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比打仗還難

  其實,自從「大漢英雄紀念碑」籌建的那天,或者糧草起運的那天,漢國就正式開啟了滅吳之戰。

  接下來的一個月,張嶷、張翼、廖化、鄧芝、馬岱、胡濟、文欽、周魴與羅憲等將,陸續領著兵馬開赴江夏郡。

  沒有大張旗鼓地誓師,是不想引起魏吳兩國的注意,不想刺激孫權,還想讓諸葛恪在合肥多待一會兒。

  「我去!孫權那廝,到底是瘋了還是老糊塗了?」

  翻看細作陸續送回的消息,魏延實在不能理解。

  丞相顧雍遭免職,子孫皆被流放;

  左將軍朱據,因諫言惹怒孫權,被杖責一百並免職;

  尚書選曹郎陸胤,下獄拷打並免職;

  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因上書勸諫言辭激烈,惹怒孫權被誅全族;

  奮威將軍張承、揚武將軍張休,下獄拷打並免職流放;

  尚書僕射屈晃,杖責一百並免去官職;

  太子太傅、少府吾粲,被下獄拷打致死;

  太子太傅、中書令闞澤,免職;

  太子少傅、選曹尚書薛綜,免職並下獄,子孫皆被流放;

  建武中郎將、右領軍胡綜,下獄責打,後遭免職;

  僅僅有消息送回的,被「二宮之爭」捲入的文武,已經多達三十餘人。

  魏延似乎明白了什麼,嘿嘿笑道:「孫和一黨損失慘重啊!不過還好,陸遜與諸葛瑾還挺聰明,選擇了沉默不語。」

  「聰明?」姜維差點笑出聲,「他倆如果真的聰明,一開始就該聽我勸說。」

  「就在上個月,我連送五封信不停勸說,他倆應該是引起警惕了。」

  兩人正在談笑,諸葛果親自送來茶水,順帶著遞來一張字條:救得遜與抗,密送江夏。

  由於是飛鴿傳書,字條上只有簡單的幾個字,讓魏延與姜維一頭霧水。

  原來,陸遜被痛罵並免職後,孫權並沒有就此罷休。

  每隔兩三天,就派宿衛兵或內侍到府上痛罵,希望其「深刻反省」並「痛改前非」。

  其實,如果陸遜向孫權認個錯,讓孫權有個台階下,馬上就能官復原職。

  但以陸遜的性格,不可能向孫權認錯,更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堅持與原則。

  正是他的沉默與「執迷不悟」,讓孫權更加惱怒。

  同時,孫魯班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因為他是「太子黨」的骨幹成員。

  在孫魯班的挑撥之下,孫權終於忍無可忍,命人送來去毒酒與白綾。

  考慮到家人與宗族的安全,陸遜沒有選擇,並且早有心理準備。

  但是,正當他要喝下毒酒,府里的家僕突然動了。

  他們並不是普通家僕,而是姜維派來的死士,兩年前就潛伏在陸遜府上。

  十幾名傳旨內侍與宿衛兵被殺死後,陸遜還一臉懵。

  不過,馬上就被敲暈裝入麻袋,趁著夜色送往江上。

  他十五歲的兒子陸抗,也被敲暈了裝入麻袋,一併送往江中貨船上。

  「其妻孫茹還不知情,她兩天前率貨船從永安出發,可速速通知關將軍在下雉水域攔截。」

  諸葛果柔聲提醒,替兩人倒滿茶水,然後輕聲離開。

  魏延稍加思索,又在擔憂諸葛瑾。

  「諸葛瑾不會有危險,暫時不必擔心。」姜維端起茶碗,滿臉自信,緩緩解釋道:

