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過眼雲煙
「大人——」
陸修正準備登車,忽聞身後有人追來,稍有氣喘。
他只停下步子,並未回頭。
「梁婠,我曾說,你所求的,我已應允,可你不信我,如今這後果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
他語氣是說不出的冷峭。
她心口也跟著發涼。
是,建議帝後離宮是有意為之,陷害梁璋也是早有預謀……
梁婠閉了閉眸子,回想前世種種,她不是沒信過,可等到的又是什麼?
重活一次,她賭不起!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等站定周昀就忍不住發問,這兩個人實在叫人看不懂,先是裝作一副不熟的樣子,後在荷塘邊又見死不救,現下眼看主上這樣無名無分收了她,他竟無動於衷……
半晌,兩人誰都不見張口,周昀獨自嘆氣。
他扯過陸修:「事到如今,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向主上討了她,只要你開口,主上一定會答應的!」
「不行!」
不想陸修還沒說話,梁婠卻急紅了臉。
陸修冷冷瞥她一眼。
周昀:「我知你是不肯給人做姬妾,但眼下也沒更好的辦法,誰知道主上下一次又會把你送給誰?」
周昀好言勸道:「之前是對你有誤會,但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也算看明白了。
雖然名份上遠之可能給不了你什麼,但你放心,他這人別人不了解,可我自幼同他一處,是最清楚不過,只要你不負他,他定會對你一心一意!」
梁婠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壓根就不是一心一意的事。
不是說會尋機跟周昀說清楚的嗎,為何他到現在還一無所知呢?
她瞟一眼陸修,他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
見梁婠不說話,周昀又用胳膊搗了搗身側遲遲不表態的人。
陸修被他搗得心煩,索性轉身登車。
梁婠瞧著珍珠白的背影微微出神,上次是雨水,這次是泥土……
周昀哎了一聲,扭頭給梁婠一個放心的眼神,在長檐車離開前,跳了上去。
「娘子——」
秋夕默默站了過來。
梁婠頭一偏,對上秋夕的紅眼眶。
無端心裡也跟著酸澀,只拍拍她的肩,安撫道:「我會跟大司馬說,將你帶上的。」
梁婠回到梁府時,門口已被士兵把守,街面上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中似乎在說什麼抄家。
毒害皇后、霸占御賜之物,怎麼不算大罪呢?只是『籍沒』已經算輕的了。
看到梁婠,議論的人也絲毫沒有收斂,無所謂,今夜一過,晉鄴城內也不過是多了一個破落戶。
梁婠輕掃一眼,徑直走上前去。
「你是何人!」
士兵看到有人靠近,厲聲呵斥。
「我來收拾我的衣物。」
那人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才冷聲警告:「主上寬厚,特允許女眷攜帶貼身衣物,但若發現夾帶藏私,立即帶走!」
梁婠點頭,那人收回槍,讓出路。
跨過過門石,裡頭已是一片狼藉,有官兵抱著財物來回穿梭,下人們跪了一地,膽子大的垂頭不語,膽子小的掩面啜泣。
看樣子,梁誠已經被帶走。
見到梁婠他們有些意外。
梁婠目不斜視,不慌不忙往裡走,秋夕緊緊抓著她的手,冰冰涼涼、還微微顫著。
才到內苑,就看到姚錦瑟扶著張氏,後面跟著何氏,身上都只帶了小包袱,被士兵不停地往出來趕,模樣十分狼狽。
乍見到梁婠,張氏掙開扶她的人,瞪著眼珠直撲上來。
秋夕伸手要攔,被她狠狠撞倒。
「賤人!都是你這個賤人害的!你還敢回來,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張氏披頭散髮,雙眼通紅,歇斯底里,梁婠被她揪著衣襟搖晃得東倒西歪。
「二夫人放手啊!」秋夕起身就去拉她,怎奈張氏似要跟人拼命,死不撒手。
姚錦瑟在一旁捂臉哭著。
何氏站在原地臉陰沉得厲害。
就在梁婠差點被張氏拽倒,突然一柄長劍伸了過來,一個揚手,劍柄彈到張氏額頭上,她被狠狠震倒在地。
張氏一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阿璋,我的阿璋,你還我的阿璋……」
秋夕忙將梁婠扶住。
淵收回手,這才轉過身,板著臉道:「大人命我來接娘子。」
「有勞。」
梁婠點頭,看來陸修也知道梁府被抄家了,高潛有此舉是意料之中,但沒想到會這麼快下手。
只怕也是要給婁氏一個交代。
這麼一想,在審她之前,高潛就已查出是梁璋下毒,審她不過是在驗證與試探,唯一變故是婁雪如之死,但既有現成替罪羊,他又怎會不用呢?
「你要去哪兒?」
梁婠剛要越過他們,不想一聲不吭的何氏驀地開了口,一雙眼幽幽盯著她。
梁婠垂眸理著被張氏拽皺的衣襟,嘴角漫上一絲淡笑:「誰要我,我就去哪兒。」
「你——」
何氏徒然變了色,呼吸急促,指著她幾乎說不出話,只身子抖得厲害。
梁婠掀起眼皮,看了過去:「怎麼?阿娘想說我下賤,自甘墮落、不知廉恥嗎?」
「娘子!」秋夕知道梁婠故意這麼說。
梁婠卻將她推開,只對著何氏點頭道:「是啊,我不知廉恥、我下賤,你們呢?你們一次次要將我賣出去的時候,就知廉恥嗎?你們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名聲地位,卑躬屈膝乞求別人的時候,就不下賤嗎?」
心頭的酸澀與委屈還是讓她喘不上氣,她看眼這偌大的院落,搖頭笑道:「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梁氏,為了阿翁阿父,可他們怎麼死的,你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這榮耀地位既然是他們帶來的,你們又憑什麼心安理得住著、享受著,既然他們死了,就該還回去,如果還想要就憑你們的本事自己去掙!」
「這,這都是你設計的?」
從王素倒台,梁氏失了靠山,梁誠被逼得只能信她,再到現在徹底毀了梁氏……
何氏一股寒氣直躥頭頂。
梁婠似笑非笑:「你說是,那就是。」
起初幾人只是懷疑,可又想著抄了家她也落不上好,可驟然聽她親口承認,只覺難以置信。
何氏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捂著胸口,站都站不穩:「禍水,禍水,你真的是禍水!誰知花下萬骨枯,萬骨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