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塵被他犀利的目光盯著，沒有半點侷促。
她很平靜的回答。
「如果顧警官確定這些照片是從死者身上拍攝的！」
顧警官靠在椅子裡，眼神滿是探究的看著她。
「你有沒有想過陸傾川為什麼突然刺青？或許他上船之前，就在醞釀一場偷梁換柱的把戲！」
唐塵也慢慢靠在椅子裡，跟顧警官拉開距離。
無形中，兩人中間出現了一道無法越過的溝壑。
沉默過後，響起女人沒什麼情緒的聲音。
「如果你們沒有開槍，還有追問答案的機會。」
現在一切可能都只是推測，哪怕推理的很符合邏輯，也僅僅只是推理，無法從陸傾川嘴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顧警官沒有在唐塵這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讓人送她出去。
唐塵返回車上後，閉著眼靠在椅背里。
追南擰開一瓶水遞給她，唐塵一口氣灌下去，喝的太急，有水從嘴角溢出，打濕衣領。
追南用眼神詢問逐北，逐北讓他安靜，給唐塵空間和時間，讓她自己慢慢消化。
唐塵不是沒懷疑過陸傾川忽然刺青的目的。
他用一把沒有子彈的空槍，逼得警方開槍射殺他，然後掉入大海遁走。
可那種辦法成功率有多少？
就算他沒有受傷，在茫茫大海上都沒有生還的可能，況且他實打實的中了三槍，都打在胸膛位置。
左孝給他刺的『念塵』這兩個字可以提前作假，她刺的嘴唇沒辦法偽造。
因為按照陸傾川的要求，是讓她刺兩排牙印的，是她臨時起意改成了嘴唇。
沒有人能預判，更不可能有人模仿。
所以，儘管照片裡的刺青有些變形，唐塵也覺得是自己的作品。
那個躺在冷藏抽屜里的，被魚蝦啃咬不全的人，就是陸傾川！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其實要確定陸傾川的身份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檢驗他跟陸馳父親的DAN，看有沒有親子關係。
但陸傾川的養父母沒提這件事，就算唐塵說出來，陸家也可以否認乃至拒絕。
畢竟唐塵沒有證據證明陸傾川是陸家的私生子。
唐塵剛要吩咐逐北開車，突然接到了古永益的電話。
「唐小姐，我是古永益。」古永益語氣輕鬆甚至帶著點笑，「你不是義正言辭的反對陸傾川做的事情嗎？怎麼看到他的屍體又接受不了了？」
唐塵迅速看向四周，終於在後視鏡里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那轎車的後車窗落下一半，古永益把手伸出來揮了揮，然後車窗又升了起來。
逐北追南立刻警惕起來，追南想下車去查看，被唐塵阻止。
「古先生不在家陪伴女兒，跑來警局對犯罪分子默哀嗎？」
「你認為的惡，對我來說是恩。」古永益的語氣冷了下來，「我女兒的手術很成功，為了表示感謝，我會負責陸傾川的身後事。」
「你說什麼？！」唐塵眼瞳地震。
「陸傾川死了，死人無法追究刑事責任，我是來陪陸家父母領回屍體的。」
「不是……」唐塵的手腳冰涼，眼底浮現恐懼，「你女兒的手術……」
「不僅我的女兒，大船上另外的兩個孩子，手術都很成功！」
轟隆！
唐塵的腦子仿佛被炸開了。
這怎麼可能！
顧警官明明已經阻止了手術，她還在警局裡見過靈靈的，為什麼那些孩子都手術成功了？
「你真的以為你能阻止嗎？」古永益譏諷道，「靈靈的父親作為監護人，答應捐贈器官。靈靈雖然是個孩子，但她的氣度比你高尚的多！她心甘情願的捐贈自己的器官！」
唐塵耳朵嗡嗡作響，聽不清古永益說了什麼，那種溺水的窒息感瞬間淹沒了她。
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陸傾川的養父母下了車，東張西望。
古永益掛了電話，下車過去打招呼，然後陪著兩人走進警局。
「大小姐！」追南看不得唐塵痛苦，下車後打開後排車門，「你別被他們的情緒影響！他們是受益者，當然說陸傾川好！如果他們是被盯上的貨物，看他能不能這麼多大度！」
「追南說的對。」寡言的逐北也出聲安慰，「您做的是對的！如果器官可以肆意買賣，生存就成了權利的遊戲！底層的百姓不僅要擔心失去生存的資源，還要擔心失去活著的資本！」
「逐北，你會說多說點！」
「大小姐，陸傾川買賣器官並不是為了人類提高基因，他是為了握住權利者的把柄，讓他們為自己所用！無論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他殘暴無情的偽裝色！」
「逐北說的對！」
唐塵擺擺手。
她不是因為古永益的言辭對陸傾川有愧疚。
她是難以接受那天在警局見靈靈，竟然是最後一面。
靈靈不知道被陸傾川怎麼洗腦的，竟然甘願捐贈器官，而她的父親更是個混帳東西！
一個小時左右。
古永益陪著陸傾川父母走出警局，陸母情緒幾乎崩潰，是被陸傾川父親跟古永益攙過馬路的。
陸傾川父親把單據放在口袋裡，紅著眼睛跟古永益握手。
「謝謝你來送傾川最後一程，我們……」
他的手心裡被塞了一張卡，詫異的瞪大眼。
「我會全權處理陸傾川的後事。」古永益握緊陸傾川父親的手，壓低聲音說，「卡里的錢足夠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別再回燕城了。」
陸傾川父親怔怔的點頭。
雖然警局沒辦法給兒子定罪，可如果他真的做過那些事，肯定有仇家上門。
他們確實有離開的打算。
陸傾川父親攙扶起妻子，攔了計程車走了。
古永益等計程車消失在視野里，才邁步走向唐塵的車，追南立刻擋在車後，不允許他靠近。
古永益揚聲道，「唐小姐不想知道你幫著陸傾川從我手裡撬走的兩千多萬，去了哪嗎？」
「讓他過來吧。」唐塵調整了一下情緒，落下車窗。
追南側身讓開，但視線一直鎖定古永益，只要他說出讓大小姐不高興的話，他一個刀手劈下去。
古永益走到窗口，對著唐塵揚起一抹笑。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紙，遞進車窗。
唐塵微怔，伸手接過。
那是一張收款證明，落款是『念塵希望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