  「孫權敢動陸遜,是因為在孫權看來,諸葛恪之才遠在陸遜之上。

  「他正在攻打合肥,孫權為了讓他安心,就不會動諸葛瑾。」

  「可是,你不是說,諸葛恪此戰必敗麼?以孫權的性格,還是讓人擔心啊!」

  「呵!如果孫權動了諸葛瑾或者諸葛恪,誰還能替他鎮守江山?全琮?呂岱?呂據還是朱然?」

  仔細一想,好像是這麼個理。

  支持孫和的文武,基本被孫權清理乾淨了,他的耳根也清靜了。

  而支持孫霸的臣子,因為有孫魯班「暗中保護」與「統一指揮」,並沒遭到孫權的清理。

  這部分文武,基本以全琮和步騭為核心,他們領兵為將勉強還行,可要做為一軍主帥,確實有點勉強了。

  這麼一比較,諸葛瑾與諸葛恪就鶴立雞群了。

  特別是諸葛恪的「東興大捷」,應該是赤壁之戰後魏國遭受的最大慘敗。

  若能一舉攻占合肥,「上大將軍」之職非他莫屬。

  二十萬攻打兩千,破城只是時間問題,而且是舉手之勞。

  諸葛恪遲遲沒有破城,大概,可能,或許,應該是「圍點打援」,吸引更多魏兵來援吧。

  反正,孫權是這麼想。

  由於救下了陸遜,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招降,姜維激動得整晚睡不著覺。

  次日一大早,就急著動身去往江夏。

  既為了第一時間招降陸遜,也為即將開始的滅吳之戰做準備。

  諸葛果也希望姜維提個「滅國」大功,但心裡還是有些不舍:「再過三五天,張菖蒲與鍾會該到成都了,要不要再等等?」

  姜維知道諸葛果的心思,也注意到楊蘭、柳沅與兒女們的不舍。

  然而,滅吳之戰是改變「剖肚取膽」的決定性戰役,姜維不敢有半點鬆懈。

  若是喜提「滅國」大功,就能極大提高自己在漢國的地位,還能更好蔭妻蔽子。

  男兒志在四方,而且自己還算年輕,與家人分開一段時間,其實也沒什麼。

  咬咬牙,擠出一絲笑容:「鍾會自詡才能出眾,只需適當打擊他,招降就非常容易了。

  「他母親張菖蒲,在鍾家沒什麼地位,只需給她適當的尊重與好處,必會幫忙勸說。

  「果兒,這還是你的主意呢,到時候只能拜託你了!」

  「也對,滅吳大事更加要緊,這些小事不用夫君分心。但至少,要把他們一起帶上吧?」

  諸葛果口中的「他們」,正是姜維的「記名」弟子,諸葛瞻、諸葛攀、張遵和李球。

  其中,年紀最大的張遵,這會兒已是十六歲,若是站直了比姜維還高。

  年紀最小的諸葛瞻與李球,這會兒也有十四歲年紀。

  七年,七年!

  時間過得真快,諸葛亮星落五丈原至今,已經七年了!

  「嗯,是該帶上他們!」

  得到姜維的允許,幾人瞬間大喜,爭先恐後擠上馬車。

  注意到諸葛果欲言又止,姜維趕緊出言安慰。

  可諸葛果的話,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蔓姝與張遵的事兒,張紹提過好幾次。

  「妾身跟姐姐商議之後,都覺得蔓姝還小,希望能再等等。

  「只是,可能,張紹誤以為咱們看不起張家,一直在為這事生氣。」

  我去!

  難怪沒見張紹過來串門兒,原來一直在生悶氣。

  這會兒是延熙四年(公元241年)六月,姜蔓姝看起來亭亭玉立,但她只有十四歲,而且是虛歲。

  在這個時代,女子虛歲十三四就嫁人,很正常,很普遍。

  可在諸葛果和楊蘭心裡,一直把蔓姝當成小孩子,張紹突然提起此事,讓兩人很難接受。

  擔心姜維同意此事,於是小心地瞞著。

  考慮到姜維會離開很久,迫不得已之下,終於說起此事。

  其實,張紹知道楊蘭是妾,知道姜蔓姝不是嫡女。

  同時也知道,姜維跟關索一樣,刻意模糊了妻妾與嫡庶之別,對所有兒女基本是一視同仁。

  而張遵,是張苞將軍唯一的兒子,張紹讓他迎娶姜蔓姝,也算看得起姜家了。

  這門親事,姜維舉雙手贊成。

  但還是跟諸葛果與楊蘭一樣,覺得蔓姝還是個孩子。

  「果兒,如果你跟蘭蘭不反對,可否像費禕那樣,先跟張紹把婚事定下?」

  「嗯,還是夫君想得周到。」

  諸葛果和楊蘭全都同意,這事基本定下了。

  可是,張遵突然掀開帘子,一臉哭相:「師傅,師娘,此事萬萬不可啊!」

  「放屁!」

  姜維畢竟是他正式的師傅,劈頭蓋臉就罵了回去,「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時輪到你說話了?

