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VIP病房的客人身份尊貴,據說是在瘟疫爆發之前到了西鎮,當時尚未確認。
這病人的身體不太好,似乎是過來養病的,在瘟疫爆發之後拒絕了過來接他的一波又一波人。
似乎是鐵了心要在這裡待著,那邊的人拿他也沒辦法,只能派遣了專用的醫療隊過來保護他的安全。
鑑於這人的身份到底不同,在肖克接手西鎮之後,也給了他不少便利。
不過這些對於溫黎來說,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
如果這人也感染了病毒,那麼在她眼中,就和普通尋常的病人一樣,沒什麼特殊的。
只不過這居住的環境,的確是和普通人不同,肖克也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給了最好的。
光說這兩室一廳的頂級病房,牆邊放著的青瓷花瓶都是古董,這兒的陳設,低調中透著奢華雅致。
不過,溫黎視線落在男人垂落的手掌上,手指白皙的足以稱得上是病態,手背上密密麻麻的均是針孔。
聽到女管家的呼喚,男人有些不耐的放下了手中握著的隨身聽。
管家上前,將輪椅轉動過來,昏暗的燈光也配合著明亮起來。
溫黎站在燈光下,看清楚了面前人的相貌。
是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不過生病的人,素來都難以分辨年齡。
男人有一頭泛著金黃的短髮,五官立體,最難得得是瞳孔的顏色,很少見,銀灰色的瞳孔和他身後輕柔的月光遙相輝映。
但從相貌來看,的確是十分出色的。
只不過,溫黎視線落在了他蓋著羊毛毯的下半身。
羊毛毯很長,足足蓋到了腳踩踏板那裡,整個包裹的嚴嚴實實,連男人有沒有穿鞋子都看不出來。
看樣子,是雙腿有些問題。
「先生,左邊這位是藥神,洲際聯盟排行榜第一的神醫,右邊那位您也見過,M國權府三少爺。」
男人抬眸,雙眼像是被銀白色的霧氣籠罩一樣,有些虛虛實實的看不清楚。
他視線落在了兩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身上,全身都包裹在防護服里,只露出了半張臉,這樣也分不清楚誰是誰。
「權三少?」他嗓音有些沙啞。
權宴曦微微頷首,「尹颯先生,好久不見了。」
「你穿成這樣,的確是認不出來。」
權宴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四肢,有些不好意思,「我目前帶M國的醫療隊過來做國際醫療援助,所以算是這裡的一線醫生。」
在權宴曦接收這裡的時候,肖克同他說過這裡人的身份。
不過他不像大哥一樣的代表M國,來這裡也是為了提供醫療援助,是來救人的,自然也就沒有多麼在意。
這是到了這裡之後,第一次見到VIP病房裡的尹颯。
「醫療援助。」尹颯掃過他上下身,的確像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一樣。
「麻煩藥神給我們家先生看看。」一旁的女管家開口道。
溫黎走過去,手還沒等碰到面前的男人,就聽到他陰惻惻的開口。
「你踩到我的地毯了。」
她低頭,白色的絨毛地毯上有被踩下去印子。
女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很喜歡這地毯,不好意思。」
她也沒想到這位小姐會這麼踩過來,好在都是進門之後換的衣服和腳套,不會有任何的污漬。
「地毯不就是用來踩得。」溫黎回了句,動作利落的打開了帶來的醫藥箱。
女管家聽了這話,看向輪椅上的尹颯。
「請尹先生伸出手來,我要採血樣。」
輪椅上的人倒是也挺配合的,乖乖的伸手出來,不過整條手臂上都有針孔。
這樣的殘破感,也讓輪椅上的人越發的像個病美人。
溫黎采了血樣,手順便給他把了脈,光從脈搏來看,這人的確身體破敗。
五臟六腑都不是很好,不光外面看著病重,內里似乎也受到了侵蝕。
「溫黎,怎麼樣?」權宴曦問了句。
溫黎起身,看著男人蓋住的雙腿,「脈搏有異樣,詳細的情況需要等到血液分析出來再說。」
只不過這男人住在這裡,看上去像是並沒有感染病毒。
既然沒有感染,在這裡被封鎖之前,哪怕是現在都能夠自由的離開。
