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醒來的時候，溫婉已經不在病房了。

  他心下一驚，起身就要去找人。

  護士說溫婉去了頂樓，傅景琛轉身便上去了。

  他來到錦書病房門口，看著溫婉的背影。

  心頭酸澀得厲害。

  文南春走到兒子面前，輕聲說道。

  「景琛，溫婉想起從前了。」

  傅景琛眸子顫了顫，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文南春還想說些什麼，眼神在這兩個人身上看了個來回，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

  溫婉這時候也聽見了動靜，她沒有立即轉身，而是摸了摸錦書的小臉。

  大概是感覺到媽媽在身邊，錦書蹭了蹭媽媽的手，睡得很沉。

  溫婉看著女兒，唇角勾起笑，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婉婉……」

  傅景琛在她身後輕喚。

  溫婉抬手擦去臉上的眼淚，將錦書的小手放進被子裡。

  「傅景琛，我們出去聊吧。」

  她起身朝外面走去，路過傅景琛時候，身子略微一欠，和傅景琛拉開了距離。

  傅景琛伸出的手落空，眸子裡，划過一抹失落。

  他緊跟著出去，扶住溫婉。

  「你頭上的傷還沒好，當心。」

  溫婉看著傅景琛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眼裡是明晃晃的嫌惡。

  她將胳膊抽出來，扶著牆壁，慢慢往前走著。

  傅景琛心底一滯，看向溫婉的眼神暗了幾分。

  他上前一步，直接將人攔腰抱起。

  「啊！」

  溫婉被傅景琛突然的動作嚇著了，雙手本能的環住男人脖子，隨後眸子裡浮上一層薄怒。

  「傅景琛，你放我下來！」

  她一隻手扭動著，想要掙脫傅景琛的懷抱。

  傅景琛胳膊上的傷，還沒有好。

  溫婉揮打過去的時候，剛好打在傷口處，傅景琛疼得皺了皺眉。

  「別亂動，我胳膊上還有傷，我怕把你摔下去。」

  「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溫婉這時候身子倒是安靜了許多，淡漠著一張臉，只有語氣帶著些不悅。

  傅景琛沒有聽溫婉的，抱著懷裡的人，往電梯走。

  「別逞強，你總不想讓大家都看我們吧！」

  傅景琛下巴輕抬，示意溫婉看向周圍。

  雖然頂樓的病房不多，但醫生護士還有保鏢都不少。

  溫婉看了一眼，眸色冷淡。

  「傅景琛，你放我下來，我也不想讓彼此難堪。」

  她的聲音實在清冷，像是淬了一層冰。

  傅景琛低頭，看著懷裡的女人。

  眸光交匯，他想在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看出點什麼。

  即便沒有往日的繾綣依戀，就算是別的什麼，哪怕是恨，也是好的。

  至少能證明，她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只可惜，此時的溫婉，眼神冷淡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眼神就像是刀子，割著他的心，實在是疼得厲害。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幾番，才將險些湧出眼眶的溫熱散去。

  開口時，輕易便能讓人聽出其中的緊張。

  「婉婉，別這樣對我……」

  溫婉從他身上下來，垂眸進了電梯。

  傅景琛的雙手垂在身側，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一隻手撐著電梯，也進去了。

  他就站在溫婉身後，看著她按下電梯的按鍵，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施捨給他。

  他一路跟著溫婉回了病房，有幾次都想上前，將人抱住，卻又不敢衝動。

  溫婉的眼神，實在太過涼薄。

  「你把錦書照顧得很好。」

  溫婉在沙發上坐下，輕輕開口。

  傅景琛站在溫婉跟前，看著那張他日思夜想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臉。

  他心裡明白，溫婉回來了。

  可她，不是他的溫婉了。

  他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自從溫婉回來以後，一直有把刀子，懸在他的脖子上，如今終於落下了。

  溫婉，想起過去了。

  那些，他將她傷得遍體鱗傷的過去。

  她都記起來了。

  傅景琛嘗試了幾次，喉頭堵得厲害，他說不出話來。

  又或者，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開口要說些什麼。

  他更想將這個女人抱進懷裡，揉進自己的骨血。

  完完整整的擁有她。

  可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去看溫婉的那雙眼睛。

  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神，讓他心慌。

  傅景琛在溫婉面前坐下，將水杯放到溫婉跟前。

  「錦書，一直很想你。」

  溫婉的手顫了顫，喝了一口溫水，將那股苦澀咽下。

  「我想帶她回香港。」

  「好，我把這邊的工作交接完，我們就一起回香港。」

  傅景琛第一次在溫婉面前，這樣手足無措，就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小心。

  溫婉看著他，歲月對這個男人格外優待，即便已經年近四十，那張臉，依舊英俊。

  過去那些事情，就那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腦海里。

  即便已經過去三年，可當時的痛徹心扉，這時候依舊那麼清晰。

  她眸子微斂，聲音很輕，卻堅定。

  字字誅心。

  「傅景琛，是我一個人帶錦書回香港。」

  意料之中的話，並沒有因為有所準備，減少傷害。

  傅景琛的臉上露出一絲慌亂，即便他早早的，一次又一次告訴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可真正面對的時候，那些心理建設，那些不管溫婉是怎樣絕情，都要堅守的決心，還是有些不夠用。

  他的心，實在疼得厲害。

  「婉婉……」

  他再次開口，眼圈就已經紅了。

  溫婉從沒見過這樣的傅景琛，三年前，他孤傲偏執，目空一切。

  如今，他紅著眼圈，喚她婉婉。

  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

  「婉婉，我們還是一家人，錦書一直想讓你記起她，想讓我們一家人團聚，我們……」

  「夠了！」

  溫婉不耐煩的打斷傅景琛的話。

  「傅景琛，你還是那樣自以為是！」

  溫婉唇角掀起一抹輕嘲。

  「一家人嗎？那為什麼你在看到我沒有死之後，隱瞞身份，不告訴我當初的那些事情呢！

  為什麼要放棄京都的工作，想跟我一起回香港？」

  溫婉看著傅景琛，一字一句的說。

  「因為你自己也知道，當初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情，對我造成的那些傷害，一旦我想起來了，絕對不會原諒你！

  傅景琛，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說，我們是一家人！」

  溫婉一連串的話，像暴風雨一般，全都砸進了傅景琛的心裡。

  他紅著眼睛，看向溫婉。

  他這時候就連一句抱歉都說不出口，因為他自己清楚，在自己做過的那些混帳事面前，一句道歉有多蒼白無力。

  「傅景琛，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