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山郡,都安縣。
聽說都江堰的放水節很熱鬧,劉禪早早安排好時間,領著嬪妃們欣然前往。
江邊,綠樹成蔭,春風拂面。
李貴人再也抑制不住歡喜,低聲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砍我羅裳開……」
「哎呦,不對,不對,東吳歌姬不是這樣唱的!」
劉禪滿臉笑呵呵,左手攬著張皇后,右手攬著李貴人,模仿歌姬的腔調,尖聲唱道:
「村力花督媚,村鳥意督哀,村風佛督氣,村我盧桑刻……遭登涼特桑,夕宿勒此力……」
劉禪毫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眼神,又唱又跳,引得幾個嬪妃掩面大笑。
生怕引起更多人注意,李貴人趕緊拉住劉禪:「劉公子快看,那邊正巧有個涼台呢!」
「嗯,那涼亭不錯,就是離江邊太遠。待會兒看過放水儀式,咱還是去上次的蓮池睡覺,哈哈哈!
「啊?又去?那裡的蚊子好多哦!」
「無妨無妨,咱這次帶了蚊帳過來。到時候,讓黃皓先進帳里把蚊子餵飽,就不會咬咱們了。」
「真要去啊?可是,不去山上找白娘子了嗎?」
「唉!」
說起白娘子,劉禪既鬱悶又落寞,「朕……我前幾世沒救過白蛇,估計連鱔魚也沒救過,這一世尋不到白娘子哦!」
聽到這話,黃皓趕緊上前:「劉公子,宮裡不就有白娘子嘛!等到演完戲,劉公子直接派人去請,她必會歡歡喜喜過來侍寢。」
「哎呀,那是姜……公子家的歌姬,這麼做不太妥當吧?」
「劉公子,你這話就不對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別說幾個歌姬,只要劉公子一句話,就算要他那姜家人的腦袋,他敢說個「不」字?」
「話是不錯,只是,那話咋說的?」劉禪猛摳腦袋,許久之後才哈哈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小人常強人所難。我乃翩翩君子,豈能做那種齷蹉之事?」
「劉公子確實是翩翩君子,可那姓姜的……」黃皓四下看了看,低聲說道,「小奴聽說,魏將軍跟姜將軍擁兵自重,正在悄悄策劃自立為王呢!」
「放屁!這種鬼話你也敢信?」
「劉公子!這不是傳言!」
黃皓揮手示意,李貴人不情不願掙脫劉禪的手,稍稍加快速度,跟王貴人一起走在前面。
趁機,黃皓湊到劉禪耳邊:「陛下,這不是傳言,很多商旅都在傳,他們要在荊州自立為王。
「還有可靠消息說,在上個月的時候,他們就屯集了半年糧草。
「可他們還不知足,每隔幾天就向宗預催促糧草,還向大司農建議,趁著農閒再征五萬民夫,不停地往荊州運糧。
「如果再持續兩三個月,蜀中存糧必被他們全部搬空啊!」
「哎呀,你真的多慮了!魏將軍與姜將軍忠心耿耿,絕不會亂來!」
「陛下!這不是傳言,而是事實!回成都之後問問費尚書,馬上就能證實!」
「我靠!怎麼又成事實了?若是費尚書都知道了,這算哪門子「悄悄謀反」?」
「陛下啊!你簡單算一算就明白了:東征大軍只有八萬,按照每六十人每日一斛計算,每日一千四百斛完全足夠。
「大軍出征至今,剛好五個月吧?
「正常來說,二十一萬斛糧草,完全夠用吧?
「運輸途中會有一些損耗,咱們加一倍,四十萬斛頂天了吧?
