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溫婉依舊蜷縮在沙發上,管家說剛睡著沒多久。
傅景琛走近,能看見小姑娘臉上的眼淚還沒完全乾。
他的心尖有些發疼,小心翼翼的將人抱了起來。
溫婉睡得很淺,傅景琛剛將她抱起來,她就驚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迷濛,下一秒,她的眼裡就布滿了防備。
「你放我下來!」
溫婉掙扎著,推著傅景琛,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身體接觸。
傅景琛生怕她掉下去,緊緊抱著她,大步朝著外面走。
「你媽媽病危,我現在帶你去看她!」
上一秒還在拼命抵抗的溫婉,在聽到傅景琛的話時,呆愣在原地。
「你,你說什麼?」
傅景琛抱著她走得很快,將她放進車裡,立刻吩咐司機開車。
「我媽她到底怎麼樣了?」
溫婉一顆心都被懸著,之前媽媽也病危過,可這一次,溫婉覺得不一樣。
她那顆心像是快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一般,整個人緊張的不停發顫。
傅景琛自然也發現了,他大手將溫婉的手握住,想要讓她安心。
「你別擔心,我也是剛得到消息,馬上就能看到了。」
溫婉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不讓傅景琛靠近,一個人縮在角落裡。
傅景琛看著這樣的溫婉心疼不已,可這時候,他卻沒有勇氣將人抱進懷裡,。
要是從前,自己還能安慰上幾句,可現在……
「開快一點!」
溫婉聽見傅景琛的話,眸子顫了顫。
她將頭轉向窗外,發現車子並不是開往母親所在的醫院。
溫婉想到了什麼,突然看向傅景琛,「你把我媽媽帶到哪裡去了?」
「之前跟你說過,我認識的一個肝臟科專家回國了,我將你母親轉到了那裡。」
傅景琛話剛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響亮的巴掌聲在車廂里格外清明,司機和陳思明都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此時坐在前排連大氣都不敢出。
「傅景琛,為什麼你這麼自以為是!誰讓你給我媽媽轉院的!你要是真那麼關心她,為什麼我媽病了那麼多年,你都從沒有去看望過一次。我告訴你,如果我媽媽出現任何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溫婉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傅景琛。
那雙眸子裡翻滾的洶湧恨意,讓傅景琛的心像是把被扔進冰川之中,冷到窒息,又扔進油鍋烹炸,叫他冰里來,火里去。
這一刻,傅景琛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
一路上,溫婉都沒有再說話,她一顆心都被媽媽的病情牽著,一路祈禱,生怕出現丁點意外。
車子到地方的時候,溫婉不等車子停穩,就推開了車門。
好在傅景琛一直注意著溫婉,很快攔住了她。
「你當心!」
傅景琛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溫婉狠狠推開。
那樣疏離冰冷的眼神落在傅景琛身上的時候,像是無數把扔過來的刀子,刀刀都扎在他身上。
溫婉踉蹌著下車,趙承澤早就在研究所門口等著了。
「傅先生,傅太太!」
「人怎麼樣?」
傅景琛看了一眼身旁的溫婉,問道。
趙承澤在前面帶路,腳步雖急卻不顯慌亂,是少有的能在傅景琛面前不卑不亢的人。
「患者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肝癌晚期,同時患有肝腹水,其他器髒也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一般來說,這種情況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治療的意義了。我的建議是放棄治療。」
溫婉的腳步一頓,「什麼叫放棄治療?」
趙承澤沒有意識到身後的人已經停了下來,他用十分專業卻冰冷的術語繼續開口。
「患者目前的情況,過度治療只會造成患者的痛苦。當然,這只是我作為醫生的建議,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你們家屬的手上。」
「傅景琛!這就是你給我媽媽找來的醫生,你就這麼恨她,要找一個這樣冷血的庸醫來宣判我媽媽的死期是嗎!」
溫婉揪著傅景琛的衣領,此時的她是有些不可理喻。
傅景琛並沒有因為她的歇斯底里生氣,還是耐著性子安慰。
「先去看人,你不想,我們就不放棄治療。」
一旁的趙承澤皺眉,倒不是因為溫婉說他冷血,而是他沒想到,他向來欣賞的傅景琛,居然還會這樣不理智。
到了病房門口,溫婉突然腳下發軟,險些摔下去。
一直陪在她旁邊的傅景琛一把扣住她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患者現在已經醒了,可以換上衣服進去看看。」
趙承澤從護士手裡拿來兩套隔離服,交給傅景琛。
溫婉和傅景琛拉開距離,冷著一張臉,換上了衣服。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傅景琛見溫婉狀態不太好,有些擔心。
聽見傅景琛的話,溫婉連頭都沒有回,直接推開了病房的門。
陳芷原本眼睛是一直閉著的,聽見動靜,就看向病房門口。
一見是溫婉,氧氣罩下那張蒼白枯瘦的臉立馬揚起笑來。
只是,她現在實在太瘦,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褶皺堆積在一起,將氧氣罩都推上去了一些。
溫婉剛整理好的情緒,在看見媽媽的剎那,就功虧一簣。
眼淚像是怎麼也止不住一般,很快,就布滿一張臉。
陳芷虛弱的抬起手,想要替溫婉將眼淚擦乾。
她氧氣罩下的嘴一張一合,急切的想要說什麼,但是卻只能發出呵氣聲。
「媽媽,對不起……」
溫婉伏在病床邊,將媽媽的手緊緊握住,好像這樣,就能一直抓住媽媽了。
「媽媽,對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究竟是因為什麼道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陳芷也跟著落淚,心疼女兒。
母女兩人就這麼在病房裡哭著,房間裡,除了儀器的聲音,就只剩下啜泣聲。
傅景琛站在門外,看著溫婉纖弱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陳芷的病,真的沒救了嗎?」
趙承澤在一旁,一張臉明明生得俊俏,人畜無害,但說出口的話,卻沒有一點人情味。
「多器髒並發衰竭,現在已經上了ecmo,除非你能給我弄來一整套器官,我就有信心把人救回來。」
傅景琛聽完這話眉頭緊皺,他知道趙承澤的能力,連他都這樣說,那是真的無力回天了。
他轉過身子看向病房裡的人,隔著玻璃,他能瞧見小姑娘肩膀一顫一顫,肯定是在哭。
「儘量把人留著吧,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他嘆氣,多留一天,那她就能少難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