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黎家墓園……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將黎琅華和黎遠志炸醒,如同子彈射過之後破裂瓶子的瓷器滿天亂飛一樣。
炸的人膽戰心驚。
黎遠志顧不上額頭疼痛的傷口,豁然轉向對面的溫黎,眼中多了些詫異和探究。
「所以,你都知道了?」
有些東西,不是想瞞著就能瞞得住的。
黎若冰看到兩人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看爸爸,再看看奶奶。
溫黎去過黎家墓園,這能有什麼好驚訝的。
他們每年清明掃墓都會陪著奶奶一起過去,黎家墓園葬的都是黎家世代的祖先。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啊。
「所以是你們自己說,還是我來?」溫黎面無表情的吐出這句話。
從他們所有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已經赫然明了。
只不過她最想知道的只有一點,黎遠志除了對黎漓這樣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當年溫家的事情,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
確定了這點,她後續的一切事情,也就都能有了規劃和理由。
「你去過黎家墓地,也不能代表什麼。」
黎琅華用力的扣著手指,似乎在安慰自己什麼,那墓碑那么小,溫黎不可能看得到的。
而且當年為了隱藏,名字甚至都是被刻在石板最下方的,字體小的都快沒有蒼蠅大,用的還是撰文。
如此複雜的字體加上那么小的書寫規格。
這孩子不可能看得清楚的。
而且墓園那麼大,她總不可能是直接一個個去找的。
「黎遠志,生於洲際公曆2098年8月,逝於2102年12月,立碑人,母親黎琅華。」
黎若冰一下子站起來,「你說什麼呢溫黎?」
這分明是銘文啊,墓碑上刻寫的墓志銘。
「我只想知道,黎家墓園裡被藏在最隱匿位置的這個墓碑如果是黎遠志的話,那麼現在在我面前的人,是誰?」
她一眼掃過去,看到了黎琅華眼底的痛意。
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撕開,結痂的傷口再次被狠狠的撕開,撕扯著皮肉的痛感,讓人痛不欲生。
「溫黎,你在說什麼呢?墓園裡什麼時候有過這個墓碑?」黎若冰面色僵硬。
這怎麼聽著,像是在講鬼故事一樣的。
她和漓漓每一年清明的時候都會陪同奶奶掃墓,整個墓園裡所有的墓碑都獻過花。
如果真的有刻著她爸爸名字的墓碑,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呵呵……」黎遠志忽然低頭笑出聲來。
那笑聲里更多的是苦澀,是無奈。
「沒想到你居然能找的到那座墓碑,還真不愧是你,和黎漓截然不同。」黎遠志苦笑著承認。
「我不是黎遠志,我只不過是一個殘次的替代品而已。」黎遠志看著溫黎,鏡片下的眼眶泛紅,「果然瞞不住,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更加厲害。」
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花時間來解釋這件事情。
原本以為一切都能隨風散去,讓這個秘密成為黎家永遠的秘密。
只可惜,不能如願以償了。
「我是黎家旁系抱回來的孩子,我被帶到這裡的時候只有四歲,我原本的名字也不叫黎遠志,可是到了這裡,我的名字被抹去,從前的所有資料一應抹去,離開了親生父母,到了黎家,只因為當時黎家家主的幼子夭亡,我被選中,成了那個死去孩子的替代品而已。」
當年溫言興和黎琅華離婚之後,大兒子溫旭謙被溫言興帶走,當時不足三歲的黎遠志則歸了黎琅華。
當年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沒了丈夫的依靠,黎琅華那一年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黎家家主之位。
在面對黎家龐大壓力的同時,年幼的兒子就成了黎琅華的精神支撐。
為了兒子她什麼都能做。
只可惜,年幼的黎遠志也沒能活太長時間,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帶走了他。
為了給兒子治病,黎家找了所有能找的名醫診斷,連同整個藥學界的名醫都來給他看過病。