「可那魏延和姜維,要了一百六十萬斛還不滿足,還在不停地催糧,難道沒問題?」
四下看了看,黃皓繼續俯在劉禪耳邊,「魏將軍與姜將軍索要的軍糧,至少五十萬斛賣給了商旅,再通過商旅轉移到陸遜手中。
「他們這樣做,正是獲得陸遜的支持。
「而且,那姜維跟陸遜早就往來密切,經常趁著買賣物品的時機,公然在永安交易情報。
「東吳的驃騎將軍步騭,正在成都等候詔見,如果陛下不相信,回去問一問就知道了!」
黃皓說得像模像樣,劉禪也有些疑惑:「步騭?那傢伙,什麼時候又來成都了?」
「哎呦,十幾天前就到了!
「獲悉陸遜跟魏延和姜維密謀,孫權沒敢動聲色,為了萬全起見,這才趕緊派步騭過來商議。
「陛下,這事非同小可,必須儘快決斷啊!」
「知道了,知道了,別打擾我,看完放水儀式再說!若是錯過今天,又得等到明年了!」
劉禪匆匆說完,加快步伐甩開黃皓。
朝中那些瑣碎雜事,一聽就頭大,真的不想管。
玉璽早就放在尚書台,遠遠躲到都江堰還來屁煩,想想就生氣。
「劉公子!劉公子!」
黃皓快步追上來,繼續俯在耳邊,「陛下!魏延與姜維正在密謀造反,必須早做決斷啊!
「再怎麼說,至少要下一道聖旨,將他們召回成都問個清楚嘛!」
「你個狗東西!」
劉禪氣得咬牙切齒,「你特麼煩不煩?就算他們要造反,那也遠在荊州,急個屁啊!
「我早就說過,就算天大的事情,只要蔣琬、費禕與魏延全都同意,全都可以辦!
「你想召回東征大軍也行,趕緊回去找蔣琬、費禕與魏延商議一下!
「只要他們三人全都同意,隨便找個人寫個詔書,蓋個印就行,別再打擾我!」
「可是……魏延要謀反……」
「特瑪的!馬上就放水了,你難道看不見?再敢拿小事來煩,扔你到江里餵魚!」
劉禪真的生了氣,黃皓再不敢多嘴,只能緊緊跟上,小心侍奉在身旁。
黃皓!
如果姜維聽到這個名字,不知會幹出什麼事情。
自從做了中庶子,他經常利用入宮授課的機會,暗中打聽劉禪身邊的內侍。
然而,他只能是旁敲側擊。
兩年間,始終沒查到黃皓的名字,稍稍放鬆了警惕。
其實,黃皓很小就進宮做了內侍。
只不過,他一直在膳房做苦力,並不在劉禪身邊。
前兩個月到汶山郡,劉禪並沒有帶黃皓,甚至沒聽過這人。
然而,劉禪吃不慣外面的飲食,這才帶上了膳房內侍。
黃皓善於察言觀色,又能抓住劉禪的喜好,馬上就成了貼身內侍。
對於劉禪身邊的人,步騭經過多方打聽逐一排除,很快就鎖定了黃皓。
暗地裡交流一番,隨便給幾塊金子,黃皓就俯首帖耳了。
「向將軍,那名內侍好生可疑,我怎麼從沒見過?」
「膳房調來的,陛下欽點的。」
向寵警惕地瞥瞥四周,繼而,無奈地盯著董允,「陛下不許帶太多兵馬,既要穿便服又不許咱們靠太近,真讓人擔心啊!」
「那名內侍非常可疑,最好暗中調查一下。陛下再這麼肆意妄為,早晚要出亂子。」
「唉!」
向寵無奈嘆氣,「我只是宿衛兵統領,哪敢在陛下面前多說什麼?董尚書啊,還是你的話最管用,陛下多少會聽一點。」
注意到董允臉色不好,向寵趕緊把他扶住,「董尚書,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要不要叫醫官?」
「我……我沒事兒……」
「臉都白了,還說沒事兒?叫你不要長途顛簸,就是不聽!」
「別管我,真的沒事兒,看好陛下!」
董允甩開向寵的手,倚著欄杆大口喘氣,「我這病啊,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唉!若是辜負丞相所託,我……我……」
話沒說完,董允眼前一黑,緩緩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