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居心何在

  第68章 居心何在

  雨點細細密密砸下來,很快洗淨她身上的血跡。

  前路漆黑,腳下濕滑,傷口的疼痛、帶著雨水的冰冷,梁婠整個人都是又僵又木,卻一刻不敢停,一腳深一腳淺往深林去。

  這山,她並不陌生,從前為生活,也沒少來這挖藥采蕈拿去賣,這樣糟糕的天氣,自然也是不可避免要碰到。

  下山之路只有一條,這樣逃去無疑是自己撞上去,只能另闢蹊徑,可惜雨幕遮擋視線,方位難辨,梁婠僅憑感覺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叫你們看好,這下人丟了!」

  「現在說這有啥用,老二死了,抓到看我弄不死她!」

  「行了,還不快找人!」

  罵聲伴著腳步聲,梁婠心頭一緊,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本就筋疲力盡,全憑一口氣強撐到現在,裙裾一絆,踉蹌著滑倒在地,壓著石子草叢一路滾下坡。

  聽到響動,兩人直往這邊沖。

  梁婠像散了架,身上無一處不疼,也顧不得滿身滿手的泥,掙扎著跌跌滾滾繼續往前,可再怎麼逃到底比不上訓練有素的人,依舊被逼到窮途末路。

  支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梁婠回頭看了眼,有草木遮擋,又有氤氳雨霧,不知道下面是什麼,若是垠河倒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與其這樣被他們抓回去,她寧可摔下山崖死了,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欺辱!

  來人喘著粗氣,惡狠狠瞪著她,作勢就要撲上來,梁婠心一橫,轉身就往下跳。

  直到撲通一聲,那顆高懸的心也跟著身體重重砸進水裡,水流湍急,她被刺骨的河水一卷一捲地不知沖向哪裡。

  意識渙散前,她好像看到一個珍珠白的影子,撐著傘居高臨下瞧著她,眼底一片冰冷,甚至帶著幾分恨意,在這漆黑陰冷的夜裡異常顯眼。

  這怕不是要死了,看到陸修也就罷,可要恨也該是自己恨他才對,梁婠抽了抽嘴角,眼皮似有千金重,徹底陷入黑暗。

  滴答滴答……

  水滴好像就落在耳邊,模糊中,梁婠似飄浮在半空,直到意識一點點清明,才漸漸魂歸殼裡。

  梁婠眨了眨眼,望著幽暗且空曠的頭頂上方,這似乎是個山洞,可她記得分明是跳進河裡,被一路卷到下游,又是如何跑到山洞來的呢?

  梁婠想要爬起身,不料稍稍一動,哪兒哪兒都疼,嘶嘶抽著氣。

  「醒了?」

  梁婠心頭一跳,側過臉,就見珍珠白的身影坐在離她不遠的一方大石上,支著腦袋有些睏倦地瞧著她。

  所以,她昏過去前看到的那個人影,不是幻覺!

  許是見她呆呆愣愣的,陸修站起身走到跟前,垂著頭,眼中帶了嘲諷,「那麼高也敢跳,摔傻了?」

  許是火堆的暖氣烤得她有些恍惚,望著陸修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陸修皺了皺眉,有些嫌棄,「怎麼每次問話,你都心不在焉?」

  梁婠回過神,忙垂下眼,「多謝大人——」

  救命之恩幾個字被她及時吞掉,他說過不救人的。

  梁婠這才注意到肩頭的傷口已被包紮,身上還蓋著他的大披風,不用看也知道在角落裡必定繡著一朵精緻的牡丹花。

  見她並沒摔成個傻子,陸修重新坐回去,不咸不淡,「你是該謝我。」

  他按了按眉心,「平日倒也沒覺得,怎麼回回睡著——」

  梁婠瞪著眼珠,心頭捏把汗,回回怎麼樣?

  誰想他話一頓,放下手,只瞧著她,「怎麼知道讓婢女跑回來求救,自己卻不知道?」

  求救……

  梁婠笑笑,「大人不是不喜歡只會求救的人嗎?」

  他望過來的眼神一凜,「只怕並非是因我不喜,而是你心存疑慮,以為那些人是陸氏派來的吧?」

  看樣子,她作何開口要珍珠,他心裡是清楚的。

  「大人既問我,那我便直說,想是之前同大人的傳言,讓他們誤以為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再加上此次救了太師,更以為我會藉機提要求,謀一個身份,唯恐我妨礙到陸氏與曹氏聯姻。」

  若是一般謠言也罷,偏這一段謠言,陸修非但沒有制止過,反而當眾與她拉扯,不是默認是什麼?

  若非如此,皇后又何必為其正名呢?說到底這旨意,究竟是礙於周昀的情面呢,還是為其妹曹鹿雲掃除障礙呢?

  梁婠默嘆,陸修與曹鹿雲的婚事已是眾人的心照不宣,唯獨只差一道詔書了。

  想來周昀上奏皇后,也是看在陸修的份上才故意那麼說,叫皇后誤會,保她一命吧?

  梁婠躺了許久想坐起身,可後肩的傷實在叫她疼得動彈不了。

  「請大人助我入宮吧,如此他們明白我並無攀附之心,也能留我一命。」

  梁婠的頭很是昏沉,畢竟她一直在發低熱。

  陸修微微勾了勾唇,「難道你不知皇后等著給你和周昀指婚嗎?」

  他明明在笑,可一雙黑眸卻沉沉盯著她,「還是正因為知道,才想讓我幫你脫困呢?」

  梁婠默了默。

  畢竟,誰有能力違抗皇后的意思呢?

  「梁婠,你口口聲聲說奉我為主,可屢次——」陸修冷冷瞥她一眼,站起身就往洞口去。

  眼看他就要走,梁婠急得用盡全力衝著他的背影喊。

  「大人,難道你一生甘願居於人下?」

  因生病帶了些暗啞的聲音響徹在空蕩幽暗的山洞裡,有些悽厲,聽得人心驟然一縮。

  上一世,高潛整日尋歡作樂、不問政事,而陸修掌握著整個大齊,那高高在上、俯看蒼生,不可一世的模樣,她見過。

  那樣一個人,她不信他沒野心。

  果然,走到洞口的人停了下來,回頭看她。

  梁婠趁熱打鐵,「我願意入宮,助大人一臂之力!」

  陸修眯了眯眼,目光審視,「你入宮能做什麼?」

  梁婠不甘示弱,「別的宮人后妃能做的,我可以做,他們做不了的,我依然可以做!」

  陸修搖頭,「所以哪有什麼深仇大恨,自始至終,你不過只想實現你的野心罷了。」

  梁婠咬牙道,「難道大人沒有野心嗎?」

  陸修定定瞧了她一會兒,垂頭笑了,轉身走得毫不遲疑。

  「野心?我最厭惡的便是這所謂的權力!」

  梁婠盯著空空的洞口,有些回不過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