可是醫生終究也只是凡人,不是神仙。
黎家嫡系的繼承人沒了,這是多麼重大的消息,黎琅華當年也想過將溫旭謙給帶回來。
可是當初分開的時候話說的那麼狠,那麼死,她說過永生永世不見。
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為了彌補喪子之痛,黎琅華違背黎家祖訓,從旁系抱養了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年齡的孩子在身邊養大。
那個孩子在她的眼睛裡,就是黎遠志,自然灌輸了和黎遠志一樣多的愛。
「所以我爸爸,不是奶奶親生的?」黎若冰跌坐在沙發上。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真相等著她。
這麼說來,她和漓漓,也沒什麼血緣關係,她奶奶,不是親奶奶?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聽到了,這就是真相,我不是黎家嫡系的孩子,只不過是她緩解喪子之痛的一個替代品而已,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頂著別人的頭銜,活一輩子。」
黎遠志說這句話的時候,儘是悲涼。
黎家祖上曾經有過認養了失去雙親的旁系之子,結果鬧得嫡系血脈險些全數被滅的前例。
所以黎家家規,不可認養旁系之子。
黎琅華這是違背了祖訓,違背了黎家的規矩。
「二先生,您不能這麼說,老太太這些年是真的將您當作自己的兒子來養,您不能這麼一棒子就把她的良苦用心都給打死了。」瑞秋替黎琅華鳴不平。
無論如何,他是黎家養大的,這點毋庸置疑。
黎琅華這些年也對他傾注了母愛,是真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如今這麼一說,倒像是老太太給了他多大的委屈受著一樣。
這麼說來不公平。
「所以當年,坊間傳聞黎家夭折了一個孩子,這是真的。」傅禹修忽然開口。
不過年代久遠,再加上當時黎家做了緊急公關,又緊接著從旁系抱養了現在的黎遠志。
那傳言才不攻自破,不過大部多數的人認為黎琅華之子夭折,夭折的是大兒子。
豪門秘辛,傳聞也總是添油加醋的成分要多一些,誰又能說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黎琅華坐在原位,整個人呆愣愣的,這麼多年過去了。
她沒想過當年的事情還能引起這麼大的風波。
「也許祖訓是對的,旁系之子如同養狼,人只要有了欲望就總是會不折手段這就是現實。」黎遠志似在自嘲自己。
「爸爸。」
黎若冰蹲在地上叫了聲,她眼眶泛紅,想要安慰父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是旁系的孩子,註定不能繼承黎家家業,所以在將襁褓之中的漓漓帶回來的時候,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後半生,已經註定了。」
註定了他無論做再多的事情,都不可能成為黎家家主。
註定了他無論多麼出色,都會敗給血脈。
也註定了,他從此是個外人。
連著血脈的黎漓,和一個抱養回來當作喪子之痛調劑品的人,孰輕孰重,他是能知道的。
「在你心裡,就是這麼想我這個母親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黎琅華忽然開口,再看向黎遠志的時候,也是滿眼的痛意。
「不然呢?我在黎氏二十年,兢兢業業,沒有一天不是在為了您為了整個黎家考慮的,可是最終卻只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哪怕您有一次是推心置腹的同我聊過,告訴過我您要將黎家交給漓漓,我也不至於如此。」
可是一次都沒有過,黎琅華甚至從來沒有詢問過他的意見想法。
從黎琅華將黎漓抱回來的時候,黎遠志就知道了,他這個替代品終結的日子也到了。
「我已經違背了祖訓把旁系的孩子帶了回來,我不能在違背祖訓將家主的位置交到你的手上。」
黎琅華忽然十分嚴肅的開口,可是語調中卻透著無力。
她當年何其不是將黎遠志當作親生的孩子來疼愛,她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沒想到,上天垂憐,讓她有機會帶回了溫旭謙的孩子。
黎漓才是黎家嫡系正統血脈,自然要繼承黎家家主的位置。
這希望,是黎漓帶給她的,才不至於讓她愧對列祖列宗。
