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開誠相見
梁婠一頓:「可有被人察覺?」
「皇后娘娘放心,是小人親自去辦的,從頭至尾無人發現,周軍真以為是無意間獲取。」
小伍呼呼哧哧從王庭樾身後走出來,氣哼哼的模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揣了一肚子的怨憤,幾乎不假思索道:
「哼,您若是這麼信不過將軍,為何每次這種投敵賣國的事兒都找——」
「蔡小伍!」王庭樾呵斥一聲。
小伍一詫,相處多年,從未見將軍動怒,轉念一想愈發替他不值。
他氣得臉色泛紅:「將軍這是何苦?」
「下去。」王庭樾臉色難看。
小伍是寫在臉上的不服氣,礙於王庭樾,只能咬了咬牙,十分敷衍的對著梁婠行了一禮,語氣硬邦邦的。
「這般頂撞皇后娘娘,是小的不知死活,全都是小的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至一半,他看一眼王庭樾,又對梁婠道:「總之,都是小的錯,您莫要遷怒將軍,在他心裡,您的話可比主上的聖旨還管用。」
是標準的面服心不服。
初見小伍,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這兩年跟著王庭樾,表面瞧著好像脫去稚氣,可內里卻仍是個熱血少年。
挺好。
梁婠心裡清楚,他倆名義上是主僕,可事實上,王庭樾視他為幼弟。
要說小伍辦事,她自是放心的。
包括他心中有怨,也能理解。
畢竟,當初屏州的城防圖就是讓他送去給公孫敘的……
而這次,又……
王庭樾欲言又止。
梁婠瞧著垂頭生悶氣的人,淡淡道:「蔡小伍,你若想當兵,一腔熱血足以,可你若想當將,僅一腔熱血遠遠不夠。」
小伍一愣,抬起頭,愣愣瞧著她,有些沒懂。
梁婠也不多言,只讓他退下。
王庭樾想為小伍解釋幾句,還未張口,梁婠輕輕一嘆:「我沒怪他。」
王庭樾想想也是,她方才對小伍說的話,分明是對他抱有期望。
有些事,她雖沒有明說,他卻是能感覺到。
「你究竟想如何對付宇文瑛?」
對付宇文瑛?
梁婠笑著搖搖頭,要當真只是宇文瑛就好了。
王庭樾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何要從周國回來?是同他發生爭執了?你可知漣州境況還不如塗陽,你實在不該待在這裡——」
梁婠瞧著他包紮過的手臂,問:「那王將軍為何留在漣州,而不是返回晉鄴?」
「別跟我說是太后讓你留在這兒,看看高潛還有幾日好活?」
王庭樾被她一堵,倒是沒話說,索性直言道:「比起朝堂的勾心鬥角,我還是更願意留在前線,我本就是個武人。」
梁婠很認真地看著他:「可是齊國長不了,你留在前線就是送命,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垂死的掙扎。」
王庭樾笑著點點頭:「是啊,這次若沒你相助,我想我應該已經死了。」
有時候,生與死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他垂下眼,默了默,道:「阿婠,你說趙將軍、裴將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已故的周太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明知晉鄴是怎樣一番——可他們為何還是選擇不惜以命相拼?」
「誠然有那麼多人該死,可齊國沒有錯,齊國的百姓更沒有錯,錯的是那些裘馬聲色、驕侈淫虐的權貴,錯的是——」
他抬起眼,對上她的視線,收住了不該說的話,只問:
「你明知漣州城朝不保夕,又為何將那些婦孺帶來?」
梁婠望著他沒說話。
王庭樾眸光清澈:「阿婠,能多保這漣州城一日太平,能多護城中百姓一日周全,那便是我們這些將士存在的意義。」
梁婠眯起眼,眼眶酸酸的:「我知道。」
王庭樾笑了起來,是啊,從小到大,她一直是知道他、了解他的。
隨即搖頭一嘆,他卻問她為何回來。
真不應該。
「你這般回來,定是瞞著他吧,我想你還是應該打發人給他報個平安,以免他擔心,你可知上次你不見了,他——」
梁婠點頭道:「我有給他留信物,他一看便知。」
頓了頓,又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王庭樾見她不欲多談,便不再繼續,又瞧她一連幾日操勞,氣色倒比回來的那日還差,皺眉道:
「自見你我就看你臉色不好,後來還無端昏了過去,醒來後,你卻又不跟我們說原因,這也罷,好歹軍醫日日給你熬藥調養也行,可服了這麼些天藥,怎麼也不見半點起色?你莫要因為自己懂醫,就滿不在乎,需知——」
梁婠瞧他一板一眼教訓人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他這樣教訓她,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梁婠一笑,王庭樾眼睛看向別處,神情有些尷尬。
梁婠嘆了兩嘆,不無可惜:「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就在想,你若是能和梁璋換換,那該多好。」
王庭樾臉色微變,眸光暗了暗。
「皇后娘娘——」
說話間,有人慌慌張張往這邊跑來,看到王庭樾後,也只匆匆點頭,焦急看向梁婠。
是錢銘。
他長得胖,走快了都喘氣,更不要說這麼一路大跌小跑的。
錢銘上氣不接下氣:「娘娘,主,主上——」
這情形定是高潛又不好了。
兩人不待錢銘說完,一併往高潛的住處去。
雖說王庭樾留在這裡的本心是真正想出一份力,可太后允許他留下,定是為了讓他隨時匯報高潛的真實情況,以防萬一。
塗陽一戰,高潛也受了傷。
細細一想,現下的漣州城裡,傷的傷、殘的殘,比當日塗陽城還不如,即便是手腳完好的,也都是些老弱婦孺,如何上戰場?
真要硬拼,完全沒有一點勝算。
再用所謂的智計?
周軍也不是傻子,在塗陽使的那些唬人伎倆是用不了第二次的。
上回且不說尚有一個宇文珂在手,至少背後還有宇文玦幫忙——
這次呢?宇文瑛嗎?
若當真只是宇文瑛就好了……
*
「娘娘。」錢銘端著藥碗直挺挺杵在跟前,垂著圓圓的腦袋,吞吞吐吐:「您,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這幾日,一到服藥的時間,錢銘就會準時出現在她面前,不論她在何處、在做何事。
梁婠抬眉往碗中看一眼,牽了牽唇角。
除了苦嘴、撐胃,又有何用?
「娘娘——」
梁婠受不了他一遍遍絮叨,只好端起碗,一口氣飲盡。
這邊放下藥碗,那邊有人邁過門檻。
「娘娘不好了,周國大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