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昊在前面進了門,動作瀟灑的坐回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黎漓。
這小姑娘他自然是認識的,黎家大小姐,自小備受寵愛。
前段時間她那場整個帝都上流社會都受邀的生日晚宴,姜雲昊都以迷醉老闆的身份被黎家邀請過去了。
上次在北山,他也是最後才知道,這小丫頭不小心入了北山,還是完好無損的被從北山裡帶出來了。
只不過他對這黎家大小姐的印象也不算是很深刻,充其量也就只能說是見過。
可是黎漓對他,卻是印象深刻至極,那次在迷醉的所見所聞,是黎漓這輩子見過最為刺激她的東西。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些被關在迷醉房間裡的小姑娘,哪怕是自願的墮落的,這姜雲昊手上也不會幹淨到哪兒去。
能將迷醉那麼個娛樂場所在帝都打理的這麼好,沒點手腕是不可能的。
「黎小姐請坐。」姜雲昊抬手示意,倒是十分的客氣。
保鏢上前一步,在他對面將椅子拉開讓黎漓坐下。
圓形的雕花旋轉餐桌精緻無比,出自工匠之手巧奪天工。
滿桌子的珍饈佳肴,這地方的味道是整個帝都個頂個的出挑,從擺盤到味道,都是無可挑剔。
黎漓坐的筆直,抬眸看向姜雲昊的時候,氣勢已然不同。
「姜先生,我想和你談一樁生意。」黎漓看著對面的男人。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男人看著對面的小姑娘,像是被保護的極好的兔子。
但哪怕是見過世面的兔子,在看到狼的時候也不會完全不怕。
他看得出來這位大小姐是在強撐著身體,擺出一副氣勢極高的樣子。
挺有意思。
姜雲昊挑眉,指尖在桌面上輕點,「我和黎家的確也有些生意往來,不過素來同我對接的都是黎先生,和黎小姐我能有什麼生意可談?」
黎漓看著姜雲昊,腦海里沒由來的想起了寧沐漳,他身上那股陰鬱的氣質,和寧沐漳太像了。
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那雙眼睛,帶著粘人的潮濕陰暗,讓人無法喜歡。
「我看上你的保鏢了,你開個價錢,我想帶回黎家。」
這麼直接了當的的開口,絲毫不婉轉,像是同他要一個什麼東西一樣。
姜雲昊輕笑,側身看了眼身後的小嚴,笑呵呵的打了個手勢。
「黎小姐看上我的保鏢了?黎家那些訓練有素的,可比我身邊這些厲害多了,不知道他是哪方面引得黎小姐駐足?」
黎漓故作輕鬆的小模樣在旁人眼裡看著有些好笑。
「沒什麼理由,我就是看上他了,我可以給五倍價錢買他。」黎漓攤開價錢。
擺明了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姜雲昊笑著搖頭,十分大氣的出聲,「我姜某人從來不強迫身邊的人,他們也不是簽了賣身契給我,想走隨時隨地都能走,這個你和他談就行了。」
他這邊倒是落落大方,像是給出一張紙巾那麼隨意,絲毫不在意。
黎漓抬頭看了眼,站在姜雲昊身後的小嚴面色冷穆,盡職盡責的做自己的事情。
整個人神色安靜,絲毫沒有黎漓的話動搖,全神貫注的充當保鏢的角色。
「我黎家也不是不懂規矩的,既然你是他的僱主,如果想要跳槽,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先和你這個主人商量。」黎漓脖頸抬高。
到底也是黎家出來的孩子,跟了黎琅華那麼多年,黎琅華身上的氣勢多多少少也學了一些。
她是黎家大小姐,奶奶說過,無論去到那裡,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黎小姐是個懂規矩的。」姜雲昊轉身,看著身後的小嚴,「你也聽了黎小姐的話,你如果想走的話隨時隨地,我不留你。」
小嚴低頭,姿勢站的筆直,「我永遠跟著姜先生。」
「我看黎小姐也挺有誠意的,你就不考慮考慮?」
「我沒有想過離開姜先生。」小嚴繼續說。
「小嚴?」黎漓有些驚訝。
明明當初在北山的時候是他說的要換一個好前程,想要到黎家來的,怎麼現在他反悔了。
「請黎小姐回去吧。」小嚴繼續開口。
姜雲昊轉身,兩手攤開看著黎漓,「黎小姐也聽到了,不是我不願意放人,是他不願意過去。」
「你現在每個月多少錢,我給你十倍。」黎漓起身,氣哄哄的開口。