「你以為我不知道漓漓沒有能力不適合這個位置?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這個孩子,她是怎樣的性子,如何的為人處世,可是那又能如何,我不可能再違背祖訓第二次,所以我盡了全力在彌補,卻也無濟於事。」
作為黎漓的奶奶,她清楚自己這個孫女有幾斤幾兩,所以在盡全力了。
選擇雲簫作為她的丈夫,便是一個最大的助力。
溫黎出現之後,無時無刻黎琅華都在反省自己,從小到大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錯了。
同樣的孩子,流著同樣的血脈,可是卻半分相似都無。
溫黎能承擔起所有的責任,甚至能面不改色的看著所有人廝殺,那樣的冷靜自持。
可是漓漓卻還只是個受了委屈就會躲起來的孩子,半點沒有擔當大任的樣子。
黎琅華想過,如果她當年能夠狠下心來對黎漓嚴格一點,從小開始培養,這孩子會不會能懂事一些。
可是這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天生條件已經不行了,只能後天來彌補。
這就是為什麼她要將黎漓和雲簫撮合在一起的緣故。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總之這黎家家主的位置,要麼是漓漓的,要麼是溫黎的,不可能改變。」黎琅華說這話的時候擲地有聲。
黎遠志長吁一口氣,「我清楚,所以我從來沒有質問過你,也從來沒有問您要過什麼,現在我輸了,可是我要澄清最後一點,黃穎的死,和我沒有關係。」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如果真的要下定決心去爭奪家主的位置,從黎漓小時候他就有無數次能將人弄死的機會。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動手,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孩子從小小的一點長到了如今這樣。
人最怕的,就是下不了狠心。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也是最關鍵的。」
溫黎看向黎遠志,像是等了很久的機會。
後者似乎清楚她的問題,坐直了身體等著。
「溫家的事情,和你有關係嗎?」
屋內一片安靜,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的見。
這個問題一出,連同黎琅華和瑞秋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黎遠志。
生怕他一個點頭,他們會承受不住。
「我說了你就會信嗎?」
溫黎點頭,「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只要你說,我便信。」
黎遠志像是想了很長時間,回憶更像是跨過了很多年,讓他紅了眼眶。
「我從來沒有想過,對你父親動手。」
當年那個溫暖了他人生的人,他始終記得。
「我知道我身世的時候,身邊只有你父親一個人,他告訴我,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想念,不光是血脈能聯繫的,更多的是朝夕相對的感情,是人與人之間的最真誠交換。」
那句話也是他心態轉變的重要依託,只可惜,他卻未能貫徹那句話。
「你父親,從來就不是我的阻礙。」
既然不是阻礙,也就無所謂動不動手的。
甚至溫旭謙在離開帝都之前,還來找過他,十分誠懇的拜託了他好好的照顧自己的女兒和母親。
那樣無條件的信任,真的如同親兄弟一樣。
那個溫柔到極致的男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為人著想的男人。
也從來沒想過要回到黎家,繼承家業。
「我信你。」溫黎忽然開口。
一旁的傅禹修挑眉,輕輕揉動她的髮絲,「你怎麼就能肯定他說的是事實。」
「如果他真的是能狠下心的人,黎漓活不到今天。」
溫黎也不是瞎子,能看得出來事件的始末,也有感覺,黎遠志並非執著於錢財權勢,他執著的東西,另有其意。
「可他的話,我卻沒能做到……」
黎遠志這句話,讓人起了疑惑。
對面坐著的女孩子自始至終沒再說一個字,卻能看出來黎遠志痛苦的根源。
「溫黎,是我對不起你,當年你爺爺帶著你到黎家的時候,是我擋住了你們……」
這才是最關鍵的。
黎琅華掙脫瑞秋跑了過來,狠狠的瞪著他,「你的意思是,當年是你把言興和溫黎擋在了外面?」
這也就是為什麼溫家蒙難之後,她沒能接到溫言興求助信息的緣故?