  「將來,要是敢欺負我家蔓姝,就算當著張紹的面,我也要敲斷你的腿!」

  一番怒斥,嚇得張遵趕緊縮回腦袋。

  可是,馬上又把帘子掀開:「師傅,師娘,其實弟子很喜歡蔓姝,做夢也想娶她。

  「主要是……這個……哎呀,你們都不知道,太子也喜歡蔓姝呢!」

  張遵的話,震得幾人一愣一愣。

  見幾人都有懷疑,張遵繼續說道:「太子跟費歆的婚期,本來是在今年三月。

  「就因為太子喜歡蔓姝,說什麼也不肯迎娶費歆,跟陛下與皇后吵了好幾架。

  「陛下與皇后,沒法跟費尚書交代,這才以遊玩之名躲到雲夢澤去了。」

  我去,竟然有這種事?

  張遵跟劉璿多有往來,而且說得有模有樣,這事應該不假。

  記得,劉璿前幾次來將軍府,要麼目光閃爍,要麼面紅耳赤,當時姜維並沒多想。

  現在看來,必是因為這件事。

  我就說呢,張紹應該知道「定婚」的規矩,不可能因諸葛果沒有回話,就生悶氣不來串門。

  如果沒猜錯,他應該知道了劉璿喜歡蔓姝,被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

  本來就是嘛,如果他處理不好,既有可能得罪費禕,也有可能得罪姜維,還可能讓劉璿與皇后不高興。

  而姜維,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遊刃有餘,招降敵將也信心滿滿,可遇上這種事也要為難。

  姜家有三個女兒,但只有蔓姝到了婚嫁年紀,如果處理不好,要麼得罪太子,要麼得罪費禕,也可能得罪張紹。

  「果兒,蘭蘭,你們有什麼意見?」

  問起此事,諸葛果和楊蘭也沒主意,全都沉默不語。

  「哎呀,這有什麼好為難的?」一直沒說話的柳沅,竟然咯咯直笑,「既然遵兒識得大體,既然太子喜歡蔓姝,又跟費歆有婚約,那就兩個一起娶唄!」

  「不,不,不,沅沅,你想得太簡單了。」

  姜維一直模糊甚至迴避「妻」與「妾」的問題,這會兒也是一樣:

  「蔓姝、靜姝與慧姝,都是姜家親生女兒,她們都是嫡女,絕不可能給人做妾,就算太子也不行!」

  這話一出,楊蘭感動得眼淚汪汪,緊拉著諸葛果的手:「姐姐,夫君說得對,咱家蔓姝不能給人做妾。要不,還是跟張紹聊聊,趕緊把婚期定下?」

  「這樣本來不錯,可是……」

  諸葛果猶豫不決,就連說話也吞吞吐吐,「如果按遵兒的說法,太子很可能退掉跟費歆的婚事,如果這樣,咱家蔓姝就不是妾。」

  「姐!這樣不好!」

  楊蘭搖搖諸葛果的胳膊,「如果任由太子胡來,咱家既要得罪費尚書,又要得罪張紹書。

  「依我看啊,咱就該當機立斷,馬上跟張尚書把婚事定下。只要斷了太子念想,他就不會退掉費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楊蘭的話很有道理,但這樣做,很可能得罪太子。

  在諸葛果看來,張紹基本放棄了這樁婚事,也就不存在得罪他,所以她選擇得罪費禕。

  其實,兩人的選擇沒有對錯,都在為蔓姝的家庭地位與幸福的考慮,只是出發點不同。

  於是,兩人把目光移向姜維,等他拿主意。

  唉!

  這種事情處理起來,比打仗困難得多!

  要不,跟張紹學一學,先躲起來再說?

  「果兒,蘭蘭,咱家是嫁女兒呢,怎能比男方還著急呢?再說了,咱家蔓姝還小……」

  姜維呵呵笑著,正想把此事拖一拖,卻見一輛馬車飛速駛來。

  特麼的,那輛車是兩匹馬!而且是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