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同牢合卺

  第459章 同牢合卺

  待天際處最後一絲顏色消失殆盡,天空像被人潑了墨似的,濃稠的墨汁漸漸暈染開,直至席捲整個天幕,化成一匹輕柔的黑色錦緞,蓋住一切喧囂浮華。

  庭院裡已是黑沉沉一片,唯有西南角的青布幔內燭火熠熠,灑下暖黃的光芒,投在一雙並坐的人臉上,眉語目笑。

  合歡床上,懸百子圖繡帳,鋪葫蘆藤蔓紋被褥。

  梁婠褪去花釵、洗淨面妝,手持卻扇坐在床榻右側,宇文玦坐在左側。

  去花卻扇後,老嬤嬤依循上前,含笑道:「坐福。」

  昨天夜裡,梁婠看過儀俗,心裡大致清楚流程,原也不覺得如何,可不知為何坐在這裡被他們瞧著,竟是越瞧越緊張,甚至手心沁出薄汗。

  她有些不敢抬頭,更不敢去瞟一眼身側近在咫尺的人。

  宇文玦看一眼梁婠,拿起自己的左衣襟放在她的右衣襟之下。

  老嬤嬤面上的笑容一僵,忙忙看向左右兩旁的人,眼神又急又詫,旁人亦是驚訝搖頭,喜慶的空氣莫名冷了一冷。

  老嬤嬤深吸口氣,正要開口糾正,不想對上涼涼的目光,只得悻悻咽下後話。

  梁婠不明所以,微微抬眼,卻見嬤嬤領著眾人向床帳內撒錢幣和五色同心花果,便不疑有他。

  梁婠按嬤嬤教的同宇文玦一起提起裙裾去接喜果錢幣。

  撒帳後,是同牢,梁婠面向西,宇文玦則朝東,同吃牲牢,寓往後是為一家一姓之人。

  爾後,有人呈上一分為二的合卺匏瓜,兩人各執一半。

  匏瓜味苦,酒又辣,梁婠皺著眉本要一口灌下,不想飲至一半,手腕被宇文玦拉住。

  梁婠瞧了眼剩下的酒,疑惑抬眸,宇文玦眉眼藏笑。

  梁婠瞬間紅了臉,餘光再看外人,無一不是盯著他倆瞧。

  他這……又要作甚?

  梁婠正納悶著,宇文玦沒多言,只將手中的那半匏瓜遞過來,又將她的這半匏瓜接過去。

  「飲吧。」

  雖是一本正經,梁婠還是聽出了笑意,這個時候還要逗弄她?

  梁婠提著袖子,一面飲下他剩的酒,一面偷偷瞪他。

  她將飲完酒的匏瓜放回瑤盤,有人上前用紅線把匏瓜合起來系好。

  嬤嬤高聲笑道:「夫婦一體,永不分離。」

  另有人呈上金剪子,宇文玦先解下樑婠頭上的許婚之纓,又互為對方剪下一束頭髮,以紅纓梳結,挽成「合髻」,放入繡囊。

  「絲縷綰扣,永結同好。」

  ……

  嬤嬤放下厚重的簾帳,領著一眾人退出帳外,梁婠暗暗舒了口氣,此時半個身子都是僵的、麻的。

  沒了眾人在場,帳內只剩燈芯的噼啪聲和彼此的呼吸聲。

  梁婠等了許久也不見宇文玦說話,原本落回原處的心,又一點點提了起來,不由抿著唇偏想瞧他,誰料頭一偏,正對上他的眼睛。

  他就像個守株待兔的人,等的就是她這隻笨兔子自己撞上去。

  梁婠羞惱地瞪他:「你作甚麼一直不說——」

  她的身子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攔腰一抱,整個人就跌進他懷裡。

  不等她反應,宇文玦托住她的後頸,低下頭,狠狠吻住她,將她的後話嚼碎了封在彼此的唇齒間。

  過於熱烈的吸吮,不但讓她未出口的話變成破碎的音節,更叫她嘴唇舌尖又痛又麻。

  梁婠試圖推開他一些,可他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只慢慢地減緩了力道,將霸道轉為溫柔,卻在更深處纏住她、禁錮她。