「我能夠確定尹先生並沒有感染病毒。」溫黎看向女管家。
後者微微頷首,「您說的對,我們先生的確沒有感染。」
先生到了這裡之後一直居住在西鎮邊緣,沒有過接觸旁人的時候,又怎麼會感染。
只不過先生是不願意離開西鎮,所以才留下來。
那邊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派了醫療隊過來,並且和肖克進行對接,才將先生很好的照顧在這裡。
「既然沒有感染,那麼他也不在我的病人範圍之內。」
溫黎收了醫藥箱,動作乾脆毫不留情的走向房間門。
權宴曦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也沒過去勸,雖然接觸的不多,但是溫黎的性子他多少也了解了。
醫生濟世救人這樣的觀念,在她眼裡完全沒有。
不會給不相干的人看病,也不願意牽扯過多的麻煩。
「藥神。」管家試圖叫住溫黎,只能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權宴曦,「權三少,您能幫著勸勸嗎?」
這些年雖然先生對自己的身體已經放棄了,可是難得藥神到了這裡,說不定能治好先生的病呢。
先不說能不能再站起來,起碼能夠健健康康的啊。
「婉安。」
尹颯的聲音傳來,女管家只能停下動作。
權宴曦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走出兩步在玄關處攔下了溫黎。
「別走的這麼快啊,你起碼也等等我。」
尹颯明明沒有感染病毒,肖克卻讓他們上來,看樣子想讓溫黎來治療的,並不是病毒。
這是變了法的將藥神帶到了尹颯面前,也是想用溫黎博個人情也說不定。
「下面人似乎更需要我們。」溫黎說著握住門把手。
手下的門把手轉動,門忽然就從外面打開了。
看著走廊上密密麻麻的人,溫黎蹙眉,這情況之下,還能來這麼多的客人。
密密麻麻的都是防護服,為首的男人個子很高,似乎隱約能透過防護服看到黑色的頭髮。
「亞特先生。」身後傳來了婉安的叫聲。
溫黎和權宴曦繞過這些人走向電梯,剛走出一截路,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在那隻手碰到自己的一瞬間,溫黎一個閃身避開了,那人撲了個空,卻有些委屈的看著她。
權宴曦看到溫黎的動作挑眉,這身手的確是很敏捷了。
兩人回頭,對面跟著他一起來的一行人似乎也被他這動作給弄懵了,婉安站在門內,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追過去的人。
「你認識我?」溫黎盯著面前人高馬大的人。
「黎丫頭……」
這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帶了些眷戀。
溫黎眨眨眼,透過護目鏡看到了那雙滿是委屈的眼睛,「陸之洲?」
這人忽然從帝都消失,時隔幾個月之後,現在露面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居然沒認出來我。」陸之洲說著就要撲上來抱住她。
溫黎抬手撐住了他要靠近的身體,有些無奈,「你來這裡做什麼?」
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他頭上,陸之洲忽然停下了動作。
「來之前我就聽說藥神已經到了西鎮,沒想到我一到這裡就碰上你,我們還真是有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溫黎抬手扶額,這句話不是這個意思吧。
「亞特先生認識藥神嗎?」婉安有些高興的開口。
如果亞特先生認識藥神的話,就能麻煩亞特先生幫忙說服藥神,能給先生治病是最好的。
「你是過來給先生看病的?」陸之洲看了眼門內的人。
「過來採血樣而已。」溫黎回了句。
不過看婉安的樣子,似乎治療的並不是那麼的順利,他了解門內人的性格是什麼樣的。
那種難伺候的人,和溫黎這樣的性格,是絕對不對付的。
「亞特先生,你能……」
陸之洲抬手打斷了婉安的話,如果她不願意做的話,自己從來不會勉強她。
「我送你下去吧。」陸之洲看著溫黎。
「不用。」
兩人上了電梯,按了底層。
