墮神繼樂珈之後選定的,便證明了墮神原諒了樂珈的欺瞞,哪怕是有神靈的寬恕,也不能再進行第二次了。
一道白光閃現,顧檸溪帶著幾人站在了裴親王和溫黎的中間位置。
撲面而來的濃鬱血腥味讓人恐懼,哈塔斯和尹颯率先反應過來,同時看到了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的女孩子。
「溫黎!!」
尹颯撲過去將人擁住,上下檢查了她的身體,確保人還好好的之後,尹颯鬆了口氣。
「沒事的,舅舅來了,有舅舅在呢。」他抱著溫黎呢喃安慰道,「舅舅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絕對不行。」
蘇婧婧看清楚了面前的場景之後,抬手揉了揉顧檸溪的腦袋,「行啊小姑娘,挺厲害的啊。」
才一瞬就找到了溫黎,真是個讓人吃驚的孩子。
「還行吧。」顧檸溪看向溫黎身邊的女人。
她是誰,身上有種好熟悉的感覺。
「父親,您到底想對溫黎做什麼!」陸之洲兩步跨到裴親王面前。
但是男人並沒有回覆他,抬眸看向了對面的哈塔斯。
「陛下這是準備一錯再錯了嗎?」
哈塔斯站在尹颯和溫黎的身邊,沉靜了半天之後對著尹颯吩咐,「你先帶著溫黎離開。」
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尤其是他,也不被允許能夠有逃避的機會。
「今年頻頻爆發災害,海嘯,旱災,洪災,地震,整個國家哀鴻遍野,難道還沒讓您清醒過來嗎?活了公主一個,卻要讓諸多子民陪葬,您當真不後悔?難道您忘記了繼位之時發過的誓言了嗎?」
裴親王的話,字字珠璣,狠狠的刺入哈塔斯的心中。
就像在告訴他,他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國王。
不能護佑子女,保護國家,更不能庇佑萬民,坐在這個位置上,何其可笑。
「裴,任何人都行,她不行。」
「為什麼?」裴親王愣然,「您用計謀送走了樂珈公主,因為您知道樂珈公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獻祭,她是K國公主,從出生就帶著的尊容,註定了這是她要付出的代價,如今這孩子,她是樂珈的親生女兒,便註定了她的命運!!」
她必須要為國家獻祭。
哈塔斯向前一步,同裴親王目光平視,「她出生民間,未曾享受過一刻公主的榮耀和尊崇,不受萬民跪拜,不食K國一粟米,這裡的水土未曾養育過她,子民未曾善待過她,我們有什麼理由讓她做出和樂珈相同的選擇?」
自古身居高位的人,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承受和生命同等的代價,才能安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她才活了二十年,活著的時間半數都是痛苦的,我們沒有資格要求她犧牲。」
裴親王分明看到了哈塔斯眼眸之中充斥的紅色和疼痛,一時間居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的確錯了,為了我的女兒我自私了一次,我以為將她送的遠遠的,能夠好好活下去也就行了,可是卻忽略掉了這世界上總是有人還能找到她,也是我的自私,總想著能將溫黎留在身邊多一些日子也是好的。」
「我雖然並非稱職的國王,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承擔責任,但在那之前只有一點,別動這孩子。」
他已經未能保住女兒,不能再保不住這孩子了。
起碼讓他將來到了下面,能夠心安理得的和樂珈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