  抗議無果,梁婠只得閉上眼睛,直到她頭腦發暈、在他懷中軟成一灘,宇文玦才放開她,可手掌卻順著脖頸往下移。

  梁婠慌忙抓住他的手臂,不許他亂動,微喘著瞪他:「宇文玦,你屬狗的是不是?」

  宇文玦看著眼前紅紅的嘴唇,又輕啄一口,柔聲道:「一會兒我輕點兒。」

  梁婠騰的一下,臉紅到耳後根。

  就在她以為狂風暴雨即將來臨,不想宇文玦攬著她的腰,將她帶起來。

  看到梁婠意外的眼神,宇文玦眸中帶笑:「不急,還有一事。」

  不急?

  梁婠又羞又惱:「不是,我何時說急了,你——」

  宇文玦也不再逗她:「是我失言,夫人莫怪。」

  梁婠不知道帳外有沒有人守著,也不好意思再大聲。

  宇文玦與她一同坐在案幾前。

  梁婠這才注意到,案几上擺放著筆墨,還有一張錦書。

  宇文玦展開錦書,提筆蘸了墨,率先寫下『梁婠』二字。

  「我的名字,由你親手寫上。」

  他面上雖帶了淡淡的笑,但神情又是說不出的嚴肅認真。

  見他如此,梁婠心頭方才所生出的羞惱頃刻間變成綿軟的柔情。

  在他的注視下,她接過筆,沾了沾墨汁,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寫上『宇文玦』三個字。

  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好似插花的美人翩然起舞。

  梁婠擱下筆,宇文玦拿起錦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等字跡完全乾後,才合上錦書,然後連同裝著發束的那隻繡囊,放在一個錦盒裡裝好。

  在梁婠疑惑的目光中,他又另取一個匣子。

  宇文玦打開後,梁婠一樣一樣看過去,暗暗吃了一驚。

  除了那隻染了血的佩囊、她為他們束的發,還有厚厚的一沓信函等等……

  這些信函,梁婠可一點兒都不陌生。

  宇文玦拿出一封塞進她手裡,輕輕撫上她的面頰。

  「這裡面都是你素日練的字,還有宋棉記錄關於你的事,」他停了停,又道:「不是我不想去尋你,而是,一來我不知該——」

  梁婠抓住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我明白的,我從未怪你。」

  當日紫霄庵大火,那麼多無辜人受她所累而亡,她都心裡難安,更不要說他了。

  為保他這一命,以袍澤的性命和守護的城池為代價,他醒來後,要如何面對自己,又如何面對她?

  何況那時候周上皇帝尚且在世,他定也是怕害了她。

  宇文玦捏了捏梁婠的手,然後將木匣子裡的信函一封一封地燒了,燒完後將那隻帶血的繡囊束髮也扔進火盆……

  待做完這一切,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梁婠沒有阻攔,她知道他的意思。

  昨日種種皆已逝。

  他想要同她重新開始。

  不消一會兒,火盆里的火苗弱了下去,只剩殘留的灰燼。

  宇文玦幫他們淨了手後,輕輕將她抱坐回床榻上。

  他伸手撥開她纏在脖頸的髮絲,靜靜凝視了她好一會兒,灼灼的目光越來越燙人。

  梁婠的臉又熱了起來。

  宇文玦抬手放下床帳,小心將她扶躺好,自己也側躺在她身旁。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手從脖頸一點點下移,小心解開她的衣襟、衣帶,一件一件幫她除去身上的束縛,直至不著寸縷。

  然後再抓著她的手幫自己褪盡衣衫。

  昏黃的燈火被攔在簾帳外,隔出的一方昏暗天地卻足以叫他們看清彼此。

  梁婠的臉早已經紅透了。

  宇文玦一邊親吻她羞紅的臉,一邊輕輕撫過她光滑的脖頸、肩頭、手臂、背脊……

  壓抑太久的渴望像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他吻到她的耳側,聲音是染了慾念的低啞。

  「婠婠,我一直在等今晚……」

  (本章完)