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以吻封緘(1)
「我得娶你!」
哄然聲里孟扶搖惡狠狠轉頭,叉腰大罵,「娘地你長眼睛沒?老子是男人,男人!」
「他們說你是個……袖斷!」
……呃,斷袖?這是從哪個世界冒出來的八卦?還有,小說中被折服的豪傑,不都是願意成為永遠的忠心屬下的嗎。為什麼這個人這麼特別?
「老子就是袖子斷了也不找你!」孟扶搖大吼,「手下敗將只配做屬下!」
「不做你屬下!」鐵成吼聲更大,「我一看你就喜歡你,你能贏我,當然更值得我要,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老子不是東西!」吼!
「不是東西我也要!」吼回來。
「等你贏我再說這話!」繼續吼。
「我會贏你,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
「呸!」
「不許呸!」
……
一場嚴肅的比箭,最後落得對罵收場,告白的和被告白的都形如鬥雞,兩眼充血張牙舞爪,就差沒撲上去咬喉嚨。
孟扶搖最終敗陣——她吼不動了。
捂著充血的喉嚨她一溜煙奔回高台,一邊奔一邊揮手,「攔住!給我攔住!」
衙役和衛軍長槍一搭,阻止鐵成追過來,鐵成也不硬沖,找了個最靠近她的位置席地坐下,死死的盯著她。
孟扶搖滿腔哀怨無處訴,想了半天好像自己帶怒下場和元昭詡有關係,忍不住恨恨看他,元昭詡還在慢條斯理喝茶,微笑道,「城主大人桃花真多。」
「你就不能安慰我兩句嗎?」孟扶搖沒好氣道,「又不是我要的桃花。」
元昭詡挑眉,「其實我覺得他有句話說得挺好。」
「哦?」
「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孟扶搖立刻又默了,清清喉嚨老老實實坐回位置,等著底下的最美姑娘評選。
那選得倒不像比箭那麼沒爭議,各花入各眼,拿著花兒準備投票的百姓們爭執討論不休,一直到孟扶搖等到昏昏欲睡,才有人上來報說已經選出了最美麗的姑娘。
孟扶搖立時興致盎然的看過去,果然是個標緻女子,穠纖合度,眼波如暈,行走間天生有種嫵媚的風致,偏生容貌里還有幾分少女的青澀和羞澀,傍晚的晚霞照上她的臉,一片嬌嫩明艷的粉色,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這個選出來的姑娘,會是今夜篝火盛會中的女神,四面八方的優秀男兒齊聚,等著她玉手相牽,成就一段最美麗的姻緣。
孟扶搖笑眯眯的看著她,聽說歷屆敬神節慶典中選出的最優秀射手和最美麗女子成婚的比例很高,也是,英雄配美人,千古不移的慣例嘛,哎,這位胡桑姑娘肯定會看上鐵成那個傻小子的,這麼絕頂的美色,鐵成那小子血氣方剛的,也不可能拒絕的,到時候,哈哈哈,粘人的傢伙便打發嘍。
孟扶搖打著如意算盤想得開心,沒留意到胡桑姑娘含羞帶怯的眼神,一直似有若無的往台上瞟。
夜幕降臨,篝火在廣場上燃起,跳躍的深紅的火光映出狂歡者泛著油光的臉,火堆上滋滋烤著獵來的各色野味,不時有大顆油脂滴落,哧的一響。
穿著最繁複花裙子的少女和裸著胸的披著彩袍的少年們結成圈跳舞,舞步簡單卻歡快,歌頌著神的恩慈和賜予,祈禱著來年的繼續護佑。
孟扶搖席地坐在火堆旁,輕輕的打著拍子,陶醉的笑道,「少數民族的歌舞,總是純樸誠摯的,正因為如此,才分外動人。」
元昭詡抱膝看著歌舞,淡淡問,「什麼是少數民族?」
孟扶搖「呃」了一聲,轉了轉眼珠道,「就是人數較少的民族。」
「扶搖,你時常冒出些奇怪的話來,」元昭詡轉頭看她,「聽起來不像這五洲大陸的語言。」
「我自創的啊,」孟扶搖大言不慚的道,「我比較智慧,比較與眾不同。」
「你從來都這樣……」元昭詡這句話聲音很輕,孟扶搖沒聽見,突然來了興致,道,「想不想學我自創的舞蹈,很優雅的哦,我覺得特符合你的氣質……」話沒說完,忽然聽見歡呼聲響,隨即看見那美麗少女胡桑,攥著一塊錦帕,含著羞喜的笑走近來。