「是我擋住了他們。」黎遠志閉上眼睛,態度坦然。
黎若冰站直了身體,到現在都還十分的不可置信。
「當年是您擋住了溫爺爺的求救,讓他帶著溫黎回了寧洲,最終他死了,溫黎也在外流浪?」
黎若冰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落下來,她曾經心疼過溫黎的流浪。
卻從來沒想過始作俑者,會是她的父親。
傅禹修伸手將身邊的女孩子擁緊,只要是人,終究會有能引起自己情緒的事情。
溫黎對這些事情或許是看開的,可有些東西,一到了臨界點,就很容易引起情緒的失控。
「我查過你的所有信息,但是真的能尋到的信息很少,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外流浪,會過什麼樣的日子我猜得到,也想的到,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父親,如果不是心生私念,你就不會流落在外那麼多年。」
這點,是黎遠志唯一覺得愧疚的。
最近他時常做夢夢到從前。
那時候他和溫旭謙的關係很好,如同親兄弟一樣,他也以為自己是溫旭謙的親弟弟。
一直到親生父母找上門來,十分鄭重其事的提醒了他的血脈,告訴了他。
是誰還在他年幼的時候將他給搶走了,血緣關係,成了讓他崩潰的一個臨界點。
那時候溫旭謙安慰他的話,一直在他腦袋裡迴響。
「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我就成了黎遠志,頂著這個身份到死都要用這個身份入土,可在她的心裡,我卻始終不如親生兒子。」
這也許才是黎遠志心理崩潰的原因。
「或許我對不起很多人,可我還是想鄭重其事的同你說一句,對不起。」
黎遠志九十度鞠躬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了他頭頂的白髮。
可是這些沒能引起溫黎的情緒波動。
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很多時候未必不是人們自我困擾。
「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經都清楚了。」溫黎一臉平淡的起身。
「溫黎。」黎琅華叫了聲,「當年我和你爺爺離婚的時候說過,無論以後如何,我都不會再見他。」
所以當年她不知道溫言興來到是一點,哪怕她知道了,恐怕當時也不會見他。
她這輩子守著那麼點驕傲活著,那是她的自尊。
那份自尊不允許她低頭,也不允許她再見那個男人。
「不用跟我解釋,我當初選擇回到溫家一是為了調查我父母的死因,二是為了黎漓,我既然知道了和他無關,也就不會對他做什麼,至於當年的事情……」
溫黎忽然輕笑,「見死不救,也不能追究他的責任,況且你也說了,你會不會見我爺爺,還是兩說。」
黎家這團亂麻,如果不是因為溫黎的到來,也解不開。
她想知道的,不過是父母的前程過往,能抓到殺死她父母的人,僅此而已。
至於親情血脈什麼的,她也不是很看重。
「你想保住黎漓,所以才用了黃穎,是想毀了她,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黎遠志等著溫黎的問題,心下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果是你坐上了家主之位,黎漓會死嗎?」
黎遠志不假思索的開口,「不會。」
這答案迅速到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你從來沒想過要殺死黎漓是嗎?」
黎遠志輕笑,「哪怕我爭奪家主之位最無望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要殺了她。」
溫黎贊同的點頭,意味深長的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也是,畢竟她死了,對你來說是最方便也是最省事的做法。」
可是他卻偏偏沒有那麼做。
溫黎同傅禹修站起身來,該問的也問了,真相也知道了,她也沒什麼好再言的。
至於黎漓,那是她的選擇,能否回來,要看她自己的決定。
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如何解決了。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將一切理順了。
兩人站在車門邊上,傅禹修將要彎腰進去的小姑娘拉回來,抬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小臉。
「不是說好的,難過的話要同我說的?」
溫黎將他亂動的手拿下來,「我沒那麼脆弱,不用這麼擔心。」
這世界上的人,永遠逃不過的是兩種東西,一是血緣,二是感情。
只要沒有做到冷心冷眼的,永遠牽扯到這兩樣東西,都會迷失。
「溫黎小姐。」
