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微微側身便躲開了。
那明末的紫砂壺重重的砸在門板上,四散開來,落了一地碎片。
傅景琛一言不發的跪在老爺子跟前,後背挺得筆直。
「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老爺子沉聲問道。
「您生氣有您的道理,我也有非那麼做不可的原因。」
傅景琛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事事被掣肘的年輕人了,他這時候人雖然跪著,可半分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好好好,你現在是翅膀硬了!」
傅鴻卓氣得將桌子拍的震天響,傅景琛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傅鴻卓手裡那根拐杖重重落下的時候,木棍和後背撞在一起,發出聲音。
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可手上力氣卻並不小,一棍子下去,傅景琛身上那件黑色襯衣顏色就深了幾分。
「你從小是在我手底下長大的,這麼多年來循規蹈矩,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有分寸的,現在居然越活越回去,為了個女人,這麼興師動眾!你以為你那點子破事能瞞得過誰!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你的位置!你現在是將把柄送到人家手裡去了!」
老爺子的話雖然說的重,卻句句在理。
傅景琛垂首聽訓,沒有辯解。
權衡利弊誰都會,可人一旦有了七情六慾,理智就變得不受控制。
「你現在馬上滾回晉城,把王穆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不解決那個老東西,你就別想著回來了,一輩子待在那邊吧!」
說完這話,傅老爺子在那把太師椅上坐下,瞪著傅景琛。
這孩子做事向來很有章法,這一次,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見傅景琛跪在地上不動,傅鴻卓眉心一跳,火氣立時就上來了。
「還不趕緊滾回去收拾!」
傅景琛抬頭,眸子對上老爺子,氣勢卻不曾弱上半分。
「爺爺,晉城那邊,我會處理好。」
傅鴻卓聽出這話里的意思,他會處理晉城的麻煩,但沒答應要親自過去。
至於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是為了女人。
傅鴻卓一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孫子,有一天為了個女人,幹了這種糊塗事,還不知悔改,就氣不打一處來。
操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過去。
這一下,傅景琛故意沒躲,那杯子直直的砸在他的額角,裡面的茶水不燙,碎片卻將那塊皮肉劃出一道口子,流出一道血痕。
「你!」
傅鴻卓顯然也沒有想到他不躲開,知道他是故意受這一擊。
就是要讓自己出了這一口氣。
也是在宣告,他傅景琛已經打定了主意。
「好好好,你現在是主意大得很,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滾,趕緊滾!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我就來氣。」
傅鴻卓雖然生氣,卻也心疼,揮手將人打發,也是想讓他趕緊滾回去處理傷口。
臉上的傷倒是沒什麼,背後那兩棍子……
他的力氣,他心裡有數,那兩下子打得可不輕。
「爺爺您消氣。」
說完,傅景琛就起身出了書房。
剛出來就瞧見傅念和文南春在書房外面等著,兩個人臉上都掛著擔心。
書房裡那麼大的動靜,他們自然都聽見了。
傅景琛看了一圈,沒瞧見溫婉。
「她人呢?」
「嫂子沒什麼精神,吃了點東西,上樓休息了,哥,你沒事吧?」
傅念指了指傅景琛額頭上的傷口,「我叫張醫生過來給你包紮一下。」
傅景琛抬手擦了一下額角,手背沾了不少血。
沒覺得有多疼,沒想到流了這麼多血。
他這麼隨手一擦,原本只是滲了點血,這下子糊了一大片,看起來更滲人了。
「哥,你別擦了,越擦越多,你先去沙發上坐著,我這就去叫張醫生過來。」
說著,傅念就正準備讓傭人去叫家庭醫生。
「不必了!」
傅景琛攔住傅念,「我先上樓,待會你叫人把藥箱送上來就行。」
說完,傅景琛也不管臉上的狼狽,抬腳就朝樓上走去。
「哎,哥你那個樣子要嚇著嫂子了,先把傷口處理了啊!」
傅念出聲想要叫住哥哥,卻被文南春一把拉住了。
「媽,你快讓哥回來,他那個樣子,別把嫂子給嚇著了。」
文南春輕輕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拉著女兒朝一邊走。
「你呀,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沒看出來你哥是準備來一出苦肉計呢!」
聽媽媽這麼一說,傅念立馬明白過來。
她十分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男人真是詭計多端!」
文南春拍了一下女兒的腦袋,「胡說什麼呢?讓你哥聽到,把你腿打斷。」
傅念摸了摸腦袋,挎著媽媽的臂彎撒嬌。
「他現在後院起火,才沒工夫管我呢!」
傅景琛推開臥室門,就看見溫婉半倚那張沙發上休息。
窗外雪還沒有停,紛紛揚揚的落了滿院子。
聽見動靜,溫婉眸子顫了顫卻沒有轉身。
傅景琛最近已經習慣了溫婉的忽視。
他將身上那件襯衫脫下,露出精壯的後背,還有,後背上的傷痕。
「家裡的藥箱去哪兒了?」
傅景琛裝模作樣的在屋子裡翻找一圈,故意弄出不小的動靜。
溫婉就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她轉過頭來,傅景琛那張染了血跡的臉就那麼出現在眼前,毫無防備的溫婉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很快移開眼睛,卻在傅景琛轉身的時候,看見了他後背上的傷。
溫婉眉頭蹙起,那種下意識的反應,擔心,全都落在了傅景琛的眼裡。
見目的達到,傅景琛不動聲色的勾起唇角,很快便恢復正常。
「看到家裡的藥箱了嗎?」
他又問了一句。
溫婉回過神來,將視線從男人的身上移開,重新看向窗外。
「看著傷得挺重的,還是叫醫生過來處理吧。」
她連頭都沒有回,語氣冷淡到,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傅景琛的眉頭蹙得很緊,看著溫婉的背影,良久,才悠然出聲。
「爺爺還在氣頭上,我要是再叫家庭醫生過來,這不是往老爺子那拱火嗎?」
他從柜子里拿出藥箱,坐在鏡子前給自己上藥。
傅景琛就坐在溫婉對面,背後的傷正對著溫婉。
溫婉抬頭,就能看見他淤青的後背,還有,鏡子裡那張帶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