孟扶搖盯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突然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胡桑姑娘卻不看任何人,帶著滿臉夢幻般的神色,在眾人含笑期待的眼神里,走向孟扶搖……身側。
她羞澀的笑著,輕輕躬下身,將錦帕扔進了元昭詡懷裡。
歡呼聲起,剎那間連喧騰的火光都抖了抖,胡桑姑娘含著羞怯而又幸福的笑意,伸手去牽元昭詡。
她的手指伸在元昭詡面前,根根晶瑩如玉。
孟扶搖盯著那手指,只覺得嗓子幹得冒煙,咕嘟一聲咽了口口水。
她下意識的目光掃上元昭詡的臉,面具外露出的眉目依然是平靜的,並沒有意外或震驚,甚至帶著微微的笑意。
火堆前,月色星光下,交視的美麗男女,真的是一幅很美的畫面,四面的歡呼聲漸漸靜了下來,人們有點著迷的注視著這對漂亮人兒。
孟扶搖卻將眼光錯了開去,不去看元昭詡也不去看那錦帕,她知道,只要此刻元昭詡收下這錦帕,就著佳人玉手起身翩翩起舞,這門親事就成了。
這樣……也挺好的吧?
孟扶搖坐在那裡,似熱似冷,手指都在顫抖,她滿腦的混亂思緒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這個念頭她隱隱抗拒,卻又如魔鬼般始終蠱惑纏繞著不去。
如果他接受……如果他接受……
身側,元昭詡慢慢掃過少女的指尖,那手指伸出的時間好像已經過長,卻依舊羞澀卻堅定的維持著那個姿勢,仿佛只要元昭詡不回應,便會一直等待下去。
少女已經露出了些微的尷尬神色,臉色不知是被火光映紅還是怎麼的,酡紅醉人,她微微垂著眼,眼中有些光芒,晶瑩閃爍,那是因為長時間等待而充盈的淚意,她在這樣水暈般的視線里,近乎痴迷的看著元昭詡,這個天神般風華絕俗的男子,氣質尊貴而優雅,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元昭詡終於動了動,卻不是去接那手,而是慢慢拈起了那錦帕,所有人都緊張的盯著他的手,猜測著他到底是收下錦帕還是扔開它。
卻有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
一人朗朗脆脆的道:
「哎,真美麗的姑娘啊,我大哥一定會喜歡,哥哥,不要害羞,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來,收了。」
說話的自然是孟扶搖,她大大咧咧一把抓過那錦帕,看也不看便往元昭詡懷裡一塞。
歡聲雷動,胡桑姑娘眼底立即射出狂喜的光。
元昭詡的身子顫了顫,這個一直靜水深流的男子終於有了認識以來的第一次不算鎮靜的舉動——他霍然扭頭,直視孟扶搖。
他的眼眸這一刻比天色還黑,沉沉壓著烏雲閃著青色電光,電光下是濤飛浪卷的無垠大海,激浪橫飛,撲面而來。
孟扶搖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幾欲吞沒人的眼神,記憶中的元昭詡,雍容淡定,八風不動,泰山崩於前順腳就把泰山給踢了,她以為她這輩子,永遠不會有機會看見他變色。
然而這一刻對著這樣的眼神,孟扶搖的心剎那間便沉了沉,她窒了窒呼吸,目光垂了垂,下意識轉開頭,手指摳緊了地面的草皮,轉眼又吸了口氣,昂起頭直視著元昭詡。
恨我吧,討厭我吧……我逃不開你的勢力籠罩,那麼只好逼你自己抽身離開……
元昭詡只是盯著她,沒有動作,沒有表情,甚至連一開始眼神里的波浪滔天,也沒了。
他就這麼凝定在火堆前,火光將他側臉的弧線細細勾勒,長睫微垂,靜如處子。
然而所有人卻覺得,四周的氣息突然變了。
仿佛有人突然在空氣中潑了一盆漿糊,瞬間膠粘了原本爽朗潔淨的冬夜,層雲有所感應的更沉的壓了下來,而原本畢剝作響的火光,都似弱了許多,燃燒得悄無聲息。
歡呼聲漸漸弱下去,胡桑姑娘的狂喜變成了惶惑,她失措的僵在那裡,一會看看元昭詡,一會看看被元昭詡盯住的孟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