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溪?」
「不錯,就是泗溪。」
周胤胸有成竹,自信滿滿,張承卻有些猶豫。
全琮在上游的巫縣駐有重兵,漢軍沒法從北岸退走。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糧草耗盡之前渡至南岸,再另想其他辦法突圍。
問題是,巫縣的全琮,戰船眾多。
就算漢軍渡至南岸,也不敢往西退回永安。
如果往東,更是自取滅亡。
唯一可能的活命機會,就是繼續往南逃入大山。
這,也是張承最擔心的。
蜀軍真要逃往山中,將比躲在秭歸城中更難剿滅,還能從東南方向竄入荊南四郡。
從地圖上看,泗溪是進山的必經之路。
提前在此處埋伏,再以一軍從後方包抄,就算不能將全殲蜀軍,也能將其重創。
可問題是,那魏延有萬夫不擋之勇。
自己雖有一萬兵馬,卻還要分出一大半在江邊布防,沒有足夠的兵馬設置包圍圈。
如果等到全琮回師,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苦思許久,張承還是拿不定主意。
然而,周胤自信一笑:「蜀軍用空城計騙過了潘將軍和張將軍,咱們也可以還彼之身。」
「空城計?」
注意到這個詞,張承差點笑出聲。
自己並未占得任何城池,也不用占領任何城池,哪來的空城計?
「張將軍別誤會。」周胤自信一笑,指著地圖,「我欲在泗溪全殲蜀軍,一萬兵馬足矣。」
說著,指了指秭歸城東的水師戰船,「此處,既可以是一萬大軍,也可以是五千、三千甚至五百。
「如果留下戰船全軍去往泗溪,蜀軍也不可能察覺,更不敢以木筏來攻。」
「呵!周將軍的空城計,果然精妙!」張承不禁拍手叫好。
第一次,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把周胤看了個遍。
這傢伙,確實有幾分周瑜的風骨。
張承從沒見過周瑜,但在畫像上見過,真的是雄姿英發。
特別是那雙眼睛,既有運籌帷幄的自信從容,又有橫掃千軍的豪邁氣魄。
好,就信他一次!
「傳令:密切監視蜀軍之動向,一有動靜立刻來報!」
「諾!」
「還有,令朱異與周魴匯合之後,馬上引兵三千去往泗溪設伏,絕不能讓蜀軍發現!」
「諾!」
…………
秭歸城中,大殿上,姜維一次又一次地檢查地圖。
「大哥,這張地圖……不會再有錯吧?」
「不會,絕對不會!
「這是我親自登上後山,親自觀察地形繪製的,已經檢查好幾遍。」
「哦,大哥,你的繪畫功底實在不咋樣。不過嘛,基本能看懂。」
魏延沒理會姜維的揶揄,靜靜等待他的破敵良策。
一個時辰前,二百支木筏被拖到江邊。
吳軍見狀,馬上就冒著被砸的危險,匆匆撤離了上游的戰船,並且撤走了南岸的營寨。
由此可見,吳軍巴不得自己渡江。
然而,漢軍渡江之後,如果往西返回永安,並不是此戰的目的。
往東沿江而下,可以迅速進入空虛的武陵郡,糧草軍械卻得不到保障。
所以,在進兵之前,必須重創全琮的主力。
至少,要燒毀他大部分的戰船。
「伯約,馬上就到子時了!」
魏延委婉地催促,姜維仍舊一語不發。
今日,是跟張翼約好的時間。
昨日晚間,八百多木筏已經順水而下。
如果時間沒算錯,很快就能直衝巫縣的吳軍戰船。
如果順利,必能燒毀並嚇退大部分的戰船,讓全琮的水師淪為步卒。
與此同時,張翼的主力將沿著長江南岸而下,做出避開巫縣的吳軍主力,全速進軍秭歸的架勢。
屆時,全琮必會沿著長江北岸而下,試圖搶在張翼之前包圍秭歸,阻止糧草和援兵進城。
而自己,為了與張翼成功匯合,必須在今晚燒毀張承的大部分戰船,還要重創其有生力量。
泗溪,泗溪!
是不是想多了?
以張承的智商,真的會去泗溪設伏?
罷了,如果他不去泗溪,那就退回來等張翼。
反正糧草還能支撐一個月,不用太過著急。
「魏將軍,我已經考慮好所有的變數,問題應該不大。」
靠!
這句話,差點把魏延氣死。
前幾天還胸有成竹自信滿滿,怎麼到了決戰時刻,突然就沒信心了?
罷了,罷了,箭已上弦,不得不發。
如果能燒掉張承的戰船,那也非常不錯了。
既然有兩手準備,那就試試吧!
「柳隱!」
「末將在!」
「我給你一千兵馬,子時三刻動手,務必燒掉所有的吳軍戰船!不得有誤!」
「諾!」
「慢著!」
柳隱剛要離開,卻被魏延叫回。
猶豫中。
下達這種模稜兩可的軍令,魏延實在有些為難。
「呃……如果吳軍防守鬆懈,可儘量繳獲吳軍戰船,越多越好!」
「諾!」
柳隱知道今晚的所有計劃,自然知道是兩手打算。所以,他沒有質疑這項軍令,匆匆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秭歸以西五里,五百多隻木筏順江而下。
途經秭歸水域時,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下游五里處,吳軍的水寨仍無動靜。
苦等兩刻鐘,沒見柳隱點火!
再等半個時辰,還是沒見點火!
沒有點火!
確實沒有點火!
而且,沒有半點動靜!
「魏容、魏昌!」
「末將在!」
「你二將引兩千兵馬,速速渡至長江南岸!
「兩個時辰之內,不惜一切代價趕至三斗坪紮寨。吳兵若來,務必死戰!」
「諾!」
「鄧芝!」
「末將在!」
「你引兩千兵馬,渡至南岸之後,立刻往泗溪進軍。
「途中若遇埋伏,千萬不可戀戰,速速往東沿江撤走。」
「諾!」
三將領而出,魏延直直地瞪著姜維,面色凝重。
許久之後,吐出「多加小心」四個字,揚起大刀,大步離開。
此時,魏延即將帶走八百兵馬,秭歸城中只剩二百來人。
在三個多月的嚴密看守之下,城中俘虜早已沒了鬥志,但還是可能發生意外。
這一夜,註定無眠。
姜維站在城頭,凍得渾身直抖。
對岸什麼也看不見,卻不忍離開。
很快,若隱若現的火光中,一艘又一艘的戰船緩緩駛來。
士卒們個個歡天喜地,姜維卻不敢有半點鬆懈。
天色逐漸放亮,下游的三斗坪方向,始終沒有「發現吳兵」的消息傳回。
至此,姜維終於鬆了口氣。
渡江後的「兩手準備」,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那張承想得太多。
「報……姜將軍:鄧芝將軍,正從泗溪方向退來!」
「他的身後,有多少吳兵?」
「呃……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黑壓壓的一大片,應該不少。」
「很好。」姜維淡然一笑,揮手召來柳隱,「鄧將軍和三斗坪的糧草軍械,必須足額供應。」
「放心!咱手上這麼多的戰船,絕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