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那天，溫婉感受到了第一次胎動。
那時候，她正在給外公外婆拜年，身上穿的，是外婆專門找人給溫婉定做的，紅色的對襟小襖將溫婉襯得乖巧水靈，討人喜歡。
外公外婆雖然在香港定居多年，骨子裡還是對春節很重視。
溫婉站在二老跟前，磕了頭，說了許多吉祥話，將兩位老人家哄得合不攏嘴。
「好好好，乖孫女快起來，別抻著肚子！」
白君蘭和陳晉給了溫婉兩個厚厚的紅包，扶著溫婉起身。
「啊呀！」
溫婉突然捂著肚子，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來。
「怎麼了？」
她這一聲，叫屋子裡的人心裡一緊，生怕是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的溫婉，雖說看著比起之前的狀況要好很多，可畢竟腦子裡的那顆腫瘤，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危險。
溫婉一隻手扶著肚子，給眾人一個安心的笑。
「我沒事，就是剛才，這個孩子她動了！」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趙可心一臉好奇的湊過來，小心翼翼的盯著著溫婉的肚皮。
「她還會動？」
陳牧白看了這傻子一眼，很沒有氣度的將白眼翻上天。
這姑娘自從來了香港，不斷刷新他對聒噪的認知。
更要命的是，他的得意門生居然對這姑娘有意思。
察覺到這一點的他硬是拉著陳默喝了一晚上的酒，揚言要把趙承澤那小子天靈蓋掀開，看看是不是天天做研究，把腦子給用傻了。
溫婉拉著趙可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啊！她又動了！」
趙可心激動地跳起來，又生怕嚇著孩子，捂住了嘴巴。
她這樣的性子，是最受老人家喜歡的。
「哈哈哈！」
白君蘭的陳晉都喜歡她，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放到趙可心手裡。
「謝謝外公外婆！」
趙可心美滋滋的將紅包接過來。
家裡的其他晚輩也都收到了紅包，早在前幾天，趙承澤便也來了香港。
這個年，過得很是熱鬧！
年夜飯過後，眾人坐在院子裡。
香港的冬天沒有多冷，這時候的天氣，即便是晚上在院子裡，也很舒服。
維多利亞港開始放起了煙花，那些煙花被點燃時候，照亮了半個太平山。
溫婉看著那一顆顆升起，絢爛一瞬便迅速湮滅的煙花，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傅景琛也陪她看過煙花，在海邊的那次。
眼前的煙花，和記憶里的那一場重合，有一瞬間，溫婉竟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了。
今夕往昔，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她和傅景琛的那些過往，竟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
溫婉的眼眶漸漸濕潤，心裡有個地方實在疼得厲害。
這些日子，她故意不去看大陸的任何信息，就是不想讓自己，想那個人。
可現在，那些壓抑許久的思念，就像是釀了很久的葡萄。
封口的時候，封得太緊，如今蓋子被戳了個洞，那些蘊藏了幾個月的氣體，終於找到了出口，爭先恐後的想要出來，最後，炸的滿地狼藉。
此時，溫婉的那顆心，就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碎片。
情緒一旦撕破一個口子，便鋪天蓋地的噴涌而出，叫人再也忍不住了。
「外公外婆，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溫婉站起身來，用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強忍著眼淚。
夜色幽深，大家只以為溫婉懷孕辛苦，熬不了夜，沒有人看見她通紅的眼眶。
「我陪你！」
趙可心丟下手中的瓜子，將剝好的瓜子仁一股腦的放在趙承澤的手心裡，起身便扶著溫婉，往臥室走去。
趙承澤回過神來的身後，她倆已經走遠了。
手心裡的那把葵花籽仁，一顆顆圓潤飽滿，看得出，剝得很仔細。
「嘖嘖嘖！阿澤，我記得你不愛吃葵花籽，不如我替你代勞吧！」
說著，陳牧白便伸手，假意要將那把瓜子仁要過來。
趙承澤像護著什麼寶貝似的，將手握緊，護在懷裡。
「老師想吃的話，有人給您剝！」
說完，趙承澤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默，抱著一把瓜子仁，像捧著寶貝似的，同眾人道別，回了房間。
陳家的兩位老人早在溫婉離開之前便回去休息了，現在，亭子裡，只剩下陳默和陳牧白兩人。
陳牧白看著趙承澤的背影，搖頭嘆息，自己養得大白菜，要被山豬給糟蹋了。
陳默沒說話，只是將手放到陳牧白跟前，打開之後，手心，是一把剝好的瓜子仁。
「可心，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累了，想早點睡。」
溫婉不想讓他們擔心，在臥室門口，便停下了腳步。
「那你早點休息，明早我們一起去逛街。」
「嗯！」
溫婉將臥室門打開，走進去，便關上了房門。
她靠在房門上，臉上的眼淚，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
積攢了那麼久的思念，像是找到出口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將溫婉淹沒。
心臟那地方傳來密密麻麻的疼，溫婉靠在門上，緩緩滑落，癱坐在地板上。
她總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不會在意，原來，有些傷口，遮住了，也總有被撕開的一天。
她顫著手，打開了手機，在搜索欄里輸入傅景琛的名字。
檢索欄跳出來的信息，讓溫婉呆愣在原地。
「傅景琛被捕！」
「楚雪薇控告傅景琛強姦！」
類似的檢索條布滿手機，手指往下滑，都是類似的信息。
怎麼會這樣？
溫婉呆愣在原地，手機掉落地面，也毫不在意。
她眨動眼睛，豆大的眼淚掉落下來，砸在手背上。
溫婉回過神來，起身便踉蹌著朝外面走去。
她要去問一問趙可心，新聞裡面說的，是不是真的？
傅景琛，他那樣的一個人，怎麼會……
溫婉在趙可心的房前站定，手舉掉半空，卻一直顫著，不敢敲響。
她一顆心跳得飛快，像是要跳出來似的，攪得她胃裡一陣翻湧。
「趙可心！趙可心！」
她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敲門，半晌，也不見人出來。
「趙可心……」
溫婉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她心裡開始害怕，快走幾步想去叫人，卻突然倒了下去。
母親的本能讓她下意識的護住了肚子，下身的一股暖流，讓她陷入了極具的恐慌。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隱隱的看到有人朝她這邊本奔來。
光影下，她看不清那人的臉。
意識混沌之際，她叫了幾聲：景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