她都跟奶奶說好了,隨時隨地能將人帶回黎家去,可是她現在被拒絕了。
直接是被拒絕了。
「黎小姐不用再說了,我是姜先生的人,不會想跳槽,請你出去。」小嚴抬眸開口趕人。
他面無表情,眸中滿是冷光,絲毫不見溫柔歉意。
「黎小姐是我的客人,你不能這麼沒禮貌。」姜雲昊開口。
「抱歉姜先生。」
小嚴低頭,往後退了一步。
「小嚴,我可以給你最好的,要多少錢都可以。」黎漓重申一遍。
像是希望這人能回心轉意一樣。
「想必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況且小嚴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無論是從人品還是其他方面都無可挑剔,黎小姐這一來就要折了我的手臂也未免不太好。」
黎漓沒有搭理姜雲昊,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眸含水光,眼尾有些發紅。
姜雲昊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的點頭,「當然了,黎小姐這也是對我身邊人能力的一種認同,可是你也聽到了,他不想過去,我也不想為難他,如果沒什麼的話,小嚴送黎小姐出去。」
聞言,小嚴繞過來在黎漓身邊站定,做出標準的姿勢,「請。」
黎漓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低著頭吸了吸鼻子。
包廂門合上,姜雲昊打了個手勢,「小嚴認識這個黎漓嗎?」
旁邊的保鏢想了想,確認了自己沒見過這位小姐之後上前回答。
「我們沒見過嚴哥和這位小姐在一起過。」
姜雲昊單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他平時都和什麼人來往?」
「嚴哥平時吃住都和我們在一起,一天二十四小時,也沒有分開的,沒見過他和別人接觸。」
姜雲昊將筷子拿起來,看著緊閉的包廂門思索。
這倒是奇怪了,黎漓像是勢在必得的樣子。
跟像是明目張胆過來搶人是一樣的,只怕也不會這麼來找他商量的。
包廂門口,兩側的保鏢離的很遠,只有他們兩人。
黎漓仰著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男人,語帶質問,「你為什麼不答應我?我能給你最好的條件,你想要什麼都行,而且去到了黎家,不會有人看不起你,不會有人輕易的使喚你,你能活得更有尊嚴。」
可是為什麼,明明在北山的時候他說的好好的。
到最後她親自給了這個機會,為什麼被拒絕了。
他就那麼喜歡待在姜雲昊身邊,被使喚來使喚去的。
「我和黎小姐只有幾面之緣,我們之間沒有那麼親密的關係,不是朋友也不是僱傭關係,我的事情和黎小姐沒有關係。」
十分冷漠的語氣,和陌生人說話的腔調。
黎漓心裡一刺,眼眶不由的就泛紅了,「你真的不願意到黎家來嗎?」
「不願意。」
很果斷乾脆的拒絕。
「可是在北山的時候……」
「北山的事情,希望黎小姐能徹底忘記,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人在那樣的場景之下說出來的話有幾分能信的。」小嚴打斷她的話。
黎漓抬手,抓著他的袖子,「你真的留在姜雲昊身邊嗎?」
哪怕姜雲昊不是一個好人,對他也不是很好,他也能心甘情願嗎。
小嚴低頭,輕輕撥開她的手,「姜先生對我很好,他救過我的命,我也發過誓言一輩子跟著姜先生,請黎小姐注意自己的語言。」
「我可以給你支票,你可以去還了他的恩情。」黎漓十分認真的說。
小嚴面無表情,「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錢衡量,希望黎小姐能清楚這點,以後也請黎小姐別來打擾我。」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別睡,你要是困了就和我說話……
用你的命,換一個好前程,很划算……
黎漓看見了漫天白雪之下,那個身負重傷卻還背著她在雪地里艱難前進的男人。
哪怕已經山窮水盡筋疲力盡,都沒想過將她放下來。
可是那時候,他不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漓漓?」