一直等候在黎家旁邊的人終於看到了出來的溫黎。
剛才莫少尉進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他清清楚楚,現在整個黎家外圍都被軍方的人圍住了。
不是大張旗鼓,照顧了黎家的顏面,卻也成功的將黎琅華困住了。
他理解了姜雲昊最後那個眼神,如此的猖狂不屑。
如今黎家的這個場面,或多或少,同他也有關聯。
可是他卻不同情,如果不是心術不正,旁人無縫隙可鑽。
「你的事情完成了?」溫黎掃了眼眼前人。
小嚴有些錯額,卻很快反應過來,他眼前的人,是曾經的姜雲昊都要忌憚三分的人。
恐怕在一開始就已經覺察出來他的身份了。
「我想問問您,是不是知道黎漓的下落?」
黎漓涉嫌殺人在逃,他剛從自己這盤棋裡面逃出來,想去看看她的情況如何。
「你如果能找得到她,就是你們的造化,你們的緣分。」
溫黎坐上車之後,傅禹修湊過去將安全帶給她繫上。
「什麼時候能說出這麼感性的話了?」
「蘇婧婧教我的。」
當初蘇婧婧面對她和傅禹修的緣分的時候,也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傅禹修啟動車子從黎家離開,只留下小嚴一個人站在原地。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閃爍的消息。
催促他離開帝都的信息又過來了。
對方是煉獄,那怕姜雲昊被抓,也不能全然鬆懈警惕,他這個臥底必須立刻撤離帝都。
小嚴握著手機,可是他還是擔心那個笑起來眼睛裡有星星的小姑娘。
黎家客廳內,溫黎已經離開了,就只剩下他們幾人。
黎琅華剛才將黎遠志的回答聽的清清楚楚。
是啊,如果黎遠志心裡在乎的只是家主之位的話,反而更好解決。
他但凡下手狠一些,直接殺了黎漓,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可他沒有,這已經能說明問題。
感情,才是束縛住他的東西。
「遠志……」
黎琅華想說什麼,卻被黎遠志打斷了。
「您別這麼看著我,好像我沒有做錯什麼一樣。」黎遠志起身,四目相對,同黎琅華呈對峙之態。
「我的確想過將黎漓養成一個廢人,她成不了黎家家主,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而我會養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只要她願意我可以永遠都是她叔叔,可是溫黎的出現讓我覺得恐懼,事情也就開始偏離了我預想的軌道。」
「我忘了您的恆心,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哪怕真的是個廢人,您也要將黎家家主的位置給她,這點決心,我已經清楚了。」
雲簫就是黎琅華找的最好的靠山。
「可是您卻忘記了,當年您也想依靠溫言興撐起整個黎家,可最終潰敗,只能自己咬著牙咽下所有的苦水,如今這樣的痛苦,您卻還想轉嫁到漓漓的身上嗎?」
言盡於此,他已經什麼都不想再說。
如今,他也已經想不通,自己到底為什麼要爭奪這個家主之位。
「我這個替代品,如果能讓您透過我看到黎遠志結婚生子的樣子,也算是我的價值了,至於其他的,我也不想在說什麼。」
黎遠志說完,身心疲憊的往樓上去。
其實這麼多年,他只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這麼多年朝夕相對的感情,變成了敗給血脈的笑話。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什麼用都沒有,最終他還是一個笑話。
黎若冰坐在黎琅華對面,泣不成聲,「奶奶,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明明前些天還好好的,怎麼一切的轉變會這麼迅速,到底發生了什麼。
「瑞秋,你說他說的是真的嗎?」黎琅華忽然開口。
瑞秋跟在旁邊等了半天,以為她問的是黃穎的事情,想了想之後安慰老太太。
「我覺得是真的,二先生疼愛二小姐不是假的,他的眼睛不會騙人,畢竟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那麼狠,況且溫黎小姐也信了不是嗎?」
剛才他說黃穎的死同他沒有關係的時候,溫黎小姐不是也相信了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
黎琅華卻沒再開口,也許黎遠志的變化,是她始料未及的。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
她到底是不是做錯了,這麼多年,從頭到尾,都是錯的嗎。
黎琅華忽然想到了當年將黎漓抱回來的時候,溫旭謙說過的話。
感情如果不用心經營的話,最終會敗給時間,和無端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