趁著陸之洲入了消毒室消毒的空隙,婉安有些不悅,「亞特先生,我想讓您幫助勸勸藥神,能給先生看看病。」
怎麼剛才亞特先生什麼都沒說就把人給送走了。
陸之洲換上了筆挺的西服,從前五顏六色的頭髮如今也中規中矩變成了黑色。
他面無表情的走到客廳內,對著窗前的人九十度鞠躬。
「先生。」
尹颯被推著轉身,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我到西鎮之前便聽你父親說,你要回歸了,出去了這麼多年,最終也還是少不得走回這條路。」
陸之洲低頭,態度恭敬,「是。」
有些命數,是一輩子逃不出去的。
他曾經也不相信命由天定這樣的鬼話,可最終,他的出身註定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
這便已經註定了一切。
「你是他們請過來帶我回去的?」
陸之洲沒有回答,卻已經給了尹颯答案。
「這裡很危險,肖克同我聯絡的時候讓我務必將您帶回去。」
瘟疫出現了反覆,如果長此以往無法空置情況的話,肖克為了保證安全,恐怕也不得不使用強制手段。
可是尹颯,畢竟身份不同,很多東西,少不得要顧及到他。
「你不用再勸,我心意已決。」
陸之洲抬頭,無論何時,看著他的時候,總感覺他身上有種死亡的沉澱氣息。
明明年少也是那麼肆意的一個人,飛揚跋扈,驕傲囂張。
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尹颯抬眸,夜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繁星點點。
端了熱茶過來的婉安聽到這句話,眸中有些濕意。
「亞特先生,請喝茶。」
尹颯回眸看了眼,剛才長毛地毯上被踩下的印子已經恢復了正常。
「把這塊地毯給挪走。」
婉安點頭,指揮傭人過來挪動地毯。
「先生。」陸之洲叫了聲。
尹颯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不用這麼客套,過來坐吧,正好我也很長時間沒跟人說話了。」
婉安站在門口,陸之洲帶過來的保鏢都在走廊上候著。
如果他們用強制手段的話,是肯定能將先生帶走的,可是陸之洲並沒有這麼做。
換做他父親,可就沒這麼好的脾氣了。
可見讓陸之洲過來,是個極其正確的選擇,但是先生的態度分明,不可能離開西鎮。
如果要將人帶走的話,肯定是需要花費一些力氣的。
但是,婉安想到了藥神,她知道先生已經不可能站起來了,她也不奢求能有奇蹟出現。
可至少,能夠讓先生的身體好一些也是好的。
先生如今自暴自棄,再也不復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
……
下了樓之後,權宴曦和溫黎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其他的,56號試劑已經起了作用。
意味著其他的藥物也能夠很迅速的投入使用。
肖克站在不遠處,看著從電梯內下來的兩人。
「將軍,她回來的這麼迅速,是不是根本就沒給他治病?」
那位似乎病入膏肓,第一眼見的時候,莫煒都害怕他一口血吐出來就沒了。
肖克冷著臉,果然,這丫頭不是那麼好利用的。
「通知他們的人,如果兩天之內再不撤出西鎮,我們將採用強制手段將人送出去。」
哪怕得罪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總比後期出問題要好。
「可那位輕易不能得罪啊。」莫煒開口道。
「不過是個坐著輪椅的殘廢,還能掀起什麼樣的大浪,要是個好手好腳的,你試試他父親著不著急。」
肖克一語點破,人滯留在這裡兩個月的時間。
那邊一點也不著急,這要是換個健全有用的過來,只怕早就親自過來接人了。
這也足以證明了,這人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他又有什麼好怕的。
莫煒明白他的意思,只要證實了藥物是有用的,接下來他們也該動手了。
既然對外界宣布了這藥物是出自肖軍,出自林駿的手上,這關鍵時候,可不能掉鏈子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