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呼喚。
黎漓抬頭,看到了站在那邊的雲簫。
「黎小姐,我先進去了。」小嚴低頭說。
他甚至都沒有看那邊的雲簫一眼,轉身拉開包廂門進去。
黎漓耷拉著腦袋,低頭看著包廂門合上。
「過來吧。」雲簫開口,對她伸出手。
黎漓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包廂門緊閉再沒打開。
「回去吧,他們都在等著。」雲簫牽著她的手往包廂去。
黎漓停下來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手掌,「你聽我說。」
「你不喜歡我,而且不想和我結婚是嗎?」雲簫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這話說的雲淡風輕,淺淺的敘述了這個事實。
「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答應要和我訂婚?」黎漓仰頭看著他,眼睛有些紅紅的。
雲簫雙手放回口袋裡,低頭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面色平靜。
「如果黎奶奶必須要在整個帝都給你找個丈夫,你的將來也已經定了下來,與其讓你嫁給其他不如我的人,斷然不如讓你嫁給我。」雲簫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和小時候一樣。
「那些人,不會好好的照顧你。」
黎漓將他的手拍開,「你也覺得我必須接受奶奶的安排嗎?」
聽從黎家的安排,和雲簫結婚,一輩子這麼過下去。
「你如果能反抗的話,你想走的路盡頭如果有你想要的那個人的話,我隨時放手。」
從兩家開始議親,他能察覺到黎漓的排斥。
這麼多年她過的順風順水,想要什麼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黎家也是百依百順,從來不會讓她難過。
可是唯獨這件事情,黎琅華不會順從她的心意。
「你說話算話嗎?」黎漓看著雲簫。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調笑。
……
包廂門合上,小嚴走到姜雲昊身後站穩當了。
姜雲昊敲敲桌子示意他上前,「你和這位黎小姐,是有什麼過節?」
「在北山的時候,我幫過她一把,所以她記住我了。」小嚴頷首。
倒是毫不避諱的提起了北山的事情。
姜雲昊挑眉,往後點了支香菸,「她開的條件可是比我好多了,你想走的話我不會攔著你。」
「我不會走,我的命是姜先生救的,這輩子我都是姜先生的人。」小嚴低頭,說的極其認真。
姜雲昊輕笑,指尖輕點,菸蒂落在菸灰缸里,「救不救命的也不用那麼在乎,我姜雲昊不是強迫人的,當初能救你,我也能擔的住。」
小嚴從褲腿上將匕首取出來,鋒利的刀刃劃破手掌,血腥味瀰漫。
「我永遠不會離開姜先生。」
如同誓言一般的堅定。
姜雲昊點頭,十分滿意。
「去包紮傷口,三十分鐘之後出發。」
小嚴低頭,往後等著門外的人拿醫藥箱過來。
「不過她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了,帝都四大家族裡,名下擁有港口最多的,就是黎家。」姜雲昊忽然開口。
如果能和黎家合作,在運輸上就會少了很多麻煩。
況且這些東西從黎家的港口進入,也會更加的安全,省了很多的審批手續。
「您是想和黎家合作?」
姜雲昊放了筷子,「找個時間,得上門拜訪黎先生了。」
「我得提醒你一句,這黎漓在帝都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她要是真的看上你了,不把你想辦法弄到身邊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整個帝都誰不知道席黎兩家這對小霸王,在整個上流社會都出了名的。
尤其是被黎琅華寵壞了的黎漓,聲名遠播。
「別是沾了個麻煩,再也甩不掉了。」姜雲昊開口。
他身後,坐在椅子上處理傷口的小嚴面無表情的將沾了血的棉球扔到垃圾桶里。
在抬眸時眼中毫無波動,如同一灘死寂的湖水,了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